驕婿

第九十四章 幫助 (端午安康~)

三嬸的沉默看在老太太眼里,卻在心里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夸你閨女你不幫襯著說兩句,反而微笑著端架子,那十丫頭論乖巧不及傅蕓,論美貌不及傅縈,家里統共三個嫡女她排最末,這會兒違心夸贊為了她前程,你反倒還不吭聲了!

老太太腹誹著,白了三嬸一眼。

三嬸只當沒瞧見。

傅蕊早已羞紅了臉,手中紅木箸不停的戳白瓷小碗里的飯粒。傅茜在她身旁溫柔的笑,傅蕓和趙流芳對視一眼,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誰知安靜之中,卻聽見唐鳳儀一聲輕笑,“嬌俏懂事在下倒沒看到,落落大方心胸開闊倒是有的。”

在場之人,若不知方才傅蕊所做之事的倒還好些,可也覺得這兩句贊美對個姑娘來說顯得并不貼切,然傅家統共才多大的府邸,傅蕊歡歡笑笑的出場方式著實太過打眼,唐鳳儀這話分明是在諷刺她不知羞恥冒出來搭訕還“心胸開闊”的連父兄之死都忘了,只顧著自己樂。

老太太的臉一下子黑如鍋底。三嬸也是臉色驟變。

這人怎么回事,他們跟他無冤無仇,不過是想攀親罷了,身為男子,不喜歡就說不喜歡的,何苦這樣貶損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到底姜是老的辣,老太太看得淡,也不在乎唐鳳儀說過什么,只顧裝作被長房氣瘋了,聽不見唐鳳儀的一語雙關:“這個家若非有大家撐著,還叫個家?宋氏不知感恩,反而處處不敬。真是叫人心寒啊!”

“是啊。”這一次唐鳳儀很配合的附和,“做了傻農夫捂著凍僵的蛇,捂了滿懷寒透了,心能不寒嗎?可惜蛇暖過來必然會反咬一口的。”

老太太又驚又懼,手抖的拿不穩筷子。

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唐鳳儀句句雙關,尤其是第二句,他到底只是單純的為宋氏和傅縈說話,還是已經知道些什么?

老太太背脊上冒了冷汗。

還是傅放初反應快,趕忙敬酒岔開了話題。

而被唐鳳儀一通反諷,老太太不僅消停了,還白了臉。

三嬸狐疑的擰眉,唐鳳儀方才那番話未免太過有深意了,看老太太驟然間變了的臉色,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一餐飯除了老太太自討沒趣生出個小插曲,其余也算賓主盡歡。飯畢用罷了茶,唐鳳儀便提出要去詢問長房審問下人的結果。

老太太方才鬧了個沒臉,又被戳中了心虛之事,也不愿再跟唐鳳儀跟前獻勤,更何況這會兒她心里緊張尚緊張不過來,是以并不接話,只將一切事都交給了三嬸。

三嬸其實也想知道到底審問出什么結果來了,只是她知道宋氏的脾氣,未必肯將這些事與唐鳳儀講,想討好唐鳳儀,又怕開罪了宋氏往后日子艱難。

猶豫之下,三嬸只叫了個丫頭到近前,低聲叮囑:“你去見大夫人,就說唐公子因承辦了捉拿盜匪之事,職責所在,這會子想知道審問的結果,請大夫人酌情處理。”

小丫頭領命去了。

見唐鳳儀正看著這方,三嬸頷首為禮,有心多親近親近,也好為女兒謀劃,可方才餐桌上唐鳳儀分明諷刺了傅蕊,她又不好死乞白賴的貼著人家,未免太跌了蕊姐兒的身份,想著來日方長,如傅敏初說的那般問清楚緣由了再結交,也是對癥下藥,這才作罷往院子里去了,只將這里交給傅敏初和傅放初兩個。

女眷散去,傅敏初和傅放初雖是盡地主之誼,然這客人的身份又不比尋常,二人都顯出一些拘謹,唐鳳儀似對他們也沒什么可說的,只是品茶。

不多時方才那小丫頭子就回來了,行禮道:“大夫人說了,到現在還沒審問出什么來,多謝唐公子掛心。”

唐鳳儀頷首,想再多留已不能夠,就告辭了。

唐鳳儀走后,傅放初道:“五哥,這事兒還要不要去回祖母一聲兒?”

傅敏初想了想,“不妥,還是去回祖父一聲吧。”

傅放初不懂,“素日里祖父都不管家里的事的,做什么今日的事要回他老人家?若是祖母那里正等消息,咱們卻沒去回話,她怕要生氣的。”一想到老太太生氣時的模樣,傅放初不禁蹙眉:“要么咱們兩邊都回吧。”

“我的傻弟弟。”傅敏初挽手拉著傅放初往外院去,解釋給他聽:“才剛餐桌上祖父雖不發話,可對祖母所作所為已是不喜,這個家畢竟還是祖父做主的,你看平日祖母有事兒咋呼的再歡,祖父若說個不字,不是也偃旗息鼓了么?他既不喜歡祖母多管外頭的事,這事兒咱們就不必去回祖母了。”

傅放初醍醐灌頂,崇拜的望著傅敏初:“還是五哥想的清楚,弟弟竟糊涂了。其實我也覺得祖母一個女人家,又上了春秋的人,能夠安富尊榮便是了,內宅里交給大伯母和三嬸,外頭交給祖父和咱們兩個男丁已經足夠。她就是操勞的命,操不完的心。”

這話著實是往老太太臉上貼金,老太太哪里是操不完的心,分明是貪不完的心。兩人都心如明鏡,只是礙著孫子的身份又不能說自己的祖母如何。

二人便去了老太爺專做木工雕刻的小院,將方才之事細細說了。老太爺對孫子原不存太多感情的,如今見他二人如此懂事,對他們倒也改觀不少。

內院里,老太太正捧著心口歪在臨窗鋪設深藍坐褥的小炕上,春草在一旁小心翼翼以美人錘服侍捶腿。

蔣嬤嬤低聲安慰:“老太太不必如此動氣,那唐公子生在高門府邸,為人自然傲些個,況且男子對女子自來也是輕視,您宰相肚里能撐船,何苦跟一個毛孩子動氣反倒為難自己呢。”

老太太聞言并不做聲,只一味呆呆望著窗外。午后烈日還毒辣著,陽光肆無忌憚的灑在窗臺,院子中打理的十分精神的青草和綠色盆栽欣欣向榮,滿眼的綠意卻并不讓她覺得舒心。

“你說,咱們的事是不是被人知道了?”

“老太太,您是說……”蔣嬤嬤倏然變了臉色,“不會的,那日咱們做的也是隱秘,且用的都是您娘家可靠的人,動作時都是極為小心的,全府里都用了人看的嚴嚴實實,根本沒人出來探頭探腦,這事兒也就您身邊的幾個人知道,就是老太爺都不得而知,東西如今也都放的好好的,哪里就會被人知道?”

蔣嬤嬤急匆匆說了這些,勸說了老太太,同時也將自己說的更有自信。

這事兒若掀開,老太太是主子,又是這家里的大家長,旁人又能將她怎樣?她卻不同,跟隨老太太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身邊得力的老人了,出了什么事兒,若是無法怪罪老太太頭上,少不得要找個人來頂缸。

而她就是頂缸的最佳人選。

蔣嬤嬤覺得自個兒很是委屈。

可是既隨了這樣的主子,也只好認命。

老太太與蔣嬤嬤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她說的話自然又比旁人的更為可信一些,只是回憶唐鳳儀方才說過的話,她還是有些疑惑:“他說蕊姐兒也就罷了,就是那句農夫和蛇,我就不明白了。”

蔣嬤嬤提醒:“當日七姑娘不是在集市上大鬧過一場么。我想老太太的名聲,也生是叫七姑娘給敗壞了。”

“原來如此!”老太太恍然大悟,想起傅縈就覺得牙磣的慌:“那丫頭也不知是中什么邪了,自大那一次突然間康復后就變成這樣不討喜。我也看透了,她是打定主意要與我別苗頭。不是說她在院子里調查呢么,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查出個子午寅卯來。”

蔣嬤嬤微笑,心里默默的流淚。現在她求的是千萬別查出什么來,否則就不說別人,單說老太爺若知道了事也不好收拾啊。

傅縈和宋氏這廂直接將內宅中人都問了一便,就是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如蔣嬤嬤、春草之類也沒漏下,到了晚間用罷了晚膳又吩咐人掌燈問了外院的人,最后在厚厚的一摞記錄之中,傅縈抽出了幾張來遞給宋氏。

“西小跨院里上夜守門的葛婆子夜間起夜,聽見似是有腳步聲,還是很多人的,不過因睡迷了沒有在意。”

“守側門的王二說他一夜沒合眼,確定沒任何一人出去。”

“守廚房后頭角門子的林遠說廚房角門鎖死后,他曾經找王二一起吃了兩盅酒。這倆人的話就對不上。”

宋氏看著這幾張口供,揣測道:“難道說,是有人悄然將咱們的東西運送出去,走了側門?‘

“不好說。”傅縈斜靠著軟枕,掩口打了個呵欠。

宋氏起身道:“你乏了就先睡吧,我去問問他們,若是他們不說實話,我就將他們扭送官府。”

“娘。”眼瞧著宋氏要起身出去,傅縈忙下地拉著她的手:“今日先不動他們,等一夜看看。”

“等一夜?”

“是啊,他們回去必然會對口供的,估計他們也沒想到咱們女流之輩能將人挨個拿來問一遍,若是對出說的不對勁兒,必然會有些動作的。事情不妙不跑路的是傻瓜。只要他們肯跑,那就人贓并獲。”傅縈清澈的大眼中有些狡黠的算計。

宋氏恍然,掐她的鼻尖兒,“你這個鬼機靈。”又肅然道:“咱們院子里的人卻是不能留了的。”方才審問,人人都說正常,沒有一人說事發當晚有異樣。

傅縈安撫道:“咱們也別發落他們,也別多問,等明日事發自然有分曉,若是事情鬧大,就是官府處置他們,若是私了,也有人拿捏他們,娘何必為了他們這群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自己呢。”

“這么說,咱們現在什么都不做??”宋氏郁悶的蹙眉。

雖丟失的東西并不是傅剛遺留下產業的全部,其余的鋪面田產房契地契她都同銀子一同寄存在票號里,即便失盜的這寫東西找不回來,她也有法子與傅縈過活。

可是這樣一大筆家當,每一文錢都是傅剛在世之時他們夫妻二人齊心協力掙來的。如今引狼入室卻將明面上的家底兒都給搬空了,她著實是憋屈的很。

傅縈摟著宋氏的手臂輕輕搖晃:“那些蠢人做的蠢事,以為天下沒人知道呢,殊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咱們的東西又哪里是輕易能丟的?娘,您放心,東西一定能找到。”

原本聽說失竊,宋氏心里還是沒底的,可她去待客的功夫,傅縈這里已經將事有條不紊的辦了起來,她只回來給打了個下手,如今就已經查出事情的端倪來。

摟著傅縈,宋氏嘆道:“如你外祖母說的,將來也不知誰有這個福氣將我的縈縈娶回家,那定是燒了高香修來的。”

“那還不是娘教導的么。”傅縈笑道:“咱們快歇息吧,明兒一大早少不得會有新收獲,今晚上許會辛苦阿錯,回頭咱們得謝謝他去。”

“此話何解?”

“您到時候就知道了。”

傅縈就拉著宋氏一同安置了。只不過因為府里剛丟了東西,宋氏心里有事,睡的并不踏實,次日早早的便起身了。

才剛盥洗罷了,瑞月就回:“方才蕭護院請人進來給夫人帶句話,說是昨兒夜里抓住了王二和林遠兩個打算從狗洞逃走。這會子人捆住丟在柴房呢。”

宋氏想起昨日傅縈說過的話,立即明白了,喃喃道:“還真讓她說中了。”

“夫人,蕭護院說那兩個人的事還未曾驚動府上其他人,請您的示下。”

“你去一趟外院,去與蕭公子說我多謝他此番相助。這事兒先捂著不要發作,稍后我就過去,先審審這兩人再說。”

瑞月行禮退了下去。

用早飯時,傅縈吃了一小碗清粥,半晌方道:“這兩人即便拿到了,也問不出什么的,咱們就算私用刑罰,那王二和林遠為了老婆孩子不受牽累,也未必就肯說實話,少不得要許以好處,承諾他們一家子安全才好。”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