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一片月

003 哥哥

前段時間大楚國東面的蜀地有鄉人自立為王,定遠侯鎮守北疆動不得,圣上便指了蕭將軍去平叛。

周景云也是少年心性,一聲不吭打了包,跟著蕭將軍去了蜀中,府里老太君氣得摔了好幾個茶杯,反倒是周母細細安慰了老太君。

周家一脈相承的習武路子,周景云將來也是要上戰場的,早去見識見識也好。

可惜這一關好過,書院先生那一關可不不好過。

于是周莞青換了男裝上書院時,就遇到了一個被罰站的周景云。

春光煦煦,風和日麗,有小鳥俏在枝頭,嘰嘰喳喳。少年立在院內,恭敬的拱手朝著一處背誦著什么。

那長廊的屋檐下放了個搖椅,躺著位精神矍鑠的老先生,須發皆白,卻不見老態,自在地看著手里的書冊。

嘆了口氣,周菀青稍稍整理了儀容,自長廊的另一頭抬步上前:

“蔣先生好,有些時日未見了,您精神更勝往昔呀。”

蔣先生嗯了聲,并不多做回答。周菀青還待再說時,他竟將書冊卷抱在懷里,側了側身子,閉起了眼睛,像是要睡覺了。

斜斜瞪了眼自家哥哥,周莞青又作揖道:“還望先生體諒,祖母尚在府內等候,哥哥回家也是要挨家法的,不如就先全了老人家一片思念之心吧。”

“是啊,先生,學生知道錯了,您就放我回去跪祠堂吧。”周景云頗有幾分眼色,也停了背誦在一旁求饒:“這胳膊舉了一中午了,酸啊。”

蔣先生這才有了動作,他抬眼掃了掃院子里的兩人,重重“哼”了一聲:“離院這段日子的課業已命人送去府上,補完再來見我。”

顧不得什么課業不課業,兩人連忙點頭稱是,灰溜溜離了此處。

“嘿,這蔣老頭,心夠黑的,回去還得補作業。”周景云一遠離先生的視線,就變得生龍活虎,順手接過旁邊學子遞過來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哥哥我要去和朋友們敘敘舊,小青你先回去吧。”說著就摟著給他遞果子的那位學子的肩膀,要去瀟灑。

周莞青氣結:“周!景!云!你不去回府反而要喝酒去?”

她冷笑:“你前腳進去我后腳就砸了酒店招牌你信不信?”

周大少剛剛露出的笑容還沒持續多久,就又唉聲嘆氣了:“好吧好吧,先跟你回府,這么蠻橫霸道。”

明明是說著她霸道,周景云卻還是揉了揉周莞青的頭,向那送果子的學子揮了揮手就攜著周莞青上了回府的馬車,一路上還念叨著自己旅途見聞和帶回來了什么東西。

周莞青隨口嗯嗯的回應著,車外是恍如隔世的熱鬧喧囂,身側是曾經失去的血肉至親。

聽著自家哥哥在耳旁叨叨,周莞青的思緒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眼前鮮活的哥哥和那個前世連骨灰也找不到的少年虛影逐漸重合,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處在云端上,輕飄飄的。

上一世噩耗傳來時,祖母就隨之西去了,母親一個人苦苦支撐著家里,積勞成疾,看著她嫁人后就也含笑而終了。

爹爹和哥哥走后,她還大哭了一場,祖母走后她卻沒有哭,因為還有母親在,定遠府還在。

母親走后她也沒有哭,她甚至覺得這些消息都是開玩笑,他們怎么會一個個都不疼她了呢?怎么會一個個離去了呢?

直到有次做了新奇的夢,半夜醒來卻不知道要對誰訴說,她才真切感受到了窗外那一輪月的孤寂。

這一世,她還能夠和他們相對而坐,這個世界上,終于不是獨留她一個了。

瞧著她神色不對,周景云亂了手腳:“唉唉,我就說一說,霸道也挺好的,我比你還霸道呢,回頭誰欺負我妹妹,我扛一把大斧頭就上去了。”

“噗……你還扛著斧頭,你哪里學了斧頭招式了,凈會騙我。”周莞青忍不住笑出聲。

見她笑了,周景云捏了捏她的臉,才又放心自吹自擂起來:“我什么不會?你哥哥就是那戲文里的絕世天才,過目不忘,文武雙全。”

“哪有絕世天才喊別人去自己妹妹院子的?”周莞青又挑刺道。

周景云往后一靠,洋洋自得:“要不是闊天去找你,蔣先生至少還得搓磨我一個時辰才罷手。再說了,闊天不是普通人,心里有譜的。”

上一世怎么沒發現哥哥心這么大呢?周莞青不相信:“就沒別的意思嗎,你喊長庚來報信不是一樣的?”

“不愧是我周景云的妹妹,聰明。你瞧著楚闊天是不是比楚炎還要俊幾分?要我說,那楚炎心思比狐貍都多,你要真嫁過去了,說不定連骨頭都被吃了。”

周景云面色嚴肅起來,沉聲道:“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你在說什么胡話?”周莞青皺起了眉頭道:“我怎么會嫁給楚炎。”

周景云本來舒舒服服躺著,聽了這話一個猛子直起了身板,“那就是楚炎騙我,說什么你們兩情相悅。哼,這小子,等我從北疆回來一定要他好看。”

顧不得回想上一世她是什么時候傾心楚炎的,周菀青反問道:“北疆?你不是才從楚地回來,又要去北疆?”

“嗯,要不是北疆將領不能輕易離地,爹爹也不會常年在外了。楚地動亂以來那些狼崽子又不安分了,是得狠狠敲打一番。”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么一定要阻止他!至少在整整一年內,都不能讓哥哥上戰場了。

另外爹爹那邊也要想辦法,周菀青暗自琢磨,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先解決掉自家今年這個大禍事。

她斟酌了下,開口道:“難道你不相信爹爹的本領嗎?再說了,你要是去了北疆,回家后又是一堆課業。”

周景云猶豫了起來:“那怎么辦?”

見課業大法嚇住了哥哥,周菀青連忙打蛇隨棍上:“放心啦,前線有爹爹和眾將士。而且我也想和你多相處一段時日,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積攢了好多武學上的困惑想請教呢。”

周景云復又皺起了眉頭:“小青,邊疆安定后我們才有更好的生活,也會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你往日不也贊同我的想法么?”

講到了這里,周莞青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了,之前的周莞青自然是和哥哥一個想法,可現在的周莞青只希望家里人能平安無事。

“行吧行吧,日后再說。”不過她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看住自家哥哥,這次不能讓他再請旨上戰場了。

心里這樣思量著,周菀青面上依舊做出辯不過而失落的樣子,免得哥哥生疑。

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定遠府,周景云敲了敲妹妹的頭,說了句下車。一掀簾子,還沒出去呢,卻又苦著臉坐了回來。對著周莞青疑惑的目光,他解釋道:

“娘和祖母都在門口,這誰敢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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