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一片月

004 受罰

廳堂上靜悄悄的,外面經過的丫鬟小廝們也都輕手輕腳,免得弄出什么大的聲響來。

方才在府門口唐氏只瞥了一眼兩人,就由丫鬟攙扶著進去了,周菀青倒還好,平日里也經常出府玩,參加些姑娘家組起來的宴會,是以無所畏懼,周景云卻心虛極了。

果然,待到了廳堂,兩人行完禮后,并沒有聽到什么回應,自然也是不敢起身的。

“青丫頭,你過來替我捶捶背,人老嘍,哪哪都不舒心。”唐氏招了招手。

老太君出身唐氏,也是武將世家,身子骨硬朗的很。

可家里誰敢反駁呀,周母自是不必說,她心里也憋著一股氣,要給兒子留個教訓,周菀青和周景云呢,一個沒想到這層,一個就是令其“哪哪都不舒服”的人,自然也乖乖巧巧的。

畢竟上輩子唐氏也是今年駕鶴的。周菀青擔憂著祖母的身體,自然忘記了之前在馬車上說好的幫哥哥求情了。

還是周景云自己受不了這氛圍,道:“祖母,母親,你們聽我解釋。”

唐氏點了點頭:“說吧。”

周景云瞪大了眼睛,顯然也是沒想到要如何解釋自己偷偷逃學去了蜀地的事情,張了張嘴又長嘆了口氣。

整個人像是在公堂上被判定了過失,松懈地垂下頭去。

少年始終是不肯就這樣下去的,橫了橫心,耿直道:

“孫兒不知道解釋什么,正如同孫兒不理解您為什么要生氣。”

“爹爹都能在戰場上陣殺敵,憑什么我就要在書院里讀書?”

周景云豁出去了,只當是看不到母親和妹妹對他使的顏色,盯著眼前的地面,把心里的困惑全部吐露出來。

“人家蕭將軍的后輩,即使是女子,也都能隨父出征。”他想起在蜀地看著黑衣騎快馬的蕭依依,又想起之前瞧不起自己的同窗,更加不滿了:

“先頭在國子監,因為郭侍郎家那位和孫兒鬧過沖突,朝堂上的大人物表面上不分對錯一并處罰,可家里從政的始終瞧不起家里從軍的,孫兒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有多少冷眼和機關。”

他越說越暢快,越說語速越急,挺直了身子看向祖母:

“后來聽了您的安排,我從國子監轉到了青山書院,這就是對他們的退讓!更是給了他們借口,在他們眼里學武就是無用!若不是上行下效,習武風氣何至于淪落……”

“住嘴!”唐氏氣得摔了茶杯,面含厲色:“什么時候輪到你出這個頭說這些話了?”

老太君心里那個氣,之前還以為是少年人都愛闖一番事業,誰知道自己孫兒竟憋了這么個大招,話語里皆是對現下風氣的不滿。

大楚開國已有五世,太祖時期倒還好說,過了三世,打天下的那批武將挨個走后整個朝堂就慢慢變了樣,當初封的異性侯如今一個也無,楚宣帝更是三次開恩科,重文輕武。

可這關他周景云什么事?亂世重武治世靠文,這兩者并沒有什么規律,不過是帝王的權衡之術。

若是看不透這一點,不是白白給人當了棋子嗎?

想到這里,唐氏心下一陣煩躁,自己這個孫子要學的還有很多。她索性換了個人問:“青丫頭,你說說祖母為何要生氣?”

方才聽了哥哥一番話,周菀青也思索了不少,她從不知自家哥哥竟然有著對文武之爭的意圖,甚至還親身實踐了一番。

看來上一世真的是白活了,這一生更要明明白白,讓大家過的舒心才是。

“祖母自然不是氣哥哥去戰場,從小您和爹爹就教導我們好兒郎要保家衛國。我們周家代代鎮守北疆,日后哥哥也不例外,總是要上陣殺敵的。”

看著祖母稍緩下來的神色,周菀青內心大定,繼續朗聲道:

“您氣的是哥哥不與家中知會一聲,好歹我們府上這么多好東西,什么盔甲啦護心鏡啦,還有那利劍重锏,家里給配妥當了再去,不是更安全嗎?”

這也的確是周菀青內心的想法,她現在可是實實在在的把家里人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唐氏露出了笑容:“還是青丫頭明事,做哥哥的反倒不如妹妹了。”

周母瞧著老太君神色稍霽,才軟軟糯糯開口:“母親說的是,景云一時糊涂未曾想到這些,可不得我們教導么。這倒也沒什么,最怕是后輩心術不端,那可真是祖上蒙羞了。”

周母這話說得好,周景云一下子就變成了雖然有點糊涂,但品行心術卻是沒問題的小少年,唐氏聽了這話倒也認同,點了點頭:

“就是把他野慣了,今晚就別睡了,去祠堂聽列祖列宗教誨吧。”言罷又對著周母感慨:“你也是辛苦了,多教教他,省得出去丟我們將軍府的臉面。”

她拍了拍周菀青的手,起身道:“我就先歇著了,景云的事你多操勞點,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他心里要清楚。”

余下三人一并行禮,周母上前將其送至廳口,喚來了丫鬟伺候著遠去了。

趁著這當口,周菀青扶起了周景云,周景云小聲抱怨著妹妹方才的不靠譜,周菀青只當他在自說自話,不去回應。

周母再轉身時,揉了揉額角:“小青替你哥哥備些點心,夜里送去,當心餓壞了肚子。”

又叮囑著:“別被你們祖母知曉了。”

周菀青上前抱住了母親的袖子撒嬌:“娘,我就知道您舍不得哥哥受罰。”

少女靈巧的眼睛一轉,計上心來,“對了娘,哥哥說他后面還要去北疆呢,你可得看著他點,別讓他又溜出去了。”

“周菀青!你出賣我!”周景云哀嚎:“小沒良心的,把我的滄浪吐出來。”

周母卻不惱怒,笑瞇瞇地看著兩人打鬧,回道:“無妨,景云去楚地后你爹爹就來信了,讓把他送去北疆去,不能讓別的老頭替他教導孩子。”

“啊?”周菀青愣住了,“連爹爹也同意哥哥去北疆嗎?”

這樣才說得通,若是沒有家里的首肯,周景云去一次楚地就該被關起來嚴加看管了,哪有機會再去北疆呢?

可是這樣一來,石嶺關的時候,豈不是哥哥又去了前線。

周菀青心里發苦,“娘,哥哥去北疆也太危險了!那么多將士也不缺他一個,不如您和爹爹再商量商量嘛。”

這次不等周景云抗議,周母就沉下了臉:“好兒郎自當保家衛國,哪有因為一點危險就退縮的道理,其余將士的親人也同你一般思慮嗎?糊涂,這兩天你也別出門了,好好看看家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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