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驚魂未定退去之后,還依稀能聽到那邊刀光劍影的聲音,火焰四起的威勢讓人不敢有絲毫逗留,直至退到岸邊幾個被嬌養在閨閣里面的女郎,這才如夢初醒。
裴玉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東湖的中央,那熊熊大火折射在她一汪眼眸里面,愈演愈烈。
“這……”
廖大家在大周國可以說相當的出名,就算宮中的貴人也不會將她如何,可眼前這一幕是干什么?
——刺殺嗎?
那青年男子像是擔心她被眼前的場景驚嚇到,走在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沒事的,別害怕。”
“大哥。”
裴玉娘扯住了裴國公世子的衣袖,像是尋求最溫暖的呵護,而裴世子嘆息了一聲。終究是被嬌養在深閨里面不諳世事的女郎,平時就算心里面有再大的野望,這個時候也是恐懼的。
不過,有一個人好似是例外。
他雖然初入官場,可在陪都生活了這么多年也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最初的時候這個女郎并未展現出任何慌亂,甚至還相當鎮定地指揮早已經亂了分寸的船工們撤退。
這一份定力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當然,最讓他感覺到驚詫的是她樣貌甚是年輕,瞧上去也就是十二三歲。
“我送你們回去。”
東湖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放河燈這件事情是不可行了,可好在幾個小女郎也過了一把癮。
“大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裴玉娘聽到他要送自己回去,這才后知后覺地詢問了一句,這個點他不是在家里面逗弄小侄嗎?怎么有時間搭理自己?
“你覺得母親會放心你一人來東湖?”
他沒好氣地瞪了裴玉娘一眼,然后朝著幾個小女郎道:“你們家人這會兒怕是也受了驚嚇,我送你們回去。”
“謝世子。”
顧錦姝她們朝著裴世子俯了俯身子,而與此同時那一襲紅色長衫帶著野狼面具的男人卻緊緊盯著大火燃燒的地方,盯著那一艘繁華盛景的船只逐漸變成了塵煙。
“情況如何了?”
“十二失手了。”
身邊的藍衣人朝著冉一辰扣了扣手,聲音艱澀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像是不明白十二為何會失手一般。
“大周人可是有察覺?”
冉一辰低沉的聲音里面含著幾分不解,他們此次入大周輕車減卒行蹤并未泄露,為何這廖大家就像是知曉一般。
若不是十二的攻勢太猛,那大船都未必能毀掉。
“并未,只是……只是這一次似乎被一個帶著狐貍面具的人破壞了。”
他在不遠處原本是準備接應十二的,可船板上出現了一個身影,直接打亂了他們所有的接應計劃,十二這會兒應該也被俘虜了。
“狐貍面具?”冉一辰手上的折扇輕輕搖擺了一下,隨即輕嗤了一聲,“不管是誰,必須死。”
他抿了抿薄唇然后淡淡斜瞥了藍衣人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這次你做得很好,懂得舍取,至于十二本王會讓人將其救出來,你莫要擔心。”
“謝王爺體恤。”
他于十二乃一母同胞的兄弟,這感情在十二衛里面自然是獨一份,可他當時若是跳到廖大家的包圍圈,那么死的將會是更多的人。
“下去吧!”
冉一辰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自己則繼續坐在涼亭上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忽然間他的眸光定在不遠處一盞河燈身上,趁著人不注意身輕如燕地點在水中央,然后一手撈起河燈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就像是從來沒有動過似的,剛才那行云流水宛若鬼魅的動作,就像是只會出現在夢里一般。
他一雙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那畫著人像的河燈,隨即又看到了里面存放的紙條——愿天堂沒有煩惱,愿你再一世沒有苦痛。
瞧著那方方正正的梅花小楷,在看一看那紙條上的內容,他臉上不禁露出幾許嘲諷來。這世道總有這么愛白日做夢的人,所謂的來世不過是無能之人給自己的借口罷了。
他耷拉著眼看了看燈籠的圖案,上面那美人當是畫得極好,只可惜瞧那所寫內容,應當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真是紅顏薄命。
想到這里他直接將河燈扔在了水里面,至于那紙條也被他揉成了一團,隨即與湖水融為一體。
裴世子將幾人一一送回府邸這才同裴玉娘往裴國公府駛去,瞧著她滿臉憂色他放緩了自己的聲音:“怎么了?”
“沒事。”
相比較從小沒有見過幾面的裴錦娘,眼前這個嫡親的兄長可以說是她在裴國公府為數不多談得來的人,可有些話她也說不出口來,畢竟她不想讓他為難。
“可是與東宮聯姻的事情?”
這會兒馬車里面沒有外人,裴世子也沒有騎在馬上,反而一臉認真地盯著她看。
“大哥,一定要嫁入東宮嗎?”
她咬著一張薄唇聲音略帶苦澀,人生就像是那艘漂亮的大船一般,誰也不知道意外會什么時候發生。
——為何就不能為自己而活呢?
裴世子瞇著眼睛久久未語,好半晌才深呼吸了一口氣:“謝十三離開的時候找過我。”
他一句話令裴玉娘臉色大變,而裴世子卻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咱們家唯有祖母的意思才能代表一切,我如何想得壓根不重要,甚至父親如何想都不重要。”
他們的父親能走到如今這一步與皇宮里面的姑母一路扶持脫不開干系,所以對于姑母與祖母的話一向不會反駁,這次也是一樣。
“也就是說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嗎?”
“不,若是大姐回來或許有機會。”
他們大姐的悲劇是老祖母心里面的一根刺,那個從小被她養在身邊,由她親手教導的出色姑娘最終被她所耽擱,這里面的苦悶恐怕也唯有她自己清楚。
最重要的是,若說著世上還有人能左右如今太子的意見,那么除了天子恐怕唯有她的大姐了。
那個曾經被他疼在骨子里面卻也傷在心肺里的女子,怕是他這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
“可大姐會回來嗎?”
當初為了騙她回來,她祖母甚至用了裝病,不知催了多少道書信,可她卻像是扎根利州一般,一點都沒有回來的跡象。
如今會為了一個感情并不是很深的妹妹回這傷心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