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第一千零六十章 都已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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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在的時候,虎威軍上下都以他為主,雖說各個團總的身份不同,可在王通面前也只有聽令服從的立場。

現如今禁軍等于是天子直管,從李虎頭到韓剛,實際的官職和身份高低有別,但位置上差不多是彼此平等的,他們彼此之間就說不上什么了。

李虎頭家中沒什么背景,也沒什么親厚的人物,他的父親李文遠位置還沒有他高,他和韓剛算是王通這一系,厲韜這邊則是天下第一等的將門子出身,父兄都是總兵參將的位置,顯赫異常,孫鑫這里,則是京營的中下層軍官比較熟悉,而齊武這里,雖說是王通的親衛,但他身后也有薊鎮的影子,而鎮守山西的譚兵,譚家家將這是一塊,但以這些年的判斷,歸化城商團和山西商團跟他關系密切,或者說是提供了許多的支持。

這些背景和關系并不是簡單的年節來往,各個團擴充,各級軍將的提拔,每個團總都是或多或少的提拔那些和自己關系密切的人。

這個倒也無可厚非,到了戰場上,誰不希望自己手下人聽話,指揮起來也能得心應手一些。

王通對這個也是默許,因為各個團的骨干軍官還是虎威軍的老底子,他不用擔心自己指揮不動,適當的給下面的人放放權,也不是壞事。

這其中,因為虎威武館出身的少年不少都是在虎威軍中效力,厲韜帶來的宣府將門子自然都是在他的團里,孫鑫那邊的京營子弟也是如此,雙方都是以孫鑫和厲韜這兩個最出色的人為首。

厲韜和孫鑫的兩個團也是虎威軍第二和第三強的團,老底子最多,對虎威軍的戰術領會最深。

在虎威武館的時候,厲韜和孫鑫關系也就是一般,后來同在王通麾下,雖說親近了不少,但人一旦是有自己的天地,而且彼此還有矛盾利害的時候,這親近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莫說是他們倆個,就算是其余王通親衛擔任團總團副的團,彼此之間也有這樣那樣的親疏遠近。

王通自然對這些了如指掌,不過這些卻不是能和萬歷皇帝講的,萬歷自己能領會最好,若不能也沒有辦法,若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虎威軍系統的各個團彼此不相能,或許萬歷皇帝更愿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所以王通能說的,也就是一句“胡鬧”了,但看萬歷皇帝的反應,這件事他果然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當個閑談而已。

這一談就聊到了皇城城門關閉的時候,萬歷皇帝明顯是談的高興,王通走后,宮中朝中也沒有什么人能讓他聊這么久。

其中說到了內閣首輔申時行已經快做了八年首輔,盡管申時行不聲不響的,在朝政中,甚至私下的生活中都是低調異常,可首輔畢竟是首輔,在這個位置上,影響力就是向外擴充,不知不覺的深入方方面面。

如今朝中很多要害位置都已經是他的人了,地方上也有申時行的徒子徒孫艸持大權,他的家奴某某也有了當年游七的聲譽。

萬歷皇帝的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會讓申時行做滿十年,按照萬歷的判斷,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一個人做的太久,把持朝政,會對皇權造成太大的侵害,從夏言、嚴嵩、徐階、張居正都是如此,他不會讓申時行也有這個機會。

但不管是萬歷皇帝說的,還是王通在松江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的,申時行自己也有辭官之意了,在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呆的太久,善終很難,前面那些例子也都證明了這一點,大家都是聰明人。

申時行之后,誰該繼承這內閣首輔的位置,這個也沒什么爭論的必要,內閣次輔王錫爵已經是積攢了足夠的聲望,中樞能臣的評價幾乎是朝野一致的。

從前萬歷皇帝選擇首輔人選的時候,還會征求王通的意見,現如今,萬歷皇帝早就是有了定論抉擇,和王通說說也不過是閑談而已。

還提到了一件事,曾經做過工部尚書的潘季馴此時刊印了一本書,這本書是關于河工的,名為《河工要務》。

這潘季馴也是當年張四維提拔起來的大臣之一,和申時行和王通的都矛盾都頗深,朝爭的時候,斗爭不少,不過此人在治理黃河上用心頗深,是難得的實務能臣,

明時在河工上劃撥的銀子不少,凡是和河工相關的勾當,都是一等一的肥缺,不過這潘季馴頗為自律,做到尚書這個位置,如果說家中清貧那就實在是欺人誆騙了,但潘季馴家中最多也就是個富人而已。

這年頭要印制一本書,雕版刻字,工程不小,耗費更是甚多,這個就不是潘季馴能負擔的起了,還是有善人富商出資,刊印的這本書。

萬歷皇帝說這個不過是閑話,王通也陪著閑談幾句,實際上,潘季馴這本書在五年前就在寫,不過其中有了大的改動,為什么有這個大的改動,因為潘季馴通過工部的渠道得知了在天津衛官辦制造局的一些情況。

工部員外郎任愿主持的這個兵器工場,從制造能力和制造技術上都已經趕不上三江匠坊,但差的也不是太多,因為任愿時時刻刻學習改進,將三江匠坊那些新東西應用在官辦的工場之中。

而且任愿從不克扣工匠們的工錢,制造局工場還有機會做私活,待遇比其他處高,工匠們的勞動積極姓也有。

依照工部的文報記錄,天下間的工場,只有天津衛這邊造的兵器質量最精,最為合乎規范,各處邊鎮軍營都愿意用天津衛的,甚至愿意倒貼錢,不說別的,京營、禁軍所用的兵刃和火器就是天津衛這邊制造。

這個質量合格還和產量最大相關,工部尚書潘季馴也明白實務的,在大明的各個官辦工場,精良一定產量不大,產量大一定顧不上質量,卻不知道天津衛怎么做到的這一點。

少不得要派人去天津衛實地的勘測調查,其實結論也不復雜,不過是任愿這邊制度完備,從不克扣,還有度量衡統一,還有不少是從西洋那邊學來的規范等等。

這些東西看著簡單,執行起來卻不容易,不過卻給了潘季馴很大的啟發,河工上也可以這么做。

因為這些啟發,潘季馴把差不多成書的《河工要務》重寫了將近七成的內容,而且還多次派人來到天津衛來到松江府詢問,畢竟王通身邊的這種“新式”工匠最多,能提供的經驗和借鑒也多。

雖然政見不合,可對這種實務和技術的事情,王通是絕對支持的,一直是給予配合,從不刁難或者拒絕。

實際上《河工要務》這本書的出版,也和王通的資助相關,當然了,離開京師之后,王通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給錢過去,少不得要有個“京師富商”出面。

準備關閉宮門的鐘鼓聲響起,萬歷皇帝的談興正濃,但王通卻主動的起身告辭,如今也不是往曰了,萬歷皇帝雖然失望卻沒有挽留。

王通要離開的時候,萬歷皇帝沉吟了下說道:

“讓你去松江府辦開埠的差事,你辦的不錯,等那邊一切成了規矩,朕派個信用的內監盯著,你還是回來,咱們君臣在一起,做幾件青史留名的大事,咱們兩個都還年輕,曰子還久。”

聽到這話,少不得又要跪地謝恩,不過這些話的語境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王通在京師也是有宅院的,甚至原來那個宅子下人都還維持著,畢竟他在京師產業和人脈都在,自然有一些人替他張羅。

回到京師,先見天子這是必然,然后這宴請從十月一直到了十一月,每天都有人相請,每天都有飯局。

從前王通是孤臣,勢力自成一體,和京師各方勢力都有這樣那樣的矛盾,京師高官勛貴或者有矛盾,或者避嫌,都是不親近。

如今不同,王通去了松江府,那現在王通就是和皇帝親近,又在天津衛、松江府、歸化城和關外都有發財之路的財神和福神,趁這個機會,大家和他親近親近,看看有沒有發財的機會等等。

王通雖說不會都見,不過都是客氣善意的回復,大家面子上都要過得去才好,畢竟他現在也不是從前了。

不知道這個算是有趣還是無奈,王通回到京師后,還要去錦衣衛衙門辦理公務,畢竟他身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銜頭還在,在松江府還好,回到京師,怎么也要進行公務。

拜祭張誠、天子賜宴,這兩件事足以說明王通權勢一如既往,錦衣衛各司也不敢有什么怠慢。

但這個處理公務也就是走走程序罷了,兩天之后,王通就有了空閑,第一頓飯當然要去馬婆子家吃的。

說來也巧,馬三標的娶了張純德的女兒,當時那女人是帶著個女兒嫁給了他,這女人和馬三標的孩子比王通的長子王夏晚半年出生,也是個女兒,王通當時還知道馬婆子對這個很不高興,還想讓馬三標納妾,第二個孩子倒是個男孩,才算穩定了張家娘子在馬家的地位

這次的家宴,馬婆子想要看看王通,她的年紀也大了,而且還有樁心思,想要把馬三標的這個親生女兒嫁給王通的兒子王夏,馬家從當年孤兒寡母到如今的榮華富貴,全都是因為王通,馬婆子想要把這個關系變得更緊密些。

孩子這么小,就要訂終身,王通雖說知道馬婆子的殷切心意,可對這個還是覺得別扭,只是笑著說道:

“且不急,等孩子們到了十歲,咱們再做計較不遲。”

這也說不上是推拒,也有道理,馬婆子也知道分寸,也就不多說了,連帶著馬三標也松了口氣,倒不是說他不想自己女兒和王通的兒子結親,只是覺得孩子還小,這也太麻煩折騰了些。

去了馬家之后,接下來順天府丞呂萬才和錦衣衛治安司千戶李文遠的家宴,去參加這個也是情理之中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酒桌上就直接把話挑明了,李文遠如今這個身份,不該和王通表現的太過私密,不光是為他,也是為了李虎頭。

這些話是呂萬才說的,王通覺得這實際上有些過了,大家都知道李文遠父子和自家的關系,何必弄的這么敏感,但呂萬才這么說了,他也不好說什么別的,李文遠這個人沉默寡言,但很識得大體,喝了幾杯酒之后就說自己有事,直接告辭。

“公爺,海外雖然也有天地無線,可海外畢竟是海外,不是大明,在大明做個國公,公侯世代,可比海外蠻夷之地做個酋長要強出萬倍啊!“

聽到呂萬才這句話,王通就明白為什么開席之前,呂萬才要對李文遠說那些話了,原來是為了私下說這個。

王通搖頭笑著說道:

“什么海外酋長,那地方打下來就是為了賺錢用的,在松江府向南,總要有個落腳的港口才是,再說了,那里金銀特產什么的都是不少,何苦放在番人手中。”

“公爺,京師這邊才是公爺的根本之地,公爺當曰主動請去松江,這是以退為進的妙計,但去了之后還要打算著回來,不在京師,不在天子之側,早晚會有敗落的危險。”

呂萬才這番話沒有錯誤,權勢的根本如何,還是在于天子的態度,呂萬才這話聽著誅心,卻也是實情。

“看來呂宋這件事,倒是天下皆知啊!”

王通沒有回答呂萬才的話,卻笑著說了句,征服呂宋被知道了無所謂,只要沒證明自己親身參加過去就好。

聽到王通這么把話題含糊過去,呂萬才用折扇敲了下手心,不管怎么說,呂萬才畢竟是殷切之心,不好不回答,王通頓了下,開口道:

“不急,還沒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