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大富松江 倭國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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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十八年的初冬,王通在京師忙碌非常,一家家的飲宴相聚,談了一樁樁的生意,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開始幾次的宴請,李文遠私下里也過來通報消息,說是有宮內派出的探子在盯梢,王通對這個沒什么在意,自己在京師和這么多高門勛貴往來,宮內不盯著反倒是怪事了,何必在意,反正也是賣好賺錢的勾當。

有言官上奏,然后萬歷皇帝感懷慈恩,從善如流,將慈圣太后李氏迎回了宮內,這個做法倒是上上下下一體稱贊,認為萬歷皇帝的孝道為先。

這一套程序,明眼人都知道不會是那言官看不得天家母子分離,若從前,這等求名的事情會有人爭先恐后去做,可現在,大家都是怕了,說錯了話可不是被廷杖打了得名聲,一個不好,就是要死人掉腦袋的,這個行為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原本內廷最擔心不是這套把戲被人揭穿,而是慈圣太后不回來,李太后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左右事情都已經這樣,壞的不能再壞,她也不怕什么了。

但人的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也就看得開了,內廷太監去武清侯府溝通的很順利,接下來就是萬歷皇帝親迎回宮。

初冬時分,朝臣們明顯能感覺出來,萬歷皇帝的心情好了很多,朝會上也不是陰沉著臉,經常帶著笑意,皇帝心情好,不那么追根問底,大臣們辦差也好了很多,下面人也就好做事了,京師莫名其妙的有了些喜慶氣氛。

大家就在那里猜,這樣的改變是為什么,到底是王通在京師呢,還是將慈圣太后接回慈寧宮奉養呢,或許都有一點。

京師勛貴有資格宴請王通的人差不多都是宴請過了,大家政見不同是一回事,從前有沒有矛盾又是一回事,但發財賺錢,這個牽扯到子子孫孫的事情,萬萬不能顧惜臉面立場,該說的一定要說到。

遼國公也是比從前好說話了很多,答應說,眼下的機會多的很,只要各位有這個心思,肯出本金,那么一切方便,還說了,眼下各處缺的是人力,如果諸位能在人力上多多支持,肯定會有豐厚的回報。

勛貴們沒什么實權,但在商業上朝廷卻給了這樣那樣的方便,資金錢財是不缺的,調集人力對于旁人很難,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很容易,這都是簡單。

王通去赴宴的最后一家,京師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是武清侯府上,別的勛貴還好說,李太后和武清侯與王通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沖突,有些事情說是你死我活都不為過,居然宴請王通,而且王通還上門。

這難不成代表著京師什么新動向,在意的人盡可能的去打聽消息,武清侯府似乎也不是有意要隱瞞什么,消息也很容易打探。

說是在酒席上,武清侯跟王通大禮拜了三拜,而且敬了幾杯酒,具體生意上的事情反倒是沒說什么。

武清侯家雖然在京師是冷灶了,上上下下都被錦衣衛和東廠盯得嚴實,可和天家的關系還在那里,畢竟是親舅舅的關系,曾有宮內的宦官以為武清侯家敗落,可以欺凌,克扣了供給,結果府內的人告狀,這宦官立刻掉了腦袋,接下來誰也不敢怠慢的,武清侯對王通這般的客氣恭敬到底是為什么。

大家猜來猜去的時候,卻有消息流傳出來了,宮內有消息靈通的人物傳出消息,說這次李太后回宮,正是王通的諫言,大家聽到這個之后,才都是恍然大悟,武清侯那樣的態度原來是因為這個,如此的恩情,這樣的態度的確不算過份。

王通不打算在京師過年的,應付完這些禮尚往來,生意交流之后,趕回家的時間還很充裕,沒必要在京師耽擱。

就在他要離開京師的時候,從天津衛那邊卻傳了消息過來,說沈枉的手下抓了一干人到天津衛,在保險行的門前鞭打,說是這些人利欲熏心,想在海上打劫在保險行上了保險的商船,沈枉知道后大怒,說是做生意的規矩萬萬不能壞,好在是沒有下手,沒有釀成大禍,所以當眾鞭打,算是懲戒。

這番話是真是假不好說,不過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這是個態度,最起碼沈枉今后這段時間內不會在海上做什么海盜的勾當了。

這件事在王通的意料之中,沈枉在倭國那邊關系深厚,自從離開天津之后,沈枉勢力唯一能保證收益利潤的就是倭國和大明的貿易了,如果真因為海盜的事情犯了眾怒,貿易斷絕,他恐怕就只能去跑倭國到南洋的生意,那可是要和白人打生打死的商道,而且王通的船隊還是卡在當中。

所以沈枉必須做出這個表態,表現出他今后繼續會老實太平做生意的態度,派人去保險行磕頭鞭打之后,沈枉的船隊還在保險行上了保,這也是一個態度,他會在王通制定的商業規則內做事。

不過這件事卻提醒了王通,他給船行和船廠都是下了命令,西式炮艦的銷售要改變方式,私人船隊現在只有購買專屬護衛權的權力,也就是說,三江系統之外的商人可以購買炮艦,但炮艦上的水手和人員,全部是三江船隊所有,這個炮艦是屬于三江船隊的,只不過是長期配屬給購買護衛權的商人們,護衛他們的安全,在劃定的區域內,不會為商人們去作戰和搶掠,只為保護他們而戰,但不會違抗三江系統的利益和命令。

對于商人們來說,這個護衛權區別不大,就算是買到炮艦之后,他們也不敢用這個炮艦來做海盜的生意,也不敢用這個來和三江船隊爭奪什么海上的霸權。

王通所考慮到的是,這樣的炮艦會不會輸入到大明之外的地方,南洋的白人不缺這個,這個不必說,其余的也就是倭國這一處了,別看船廠去銷售的僅僅是十五門炮的小船,可這火炮對于倭國的大名們也是難得的利器。

做完這個安排后,王通從京師離開,返回松江。

如果說來到北方這一次有什么遺憾,那就是沒見到趙金亮,王通離開京師的時候,趙金亮應該在寧夏點檢。

在離開之前,萬歷皇帝又見了王通幾次,現在歸化城那邊一切上了軌道,宮內派過去的宦官不需要多有什么開拓和決斷的能力,就可以做的很好,已經可以進行正常的輪換,原來在歸化城鎮守的孟鐸萬歷皇帝準備派到松江那邊去。

派孟鐸去松江的口風透露給王通之后,過后鄒義就過來拜訪,將萬歷皇帝沒有提的意思闡述了下,并不是松江這邊一切都穩定了成了規模,要派宮內的人過去摘桃子,而是這次王通來到京師之后,萬歷皇帝還是感覺王通在京師這邊才很有必要,先安排一個人過去接替王通,就和當年在歸化城一樣的規制。

能回到京師固然是好,不過不回來也沒什么不好,王通對此的態度倒是可有可無,笑著和鄒義應對了幾句。

王通走到山東境內的時候,卻有一人從后面追上來了,這個人王通的確沒想到,居然是從遼寧過來的孫鵬舉,孫守廉成為遼南總兵之后,專鎮一方,孫鵬舉在王通身邊離開回到家中。

有些事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孫守廉做了總兵,做個總兵公子總有這樣那樣的好處,這是一方面,再者,王通當時的局勢很微妙,跟在他身邊未必有好處,反倒是有些麻煩,本就是個互相利用的關系,所以就離開了。

但這次萬歷皇帝下旨讓王通拜祭張誠,在京師又是個這樣的待遇,王通的權勢地位,將來的前途就讓人有別的判斷了,孫守廉那邊接到了消息,讓孫鵬舉趕過來繼續做親衛也是情理之中的。

對于孫鵬舉的回歸,王通是無可無不可的,孫鵬舉在他身邊侍衛的時間不長,談不上什么情誼,不過,孫守廉那邊的關系還在,這個總是要維護的。

臘月中的時候,王通回到了松江府,這倒是讓他的妻妾頗為的驚喜,每年臨近過年,王通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公事離開,倒是形成了個不在家過年的習慣。

家中妻妾的驚喜是一方面,王通在松江府的行情卻又是看漲,此次回到京師所遭遇種種,自然有消息送往南京和江南各處,王通到底是個什么地位,大家都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少不得又要有新一輪的巴結和交好。

在京師紛紛攘攘的不得閑,回到松江也是這般,現如今這松江府逐漸有成為江南商業中心的趨勢,這臨近年關,秦淮河正是紅火的時候,不過現在那些出名的女人和花船,都是朝著松江府這邊過來。

因為有太多的生意要在松江府敲定,而豪富之人商談交際,往往都是要借助高檔的煙花風月之地作為場合,所以才有這般的流動,更不要說,原本只在蘇州、揚州和南京三處的美食美色以及各種為富豪之人預備的銷金之地,現在都是紛紛朝著松江府轉移。

倭國九州島平戶,這里是倭國最繁華的港口之一,不過平戶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倭國人的,不如說是海商們的。

這個海商并不僅僅是說大明的海主,還指荷蘭人和葡萄牙人,當然,最大的勢力就是大明的海主。

擁有幾千艘船,幾萬人丁的大明海主,對于戰國大名們來說,是個恐怖的存在,倭國也有自己的海賊和水軍,不過那些船只也僅僅能在近海活動,遠不如大明海主們的船只高大堅固。

倭國海賊水軍的裝備遠遠不如大名們的軍隊,可這些倭國大名們的軍隊裝備相比于海主們的兵丁也有差距,至于經濟實力就更不必說了,大多數的大名們都只能依靠盤剝領地內的農民,幸運的才是有礦山和貿易港口,但這些,和掌握著遠洋貿易大權的大明海主們遠遠不能相比,尖刻一點說,大名們的出產和收入,很多都被大明的海主們通過貿易的手段掠奪去了。

平戶這塊寶地,名義上的歸屬從龍造寺家到有馬家然后到小早川家,然后大家都知道,平戶附近的國人眾松浦家在平戶的勢力根深蒂固,當然,現在所有人都是臣服于大阪的關白豐臣秀吉。

在倭國,不管是官方的文件還是私下里說法,大家有意無意的總會忽視大明海主的存在,當年汪直在平戶自豪徽王,國號為宋,設立官職,控制平戶的貿易甚至周圍的田賦,這件事在倭國上下,就好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同樣的,從前在平戶居住的沈枉和沙大成、顧老虎一干人也被人人為的忽視了,他們也知道,要按照絕對的實力來算,海主們或許才是九州島真正的強豪,不管是大友家還是島津家。

曾有那么一段時間,海主們突然將注意力轉移回了他們的大明,平戶這邊并沒有太多的關注,人力和船只也是大規模的被抽調。

感覺到了這種變化的各家勢力,都是小心翼翼的向著平戶滲透,掌握這么一個貿易港,哪怕僅僅掌握這個貿易港的部分,都會有巨大的利益,不說別的,鐵炮和火藥的輸入,就會讓自己在爭霸中取得了不起的優勢。

這樣的滲透沒有幾年,沈枉又回來了,大家都能看得出來,沈枉手中的人力和財力比起離開的時候又是有了膨脹,眾人又都是小心翼翼的退出,幾家做的太明顯的,還主動派人去找沈枉道歉。

沈枉勢力的變化讓九州和附近的大名們驚駭不已,在他們看來,沈枉當年的實力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巨大,已經是頂點一樣,怎么過了不久,又有這樣的發展,海那邊的大明帝國到底積蓄著怎樣的財富,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