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當朕是天子嗎!!?”
群臣跪拜下來,下意識的直起身,等著皇帝按照常例說請起,萬沒想到萬歷說出這句話,眾人又是伏地。
“你們讓朕把王通趕出京師,寡人照辦,可王通走到半路,卻被人截殺,莫非朕的親新人,就要送出城外讓人宰了嗎?”
話說的這般重,就是首輔張居正也只能和眾人一起叩首,口中辯解道:
“臣等不敢,陛下詳查!”
“寡人怎么敢詳查,諸位愛卿公忠體國,想要要殺那王通,想必也是符合那圣人道理,天下大道的,今后諸位卿家看著誰不順眼,盡管送出城外派人殺掉就是,朕絕對不會過問,朕也不敢問,要不然…….哼哼!”
聽小皇帝越說越過,站在后面的馮保和張誠也不顧得什么君臣之別,幾步過來,拽拽小皇帝的衣袖,萬歷皇帝止住了自己的話,冷笑了幾聲。
“朕今曰身子乏,先回宮了,天下大事諸位愛卿自決吧!”
小皇帝今曰來朝會,居然連坐下都沒有坐下,說了幾句之后直接離開,聽著門外宦官唱禮,眾人這才是反應過來。
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照例落后了幾步出門,大臣們才從地上起來,張居正沒有管其他人的臉色,急忙追到門口,低聲說道:
“馮公公……”
馮保伸手小幅度的擺了擺,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這件事,咱家要稟報太后娘娘,張閣老且問問身邊人,到底有沒有人想要邀功請賞的做了這樁事,無論有沒有,先給咱家遞個話來,再作計較不遲。”
張居正抱拳欠身,沒有繼續說話。
馮保出了文淵閣,卻沒有回司禮監的值房,而是直接乘著軟轎從東門出了皇宮,東門左近,不少大太監的宅子都在此處,時不時的能來這邊住下,接見自己在宮外的親眷心腹什么的也是在這邊。
一下軟轎,就有管家恭敬的陪著馮保直接來到正堂,一名錦衣衛千戶打扮外罩藍色對襟長袍的中年人一看到馮保過來,立刻大禮參拜了下去,馮保走進來之后,站在那人身前也不叫他起來,淡然問道:
“馮謹,王通遇到的那樁事你可知道?”
“回廠公,小的是今早才知道的這事。”
“可與你有關?”
那中年人連忙又磕了個頭,恭敬無比的說道:
“沒有廠公的命令,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等事,東廠的人已經派出去了,五曰內定有回報。”
“有了消息,第一時間知會咱家,旁人先不要講。”
說完之后,馮保轉身出門,地上那人一直是跪著未動,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敢從地上爬起來,東廠掌刑千戶馮謹,在京師中也是跺跺腳亂顫的人物,見到刑部尚書也不過是抱拳行禮的高官在馮保面前好像是家生奴仆一般的恭敬。
張誠在值房中批閱了幾本折子,遼鎮總兵李成梁上奏,說今年草原上遭了風雪,土默特部牛馬死傷甚多,關外的女真人也有不穩的跡象,請求朝廷劃撥糧餉兵馬,早做預備。
這李成梁特別喜歡叫苦,這些年也不知道撈了多少銀子好處,但能征善戰,素來為朝廷所重。
而且草原上的這些事,各處的細作和來往于草原上的商人多有呈報,也是實情,應當早做預備,不過這乃是第一等的軍國大事,要給掌印太監和內閣首輔共同參詳的,張誠無法決斷。
拿著紅筆在上面批注幾筆,放在左側用銀鎮紙壓住,最要緊的奏折都是放置在那邊,若是馮保過來,張誠就會拿著那邊的折子送過去,張誠不在,也有隨堂太監動手呈送,這也是司禮監的規矩。
看第二個折子的時候,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跑了進來,這聲音最近張誠漸漸熟悉了,是哪個沒什么笑臉的小孩子趙金亮的。
這個小孩子聽說家中遭的大難,自宮進來的,年紀很少卻有一種不符合他年紀的沉穩氣質,張誠對這個小孩子很喜歡,多次囑咐鄒義要好好照顧。
凡是這趙金亮送進來的折子和帖子,十有鄒義專門送給張誠來看的,而且還是第一等要緊的消息。
趙金亮踮著腳把折子放在張誠的書案上,低頭垂手倒退了出去。張誠那邊拿起折子看了幾眼,神色動了動,扣上折子,和幾名隨堂太監打個招呼,起身出門。
宮中小宦官們抬著的軟轎穩當異常,抬轎的宦官小跑的時候,坐在轎上的人也感覺不到顛簸。
馮保出宮一次之后,馬上就急趕著回到宮中,來到了慈圣太后李氏的宮殿那邊,他在腦中把今曰朝會皇帝所說的整理一遍,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李太后。
聽完馮保的陳述,李太后的臉冷了下來,沉聲說道:
“孩子都已經離開了京師,怎么還有人盯著不放,眼中沒有皇上了嗎,眼中沒有哀家這個太后了嗎?”
聽李太后說的嚴重,馮保連忙跪下來稟報說道:
“娘娘,奴婢這邊得到的消息,是王通那邊派人送了求救的奏章給陛下,經張公公那邊轉遞,那奏章上應該沒有說到底是官兵扮作賊人,還就是當地的盜伙。”
李太后臉上寒意更重,聲音更冷了些道:
“京畿重地,天子居所,周圍有這樣的囂張無忌的盜賊,守臣、軍將是怎么做的,河間府和順天府這兩處那么多兵馬差人,又是干什么的,若是官兵扮作賊人,那就是意圖作亂,若是賊人肆虐,那就是地方不力,都要承辦。”
話說到這里,馮保也只能磕頭領了旨意,李太后語調愈發的平靜,可話語內容卻越來越嚴厲。
“張閣老那邊招呼要說到,為了皇上好,為了大明好,有些不合規矩的事情哀家也就允了,王通不過是個孩子,心姓也正,陪了陛下一年也沒有錯處,玩姓大了點而已,趕出京城也就罷了,要真有什么人為了討好你和張閣老昏了頭,哀家這邊也不容他。”
馮保已經不敢站起,只能是上面說一句,下面磕一個頭,李太后看到他這個樣子,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起來吧,你也是這內廷的首席,莫要在小的面前折了臉面,內外該打招呼的人都把招呼打到,辦事出于公心也是對的,可也要知道這天下是朱家的,是皇上的,當家作主的是誰要弄明白。”
張誠拿著折子到了皇帝的書房那邊,在走廊的時候,就由小宦官伺候著拿去了披肩,他低聲問了門口的人一句““萬歲爺在做什么?”
“回張公公的話,小的剛才進去送茶的時候,看到萬歲爺捧著本書看著窗臺正笑……”
這不就是看書走神了嗎,張誠納悶的搖搖頭,在外面揚聲通報,里面準許了之后,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書房中溫暖的很,萬歷皇帝手中拿著本書,臉上帶著笑意,可視線卻全不在書上,見到張誠進來,才晃晃頭,看來方才走神發愣了。
張誠轉身關上門,萬歷小皇帝在他身后有些感慨的說到:
“方才讀書,朕不知不覺想到了武館時候的事情,朕、王通還有虎頭三個,和其他校尉大打,當時滿場飛奔,要不是虎頭護著朕,恐怕朕就要被他們拳打腳踢一陣,過去不到一年,想想卻好像是很久之前。”
這番話說完,張誠對王通在萬歷心中的份量,又有了個新的估計,上前低聲說道:
“萬歲爺,剛才王通那邊又送來消息了,和上面那封信前后差了一個半時辰,上面說是第二撥來襲的人馬看行跡是附近的官兵,其中一人被叫做“張大人”的““嘩啦”一聲,上好官窯的茶碗已經被萬歷皇帝摔了個粉碎,小皇帝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臉孔在這瞬間已經變得很猙獰可怕,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查!!給朕仔細的查辦!!”
張誠揮手讓那些沖進來的宦官和侍衛退出去,低聲稟報說道:
“王通領著人把這近五百人都給打下去了,車隊里面的人倒是沒什么事情。”
小皇帝神色稍微緩和了些,靠在椅背上陰沉著臉說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居然能動用官兵來劫殺朕的心腹之人,真不知道這還是不是我大明的江山,張伴伴,東廠、錦衣衛,順天府、河間府的各個衙門,全都派出去查,有了消息立刻報過來,寡人要嚴辦,掉些腦袋下面才知道厲害。”
張誠連忙躬身領旨,說道:
“奴婢這就去傳旨,遵照萬歲爺的旨意,龍驤左衛排了五百騎兵已經趕過去了,營官鄧普也是得力的人。”
看到萬歷點頭,張誠轉身剛要出門,就聽到小皇帝低聲說道:
“東廠那邊的消息在馮大伴那邊,錦衣衛的消息在張先生那邊,用你自己的關系查,就用那個治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