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哽咽無語,也或許是看著滿屋人望著她眼中的鄙夷。她也自覺今日十分丟臉,遂拉了拉婢女的手,眼神指向夜逐塵。
婢女已經服侍老夫人多年,對她的一言一行也十分了解,便追問道:
“逸塵先生,不知二少爺的身體現在是否方便挪動。”
“呦,這就走啊,不會一會兒又來一群人恩將仇報的要取我們性命吧!”
仲夢在旁譏笑,碧嬋也與其一唱一和的說道:
“是啊,現在可沒人需要我們這三位神醫醫治了,保不齊外面陰暗處的人正在蠢蠢欲動呢!”
洛柒也被她們裝腔作勢的模樣逗笑,嘴角高彎附和了一句。
“外面的人也凍了幾個時辰了,恐怕巴不得現在就沖進來。”
老夫人聞言紅腫的臉頰又褪色了幾分,那些人本是她留著的后手,原就是等著自己帶夜逐塵離開后,將這些人一網打盡,想不到他們竟然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再扮好人了。
她輕咳了一聲,柳管家為首的家丁立刻沖進房間圍到了老夫人身邊,護著她與夜逐塵先離開了房間。
臨出門的老夫人蹙了蹙眉頭停下腳步,按理說她們應該像方才一樣緊張才對,可屋內的任何一人都不顯半分慌張。
她轉念一想立即看了眼夜逐塵,隨即抬頭看向花辭等人。
“你們……是不是對塵兒做了什么?”
所有人未答,但均是一副愜意的模樣,尤其是仲夢,笑得格外狡黠,也讓老夫人更為確信自己的想法。
“讓閆府醫來給塵兒診脈。”
老夫人心中雖然慌亂,面子上仍鎮定自如的下命令。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她辛辛苦苦支撐夜家幾十年,早已練就了一張假面。
閆府醫快步而來,在給夜逐塵診脈之后,面色也越發難看。
“塵兒究竟怎么了?”
老夫人心急不已,但閆府醫卻只搖搖頭,吐出兩個字——不知。
“你個廢物!”
怒極的老夫人吼了一句,令閆府醫的面色更加深沉。他今日已經在逸塵先生幾人面前丟了一次面子,這一回是徹底的沒臉了。
“鬼手門是江湖第一大醫毒門派,他們的秘藥密毒定然不是我這家醫可比擬的,老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閆府醫冷哼一聲離去,眉目間都是不豫。
“你……”
老夫人見他離開也沒有再多說,轉身看向逸塵先生,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塵叔,要我說您對這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就應該一勞永逸的把他們都毒死。”
仲夢不忘在旁煽風點火。夜家的名聲在北域極為響亮,尤其以誠信聞名遐邇,曾經仲夢還以他們為榜樣。
但如今接觸過后,她卻知道那些都是表面功夫,實質上的夜家的老夫人就是翻臉無情的主,只在乎自身利益不受損害。
由此她也越發看不上夜家,也就是夜云裳還算是夜家的一個例外。
“是啊塵叔,還真是讓人提心吊膽的,不然咱們還是早早走了吧,也甭等那二少爺醒不醒的了。”
碧嬋挑了挑頭,言語不乏諷刺。
逸塵先生淡然的收拾東西,倦怠的說道:
“不怕,夜家二少爺以后每年秋月還要去鬼手門領藥,用以保證他能壽終正寢。”
“你們……”
老夫人張口結舌,眼色變了又變,抓著婢女的手不自覺的用力,痛得婢女面露苦楚。
“好”老夫人突然嘆了一句,面上所有的不甘心頃刻消散。
“我保證只要你們在我夜家,必定安全,但請逸塵先生莫要食言,救活我塵兒,便是每年去鬼手門領藥,我夜家也認了。”
花辭神色懨懨的垂下頭,整理自己的衣衫,淡漠的說道:
“事先早已敲定的事,老夫人不用一再重復。”
老夫人將花辭重新審視了一番,不禁蹙了蹙眉頭。她一直不曾瞧得起眼前的小女孩,事到如今她終于確信自己一直看走了眼,一個能隨意調動鬼手門的人,又豈是等閑之輩,恐怕她的身份也不僅僅是莞姮樓掌柜那么簡單。
“多有得罪,告辭。”
老夫人不痛不癢的歉意不含半點真誠,卻有幾許尊重。而后她不等花辭幾人說話,施施然的帶著人離開。
“真是狡猾的老狐貍。”
仲夢評價了一句,語氣中噙著輕蔑。
“行了,趕快收拾吧!”
碧嬋推了下還在愣神的仲夢,走到軟榻前幫助洛柒更換被褥。
“嗯......那個,要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孟老背起藥箱便向外走,逸塵先生看了眼花辭,后者搖搖頭,吐出兩個字“不急。”
“師傅,我送送你。”
逸塵先生旋即追了出去,對他這個幾十年不見的師傅,他也越發無奈。
所有一切歸于平靜,用過晚膳之后眾人聚集在主屋里各自閑逸。
北風呼嘯,瑟瑟寒風吹得枯樹吱吱作響,為夜更添了些詭秘。
鴉雀無聲的落梅苑里,所有家丁亦是氣息微淺,似乎大家都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花辭與逸塵先生相對而坐看著書,洛柒抱著劍斜倚著玉玲瓏床邊假寐。碧嬋與仲夢坐在圓桌上繡著女紅,只是仲夢時不時的就要用針撓撓頭,蹙著的眉看向其旁一絲不茍的碧嬋。
“什么破玩意。”
仲夢感嘆了一句,負氣的將手里的繡繃扔在了桌上,同時也打破了這一份平靜。
“嘁”碧嬋斜睨了她一眼,滿是鄙視的說道:“以后你可千萬不要和人說自己是世家嫡女的出身。”
“是啊是啊您多厲害啊,不愧是青樓的老鴇。”
仲夢也不甘示弱的還嘴,還小氣的瞪了她一眼。碧嬋也不和她計較,自顧自的繼續繡花。
卻突然間房門被人踹開,可也僅僅須臾間便被重新關上,如果不是外面的刀光劍影,好似方才只是屋里幾人的幻想。
“好玩。”
仲夢興奮不已的起了身小跑到門口,打開門探出頭去,嘴里時不時的還發出助威聲。
仲夢斜睨了她一眼,無奈的起身走到她身旁,將其拉了回來。
“別呀,外面兩群黑衣人正打得難舍難分,我還沒看夠呢!”
“你快別再添麻煩了,外面那些人是來殺咱們的,你這無疑是趕著去送死,也不怕被人一不留神割掉了腦袋。”
“怕什么,老夫人說了保護咱們安全。”
仲夢擰著身子,張牙舞爪的掙扎著,雖然她比碧嬋還要高上一頭,但卻絲毫不是其對手。
“刀劍無眼,這些個職業殺手的武器都是淬了毒的,即便不是見血封喉,破傷一點皮膚也會迅速潰爛,到時候鬼手門的凝肌也治不了。”
逸塵先生未抬眼,只一句話卻止住了仲夢所有的掙扎她雙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眼珠轉了兩圈,最終還是乖乖跟隨碧嬋走回桌前繡花。
很快外面的打斗聲停止了,仲夢失魂落魄的嘆氣。
“唉,要無聊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