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四六二章 攪渾一塘春水

宋楠言辭含糊的表述,在其他人聽來自然不知所云,但在周東耳中不亞于雪天驚雷,他不明白宋楠為何會知道的這么清楚,但此刻無暇深究,只能盡力阻止宋楠說出真相。<

宋楠既然開出了私下談談的條件,那么事情便還有挽回的余地,在這時不能激怒宋楠,先虛與委蛇一番再說。

周東決斷迅速,likè換了一副誠懇的摸樣道:“原來宋侯爺手中握有助我斷決這件疑難案件的證據,為了能破此案,我便是給這三名歌女賠禮道歉又如何?那件案子可是我心頭之塊壘,只要宋侯爺能助我解了心頭之結,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

周東說罷果真走到縮在一角的三名回鶻歌女面前拱手長揖道:“本官適才言行不當,這廂賠禮了。”

三名歌女嚇得如受驚小鳥般的往邊上躲,周東作揖完畢,又命親隨取了二兩銀子奉上道:“這是今日唱曲兒的報酬,三位姑娘走好。”

巴哈爾古麗忙擺手道:“用不了這許多,只一錢便夠了。”

宋楠微笑上前,從周東手中取了銀子來到巴哈爾古麗面前道:“姑娘,收下吧,這可是周大人的一番誠意,你若不收,周大人定會不開心的,今日的曲兒唱的很好聽,值zhègè價錢。”

巴哈爾古麗兀自不敢收,宋楠將銀子放在她身邊一名女子捧著的手鼓鼓面上道:“你們可以走了。”

巴哈爾古麗愣了愣忽然盈盈下拜道:“多謝老爺了,真主會保佑您的。”她旁邊的兩名女子也跟著拜倒,連聲的dàoxiè之后,三名女子躬身退出了包廂。

座上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他們自然也不是傻子,雖然宋楠話說的含糊,但也隱約從宋楠的言辭之中感覺到周東有什么把柄攥在宋楠手中了,這才會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無可奈何的屈服。

宋楠轉過頭來,看著兀自按著腰間兵刃站立的周昂何錦以及滿臉yihuo的李增和安惟學冷聲道:“我今日長了見識,寧夏鎮文武官員還真是勇武無畏,連我都敢動刀子了,見識了,見識了,不錯,很不錯。”

安惟學忙道:“侯爺莫在意,這是誤會,全是誤會。”

宋楠冷笑道:“但愿如此,感謝安巡撫今日盛情,酒不錯,菜也不錯,人更是對胃口,不過我已興盡,這便告辭了。”

宋楠一拱手便往外走去,安惟學搓著手嘆氣,李增周昂等卻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安惟學緊跟著宋楠往外走,口中連聲道:“侯爺可切莫生氣,今日純屬誤會,侯爺可千萬不要因為此事壞了心情,侯爺也一定不要因為此事而搬出觀雪樓,辜負了王爺的一番心意。”

宋楠笑道:“那倒不會,那觀雪樓很不錯,我已經喜歡上那里了,只要王爺不下逐客令,我自然是要住在那里。”

安惟學吁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侯爺慢走,侯爺慢走。”

宋楠卻站定身子回頭道:“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周大人,姜總兵要你將楊一清大人遇襲之事的調查詳情告訴我,咱們公事還得公辦,今日天黑之前,我要收到周大人親筆簽名確認的調查卷宗,我的時間很有限,希望周大人積極的配合。若周大人不愿配合,可別怪我回京后照實上奏,說你周大人包庇罪犯哦。”

周昂氣的臉上發紅,甕聲甕氣的道:“侯爺放一萬個心,卑職自然會公事公辦,但卑職把話說在頭里,侯爺雖是上官,但可別忘了這里是寧夏邊鎮,在這里的一切行為但請三思而行,若是有悖于我邊鎮御敵大計抑或是城中治安之事,卑職身為駐守城中負責城中一切治安事務的中屯衛指揮使,可是要照規矩辦事的。宋侯爺有上奏之權,咱們邊鎮官員照樣有直接奏議之權。”

宋楠挑起大指贊道:“周大人好霸氣,jiu侍zhègè話,你可記住今日。告辭。”

李增周昂等冷冷道:“不送!”

宋楠闊步下樓,但見周東不聲不響不用招呼便跟著自己下樓來,知道這家伙定然已經膽戰心驚了,今日算是跟李增周昂等人撕破了臉了,今日guyi這么一鬧,好處是弄清楚了寧夏鎮中這些官員對自己的真實態度,弊端則是既然翻了臉,今后想跟他們打成一片套出什么話來是不大可能了。

對于李增和周昂的態度,宋楠也絲毫不覺奇怪,周東名義上奉旨前來,侍ji上卻是劉瑾以丈量田畝核定稅率為名派來阻撓楊一清整飭邊備的代言人,李增不用說是劉瑾的人,至于周昂何錦等武官雖然撕破臉皮,但未必便是劉瑾的人,之所以敢為了周東跟自己翻臉,恐怕還是因為涉及他們之間不可告人的利益糾葛。

楊一清遇到寧夏鎮官員們的集體抵制,這其中必有周昂何錦這等武官的份兒,當周東被宋楠刁難,他們自然而然會抱團維護周東,只可惜他們壓根不知道自己握有周東的把柄,這周東乖乖的服軟了。

宋楠心里明白,從現在開始,真正的考驗即將到來,周東的服軟未必便是成功的開始,相反,事情有可能會變得更糟糕。鑒于自己認定周東跟寧夏鎮官員之間有貓膩,站在寧夏鎮官員的立場上,肯定怕自己從周東口中逼問出什么來,為此他們有可能鋌而走險。

而且宋楠也不能肯定這周東是否便會真的交dài出什么有價值的話來,如果周東和寧夏鎮官員們之間真的有某種不可告人的協議,一致為了抵制楊一清的邊備整飭之舉,那這件事周東是絕不會說出來的,這種事的嚴重程度比錦衣衛查明的周東草菅人命徇私斷案的性質還要嚴重。

整件事kǎolu下來,今日之舉實屬不智,或說弊大于利。但宋楠卻正是要險中求勝,liyong周東屈服的假象引起相關人等的恐慌。慌則亂,亂則有可乘之機,否則大家都帶著偽裝的面具,分不清敵我看不清內心,寧夏鎮永遠是鐵板一塊,自己也別想查出事情的真相。

宋楠攜周東回到觀雪樓之中,命人上了茶水之后便請周東落座,周東雖ǎoxiàn的戰戰兢兢,但他早已打定主意,關于此次來此的公務之事一概不言,他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但他也想穩住宋楠,希望從宋楠口中套出自己幾年前那件案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好趁著宋楠在寧夏鎮之時即刻送信回京將重要的證據銷毀,最后來個死不認賬。自己雖然沒有zhègè本事,但宮里的那一位是一定會有bànfǎ的。

“宋侯爺……那個……關于馬安平一案,侯爺可有什么話要和下官說的?”見宋楠默默的喝茶沉思,周東倒是沉不住氣了。

宋楠微笑問道:“馬安平?馬安平是誰?”

“zhègè……”周東肚子里罵翻了天。

“哦,想起來了,馬安平的案子嘛,那是我離京之前北鎮撫司辦了件案子,其中涉及到你那位同窗好友馬中遂,馬知州如今在我北鎮撫司的大獄之中,關于案情嘛,我不便多說,周大人自己也能猜的到。”

周東脊梁后冒出冷汗來,不過也很是慶幸,原來是馬中遂落馬了,不過馬中遂是絕無可能供出他侄兒馬安平殺人的案子的,多半是錦衣衛查出他的碧湖園莊園轉到了我的手上,這才開始查自己。多半是并無什么實據,否則以錦衣衛的作風,怎會這么悶聲不響,定然早已派人將自己緝拿起來了。

想到這里,周東心里輕松了許多,北鎮撫司中劉公公必有耳目,看來須得在詔獄之中除了馬中遂,至于莊園之事,倒是很好解釋。

“啊?馬中遂犯案了?這……這可真是想不到。下官cāicè他必是因為貪腐。”

“不錯,周大人倒是很精明。”宋楠微笑道。

“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馬中遂早年家貧,讀時人品也不錯,但后來我們一起科舉入仕之后我便看出他不對勁,此人太過愛財,我判斷他遲早要出事,于是便跟他割袍斷交了。”

“哦?周大人倒是果決。”宋楠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心思似乎并不在跟周東的tánhuà上。

“那是自然這種人周某是不屑與之結交的,他確實送過我青州的碧湖園莊園一座,還曾送了我一千兩銀子,但我卻是從未去住過,銀子也分文未動。我一直在kǎolu是否要舉報此人,但又怕人家說我太過絕情不念故舊之誼,故而遲遲未決。這次辦了差事回京之后,我要向皇上當面請罪,交出地契和贓銀,哎,都怪我心腸太軟,早該公開此事,上繳贓物大義滅友的。”

周東一臉懊悔,自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真誠來。

宋楠點頭道:“原該如此,周大人能這么想那是最好了,皇上也定會寬恕于你。”

周東心里發毛,宋楠不露聲色,壓根看不出他的態度來,這才是最棘手的,見宋楠保持chéno,周東心頭嘀咕,但也無話可說,兩人對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倒像是眉來眼去的一對情人。

兩盞熱茶喝完,宋楠起身道:“周大人,你還有事么?”

周東愕然道:“我……我……我能有什么事?”

宋楠道:“既無事,便不耽誤周大人時間了,本官送大人出門吧。”

周東心頭發虛,雖極力控制,不免還是脫口而出道:“就……就這么讓我走?侯爺沒什么想問的?”

宋楠hāhā笑道:“周大人有什么急切之事想說么?”

“沒……沒有。”周東趕緊搖頭,幸福來得太突然,本以為宋楠會逼問一些自己不愿意說的事情,沒想到宋楠只字未問,想好了滿肚子的編造的謊話忽然說不出來,到感覺有些堵得慌。

周東很快huifu正常,不問最好,言多必失,編謊話也不是那么容易編的圓潤無暇的,一旦被這家伙戳破反倒不美,需知此人可是比鬼還精明,在京城朝中文武大臣暗地里給宋楠下的評語之中便有一句‘奸似鬼’的考評的,還是少在他面前耍弄的好。

“那下官便告辭了,多謝宋侯爺的茶,另外今日之事下官著實抱歉,下官可不是guyi在侯爺面前無禮的,酒是個壞東西,喝多了便是亂說話,下官決議要戒酒了。”

宋楠起身笑道:“無妨無妨,來,我送你出門。”

周東趕忙要宋楠留步,宋楠卻執意親自將周東送出門外,一直送到大街上,周東有些受寵若驚,連叫“留步留步不勞相送。”

在熙攘的大街之上,宋楠這才停步拱手,高聲道:“周大人好走,你的話我全部記下了,那件事我會替你擺平,這里的事你也要經常來跟我說說,咱們精誠hézuo,再立大功。”

周東愕然道:“侯爺這是……”

宋楠hāhā大笑道:“彼此心照,不多說了,好走好走。”說罷留下滿臉驚訝的周東轉身快速liqu。

(環球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