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便對身邊碧絲道:“蘆葦怕是這會兒腦子糊涂了,你陪她去屋里收拾收拾東西,然后帶去咱們院子,讓綠枝給她安排房間。”
碧絲答應一聲,這邊溫氏見方采薇不改初衷,也大大松了口氣,對身旁寶珠道:“還愣著干什么?這是咱們的院子,哪有讓碧絲忙活的道理,你也跟著去,把蘆葦的東西都收拾好讓她帶走,另外給她一兩銀子,終歸是主仆一場,我薄待了她,這點錢也補償不了什么,就算是全了主仆情分吧。”
寶珠答應一聲,不由分說拖著蘆葦走了,那邊蘆葦還掙扎得厲害,不過院中幾位主子只做看不見,桑老太君和常夫人在溫氏房里坐了會兒,眼看天近晌午,兩人卻沒有像在大房院子般留飯,而是趕在午飯前就離去了。
待人都走后,寶珠方來到溫氏面前,見她面色鐵青,這大丫頭就不安道:“奶奶,今兒真是萬萬料不到,大奶奶竟不知怎么說動了老太太太太……”
不等說完,就見溫氏猛一拍桌子,恨恨道:“你還敢說,若不是你們思慮不周,我今日至于丟這么大的人?老太太太太午飯都沒留,這是生了我的氣,我過去多少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了。”
寶珠連忙跪下,痛哭道:“都是奴婢的錯兒,奶奶罰奴婢吧。只是沒想到大奶奶這樣狡猾,好在蘆葦終歸是送過去了。”
“不要提,提起這個更窩火。”溫氏銀牙都快咬碎了,捂著胸口叫道:“吃里扒外的東西,看看她對大奶奶那個忠心耿耿的樣兒,寧可留在這里被打死都不肯去為我打探消息,難道我還能指望她?”
寶珠連忙道:“奶奶固然不能指望她,不過一邊是她父母弟弟,一邊是大奶奶,奴婢不信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取舍。”
這句話方讓溫氏得了點安慰,因冷哼一聲道:“說的沒錯。哼!我就不信了,她再忠心,難道還能不管她老子娘和弟弟?不過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最開始的消息你先不要盡信,防著死丫頭和那女人一起耍花招,用假消息來瞞騙咱們,等到試驗幾回,發現她確實不敢耍花樣,咱們再慢慢來。”
“是。”寶珠答應一聲,又小聲道:“只是老太太太太那里,經過這件事,只怕對奶奶會不如從前,這可怎么辦呢?”
溫氏長出一口氣,好半晌才冷冷道:“能怎么辦?這些日子且韜光養晦忍辱負重吧。我就不信,那女人裝得了一時,她還裝得了一世不成?等到她原形畢露,老太太太太兩相比較,自然還是我更可靠些,還怕到那時我不能東山再起嗎?”
“是,奶奶到底豁達,方能穩坐這釣魚臺,奴婢可不行,剛才簡直嚇得腿都軟了。”寶珠一記馬屁輕飄飄送上去,心中也大松了口氣。
方采薇中午是在常夫人上房用的午飯,吃過后婆媳兩個挪到外間坐了,常夫人就將丫頭們都遣出去,對方采薇沉聲道:“你如今不是從前那個糊涂性子,我不信你看不出賢兒媳婦的心思,那小丫頭本就奇怪,所以我才嚴厲阻止她去你那里,你怎么倒要收她?”
方采薇苦笑道:“太太,我怎會不明白二弟妹的心思,不過是因為如今我大徹大悟,做事情不像過去那樣著三不著兩的,她生怕我搶了她府里權勢地位,所以這才要處處針對我,在我那里安插釘子,這些兒媳心中明鏡兒似得。”
常夫人點頭道:“我就說你不至于被她蒙騙過去,既如此,你為什么還一定要收留那小丫頭?”
方采薇嘆氣道:“太太您是沒看見那小丫頭多可憐。而她落到今天這境地,只怕與我脫不了關系。”因就將之前自己和蘆葦在園子里遇見,說過幾句話的事情,接著從前些日子起,蘆葦就經常到自己面前晃蕩的事都告訴了常夫人,只聽得對方又氣又怒,恨恨道:“她竟這樣狠毒?難怪那小丫頭骨瘦如柴,原來竟是生生被她折磨的。”
方采薇道:“可不是?太太您也看見蘆葦的形容了。我若是不將她留在身邊,將來她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呢。我是小門小戶的女孩兒,但這兩年在咱們家,常聽婆子丫頭們說那些大宅門里的事,像蘆葦這樣的小丫頭,死了也就死了,沒有哪個主子會放在心上。咱們鎮寧侯府和那些高門大戶不一樣,就是粗使小丫頭,也沒有不善待的,能因為這丫頭破了例嗎?所以兒媳猶豫再三,又征詢了爺的意見,這才決定將她帶到身邊。”
常夫人微微點頭,感嘆道:“你這方是真正的菩薩心腸。難怪呢。這么說,今兒故意在老太太面前說你弟妹那院子好,引得老太太和我動了游興,緊接著就讓我們看見這樣一幕,也是你故意的了?”
方采薇垂著腦袋,老實答道:“是。俗語說,三人成虎。兒媳從前名聲也不好,好容易如今在老太太太太面前扭轉了一點形象,實在不愿意再因為這個丫頭攤上個飛揚跋扈,挖二弟妹墻角的惡名。太太看出來也就看出來了,只求您別告訴老太太,讓她知道我……我有心利用你們倆,兒媳之前那些孝心就全白費了。”
一番軟語嬌音,將常夫人都逗笑了,只聽她啐了一口道:“呸!事兒都做出來,這會兒又敢做不敢認。你以為我不說,老太太就不知道了?你也不想想老太太在這大宅門中住了多少年,素日她不說話,可什么事兒都看在她眼里呢,連我都比不上她老人家的玲瓏心,我看出來的事,能瞞得過她老人家?你這樣想,不過做白日夢罷了,趁早找個機會老老實實去她面前招供還好。”
“是。”方采薇垂頭喪氣的應聲,看的常夫人忍俊不禁,揮揮手道:“行了,你去吧,我這會兒也有些乏累,須得躺一躺。”
方采薇便辭了常夫人出來,因站在院門外想一想,便往老太君的院子里來。不料進了院,只見靜悄悄一個人影也沒有,只門邊站著兩個小丫頭,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