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人說到此處,已經是怒不可遏的狀態,勉力平息了一番呼吸,接著說道:“還好當時主人因為與卓惠梵比武,假死受傷,被老主人安排在了其他地方養病,而我等守護在側,如此方才留下了一條性命。自從知道用眼快,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追不到最快更新了(請搜索,或者直接輸入看)可惜包括家父在內的上一輩高手,全部殞命……從那時起,屬下便暗暗誓,一定要苦練武藝,繼承‘電劍’絕技和稱號,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也一定要扶持主人再立山門,并殺盡鳳儀閣的賤貨,也要虐死天機閣的所有人……現如今,屬下不過是毀了臉,啞了喉嚨,但比起冤死的‘冥獄’前人,這點傷害又算得了什么?”
無面人口中所說的主人,便是現在的冥獄之主,也就是宗軒的祖父,也是當年傳說中被卓惠梵殺死的“星子”。
而宗軒,便是當代的“星子”,也是“冥獄”未來的主人——冥王。
宗軒表情淡然地聽著無面人述說著自己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往事,等到無面人往事說盡,方才虛情假意地唏噓一番。
宗軒是個非常現實的人,仇恨可以利用,但不必讓仇恨蒙蔽了思維,如此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個性,其實就是天機老人培植的結果。
天機老人和卓惠梵無疑在當年耍了“冥獄”一道,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也是到了他們秋后算賬的時候了。
至于那些讓人悲憤的往事,其實是有點多說無益了。
不過這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
“‘電劍’果然忠肝義膽,若有機會,我定會向祖父保舉,提拔你為六大總管之。”
“多謝公子提拔!”
“鎮岳山城之后有什么動作沒有?”宗軒問道。
宗軒伸了個懶腰,說道:“好了。除了這個消息之外,還有什么事!?”
無面人趕忙躬身道:“回公子,主人傳令,說讓公子若是有機會。不妨多多接近申屠鎮岳,埋伏在他的身邊,一有機會,就——”
無面人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宗軒皺了皺眉頭,淡淡說道:“這件事我要想一想,畢竟申屠鎮岳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無面人嘿然一笑。道:“其實屬下倒是有個主意,那申屠鎮岳有個愛女,名叫申屠嬌嬌,比少爺年齡小了一些,不過卻是相當,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公子不妨施展手段。大膽追求,嘿嘿……若是公子成了申屠鎮岳那老賊的女婿……”
靠女人達到目的!?
嘿嘿,這么齷蹉的手段我倒是用過幾次……
宗軒不由得露出幾分感興趣的表情。
“不過現在倒是有些麻煩……”
“什么麻煩!?”
“那申屠嬌嬌的身邊,現在糾纏著一個昆吾派的劍客,二人看來關系匪淺,公子要達到目的,怕是要破費一些手段了!”
“昆吾派的劍客!?”
宗軒突然想起了葉清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打聽好了么?是何人!?”
“是個姓封的高手!”
“封清巖!?”
這是宗軒另一個不想得罪的人。
無面人一見,趕忙說道:“公子是否需要屬下把他除掉!?”
宗軒一揮手,答道:“不必,我自有注意,你切莫插手!”
“是,屬下明白!”
無面人向后退了幾步,事情辦完。就要離開,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低聲道:“公子,屬下還有件消息,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宗軒討厭吞吞吐吐的不爽利。
無面人沉聲說道:“屬下接到‘血煞’的追殺令,‘血煞’新接了一個大買賣,刺殺的對象是您的老相識。葉清玄!”
“葉清玄!?他活著回來了!?”宗軒猛地站起身來,音調瞬間不自然地拔高了幾度。
葉清玄,這個名字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無面人冷冷答道:“他不但活著回來了,而且活得還很好。在揚州地界出手不凡,連著刺殺了‘摩天嶺’數名先天高手,連著剛出世的‘無生十劍’都被他干掉了幾個。”
宗軒緩步走向窗臺,一把推開窗戶,任由晚風吹拂而來,這讓他有些頓止的呼吸變得通暢起來,沉聲問道:“這一次‘血煞’派了什么人來!?”
無面人躲到陰影之中,沙啞地說道:“屬下知道的人物總共來了五個,都是一等一的強手,論武功不再屬下之下,論刺殺手段,只怕還要強上一籌……看來這一次,公子的這位大敵就要在劫難逃了!”
“在劫難逃!?”宗軒森然一笑,答道:“不,不不,我的敵人,我要親手殺了他,其余的人打他的注意,我可不愿意……”
無面人詫異道:“那公子你的意思是?”
宗軒灑然一笑,陽光般的笑容綻放開來,宛如世上最親善的朋友一般,道:“這一次,我當然是要去救他了……我可是他們兄弟的朋友!”
“還有,以后沒有要事,我們不要見面,只要有一次被人現我們見過面,那所有的計劃全部都會被毀,你我更是難逃厄運。”
“屬下明白!”無面人點頭示意,道:“沒有其它的事了?”
“沒有了。”宗軒轉身將房門拉開,看清楚左右都沒有人,才偏身讓出位置。
無面人立即從宗軒身旁掠了出去,一縷黑煙以的,迅消失在黑暗之中。
宗軒將門掩上,再將那錦盒打開,滿意地連連點頭。
葉清玄被崔長齡帶領著,旁邊跟著梅吟雪,一路上穿堂過室,直奔后宅。
至于隨同而來的素裳宮等人,只有靜怡師太和張楚兒跟在身邊,其余人等自有宅院的侍從安排住處。
葉清玄一行人穿過明堂,直出了側門,便是一道走廊,葉清玄隨著崔長齡直向廊邊的第一個門戶行去。他們的步履聲驚動了門里的人,尚未來近,那扉冰花格子門已輕輕啟開,一個臉色古銅、滿臉虬髯的威猛大漢匆匆走了出來,卻正是“青衣樓”的“煞刀”祝雄!
祝雄那張古銅色長滿胡子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葉清玄卻可以察覺出他這位直爽大漢眼神中的震驚憤怒之色。
他向祝雄點了點頭。邁步向室內走去。
與祝雄擦身而過的時候,卻突然被對方一搭手,輕輕搭住了肩膀,沉聲道:“小兄弟……無論你看到什么,都一定要冷靜……”
又是這句話,Td。到底生什么了!?
突然之間,葉清玄第一次的感到一絲驚慌……
葉清玄木然步入室內,想不到此時房間內的人數頗多,在廳內坐著不下十人,除了見過的那位胖商人和其夫人之外,幾個原本隨行的女眷也在其中,不過一個個臉上神色極為不舒服。而除了這幾個面熟之人外,左側座位上,與那胖商人對坐的,還有一個年約四旬、威嚴正坐的中年人。
此人身形雄壯之極,五官樣貌端正俊偉,鼻梁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如若電閃,劍眉星目。一團正氣,尤使人印象深刻處,是其皮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一頭烏被文冠束于頭頂,整個人垂座堂上,一言不。卻自然地散著一股浩然正氣。
幾乎不用解釋,葉清玄便知道這位便是此地的主人,也是自己想要見上一面的對象,“三十六天絕”排名第二十四位的“清江俠隱”沈江平。
室內氣氛壓抑。還不等葉清玄上前見禮,那沈江平便與眾人一同起身,走過來道:“這位定然是傳聞中的葉小友了,在下沈江平,與小友之情誼稍后再續,還請與諸位移駕……”正解說的沈江平向后看去的時候,正瞧見人群中的靜怡師太,突然頓時神色一呆,驚道:“啊,秀怡,是你……”
眾人不由得同時一愣,自然不清楚這沈江平怎么回事。
不過葉清玄等人當然知曉。
靜怡師太眼皮低垂,不置可否,淡淡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貧尼素裳宮靜怡,沈施主有禮了!”
沈江平臉色瞬間幾次劇變,各種悔恨、心痛、自責的心情,在雙眼中不停輪回,最終只化為一聲輕嘆,與其見禮道:“沈江平見過靜怡師太……諸位,請隨沈某入內……呃,不過女眷就不要進來了……”
只是沈江平的好意,只換來了眾女的無視。
因為了解了靜怡師太的往事,這些女子們同仇敵愾,都對這個沈江平,視為薄情寡幸的偽君子,所以根本不理對方的話,直直地進了內室之中。
可是,一進入室中,里面的景像令眾人有些死板的臉色倏然改變,幾人同時顯露出一種極度駭然的神色。
啊——
張楚兒慘叫一聲,被眼前看到的事物嚇得驚叫一聲,梅吟雪臉色數變,一臉駭然之色,而靜怡師太則是瞬間低頭,心臟狂跳數聲,連聲念著佛號。
而眾人中,最為驚駭的人是葉清玄,那種神色,讓人不敢相信在同一張臉上,竟然會同時出現這么多、這么復雜的表情……
那種神色是猙獰的、暴烈的、冷酷的、悍野的,原來的僅僅是沉重但不失柔和的韻味已一掃而空!
甚至梅吟雪擔心地掃了葉清玄一眼,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認識的葉清玄。
因為原本萬分熟悉的臉龐,此時看上去,已完全不是原來的形態了!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一個人!
如果那也能稱之為人的話……
室中,在靠窗的那張矮榻上,坐著一個簡直不像人的人——
他雙手俱失,只剩下光禿禿的兩節臂肘,斷截處已經結成了紫點斑斑的疤痕,全身瘦得皮包骨頭,以致那套污穢破爛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像是套在竹竿上一樣。
他的頭雜亂如草,臉上只有一只眼尚能視物,眼皮也早已被割掉,而瞎了的那一只已經成為一個血膿混濁又汨汨流淌著黃水的爛凹坑。
生滿了潰瘡的臉上,粘糊糊,紅黏黏的左一塊。右一塊,連鼻子都爛掉了一半,露出了骷髏一樣的鼻孔……
但是,景令人驚恐的不是這些,是他的嘴巴!
原來應該是嘴唇的位置,已經被人狠狠地割掉了,只剩下露出的牙床。而牙齒也被人一顆顆敲了下來,長大的嘴里,舌頭已經齊根割斷,在他的左腮上,還開著一個皮肉縮卷的小洞!
他全身散著惡臭,那是一種幾乎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這那還是個人?
這是世上最殘忍的刑罰之人。他已經被削成了“人彘”!
人彘還在呼吸,但不能說話,他看的到東西,那僅存的一只眼睛,閃著精芒,那是仇恨和堅持的光芒,也因為這唯一的一只眼睛。葉清玄看到的第一眼,便認出的對方的身份,這也是讓葉清玄萬分痛苦的根源!
葉清玄幾乎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個人彘,竟然就是他的生平摯友“碧霄劍”敖子青。
是的,是敖子青。
那個素來磊落灑脫,風趣直率的敖子青,那個容顏英挺。風姿飄逸的敖子青,也是那個曾經與葉清玄并肩戰斗,幾度生死的敖子青!
倒吸了一口涼氣,葉清玄竟有些顫抖的問:“子青兄,是你嗎?”
敖子青用那只剩下一只的混濁眼睛凝視著葉清玄,這僅存的一只眼肉也布了黃翳血斑,空洞的大嘴里傳出嗚咽的聲音。敖子青還能點頭。
但是,這只眼里此刻卻盈滿了淚水,流露出無可名狀的痛苦與祈求……
敖子青周身不住的抽搐著,每一抽搐。便使他那張可怖的面孔歪曲一下!
湊到近前,“青帝”徐正弈在一旁沉重的道:“靈武門分別之后,我派人跟蹤長空照劍門和仙龍洞的幾人,最終現了他們藏匿敖兄的地點。是崔長齡和祝雄二人趁敵人不備,聯手將敖兄從那里救了出來……只是可惜,我們現的太晚,敖兄的妻子已經亡故了。唉,那幫畜生真是太過殘忍,為了達到目的,竟然連自己的門人都如此對待,真是禽獸不如!”
葉清玄嘆了口氣,又向敖子青道:“你聽見我說話?明白我的意思?”
敖子青沉滯的點點頭。
咬咬牙,葉清玄道:“敖兄放心,我定要將賊人斬盡殺絕,為你全家報仇!敖兄放心,莫大哥已經無礙,我真不知道,他若是見了你現在的樣子,會如何……”
那張可怕的面孔更扭曲得厲害了,敖子青似是竭力想表達些什么,他顫巍巍的比劃著那雙禿肘,臉色呈顯出一種褚紫漲紅的顏色,他的喉嚨里出“咕嚕””咕嚕”及“啊”“啊”的怪響,身體更抽搐得厲害,但是,他卻無法明確的告訴葉清玄一點什么!
“清江俠隱”沈江平低低的道:“葉老弟,我們剛剛救出敖兄的時候,他的嘴似是被什么東西縫合了起來,該生著嘴巴的地方,當時只是一條隱隱約約的,微突出的粉紅痕印……那是被一種極細的羊筋肉線縫合的,作工很精,但殘酷無比,當初在縫合的時候,一定是先將他的唇片割削,在血肉未乾之際椅上下唇黏接在一起縫實,所以才會生合黏接……照這唇痕結疤的情形看來,恐怕也有四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了……”頓了頓,他又道:“至于他左腮所開的內洞,也是人為的,這……太狠了,大約是他那什么仇家還不甘讓他活活餓死,便開工這么個孔還能叫他自腮孔上灌塞飲食,雖然這會極為不便的,但卻不失為一個在這種狀況下,再叫他活下去的好法,只是,唉!太折磨人了……”
心如刀絞,形色悲憤已極,葉清玄握拳透指的吼道:“敖子青,你給我堅持住,你能堅持到現在,不就是為了見我們一面么?放心,我們已經知道了敵人是誰,你給我好好養傷,看著我把他們一個個千刀萬剮才好!”
敖子青更是用力比劃著,他的淚水奪眶而出,喉嚨里“啊”“嗷”個不停,身子也劇烈的搖晃起來,甚至連左腮上開的那個小洞也有白黏黏的膩液流出!
葉清玄趕忙回頭朝著梅吟雪說道:“吟雪,趕快去把我的‘千機匣’拿來,我要給敖兄治傷!”
梅吟雪匆匆轉身,飛奔而去,敖子青卻頻頻搖頭,淚水涔涔!
葉清玄緩緩的道:“你是說,不用去請大夫了?”
又點點頭,敖子青用禿肘指指自己,又在身上點了點,然后再慢慢搖頭——表示他已無可回生了!
心中一聲悲嘆,葉清玄醫道頗深,剛一見面的時候,一搭上敖子青的身體,就已經知道他生機已絕,他能熬著這么久沒有咽氣,就是靠著堅強的意志,見自己一面,讓他為他們全家報仇!
輕輕握著他的斷肘,葉清玄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悲楚辛酸與勃升的火焰,蹲了下來,傷感的道:“敖子青,不要自暴自棄,你只是受了點折磨而已,不會對生命有影響的,你會恢復健康的,相信我!……”
又搖搖頭,敖子青似乎十分焦急,也像疲乏得就要頹倒一樣。他那只獨眼連連翻動,瘡口中血膿并出“啊”“啊”“嗷”“嗷”之聲混成一片,宛如——如一個黏痰堵住了喉管,隨時都可斷氣的久病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