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醫難當

第509章 一粒銀扣(下)

只是鐘云疏沒想到的是,進入大誠宮卻被鄴明帝的一盞茶給放倒了。

等他醒來時,已是雷霆的大喪之禮,欽天監選的吉日吉時,一刻都不容許耽擱,他只能穿上素白喪服,騎上大黑馬,趕回雷府參禮。

盛大而繁瑣的禮數程儀,鐘云疏奉帝命站了喪隊長子之位,縱有滿腔怒火和不甘,也不能在喪儀時鬧將出來,必須體面得宜,不能讓雷霆走得不順心。

整整七日的儀式,雷夫人的悲戚,雷鳴的哀痛,雷家長子的憤怒,素白如雪的雷府……像一道又一道封印,把瀕臨暴發邊緣的鐘云疏強行鎮住。

等喪儀舉行完畢,謝哀禮結束的當晚,鐘云疏窩在自己的床榻上,即使七日不眠不休、跪拜謝答、只進冷食……沒有半點睡意,倒是把雷府仆婦們的竊竊私語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天光大亮時,鐘云疏收好簡單的包袱,在雷家長子的怒斥聲中,在雷鳴的挽留聲中,在雷夫人凄楚的眼神中,騎上大黑馬絕塵而去,住進簡單修葺的鐘府。

這件事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會就這樣算了,永遠都不會。

鄂托像頭潛伏的怪物,被阿汶達揪住前襟,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輕蔑一笑:“怎么?救不了人怪我啊?”

“砰!”一聲響。

“啊!”重擊聲和慘叫聲同時響起。

鄂托的左胳膊扭成了非正常的形狀,汗涔涔地臉顯出異樣的蒼白,倒抽著氣,上下牙齒打著顫:“鐘大人,我也是會死的,你這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阿汶達的滿腔怒火,在看到鐘云疏的出手和怒容時,理智回歸,是的,那人是鐘云疏的義父,他最敬重的人,于是他悄悄后退。

沈芩第一次見到他倆如此異樣,邊觀察著鐘云疏,邊把阿汶達拽到一旁,小聲說:“這扣子我在雷姨,哦,不是,在雷夫人的衣服上見過……”

阿汶達立刻湊到沈芩耳畔:“雷尚書的。”

“……”沈芩徹底呆住了,下意識地看著隱怒中的鐘云疏,滿是擔憂。

“說!”鐘云疏的手勁沒有半點放松。

“松手,我說就是了,”鄂托這兩天吃足了苦頭,不再與鐘云疏硬杠,“我只是告訴他一個真相,也算為民伸冤不是?”

鐘云疏一言不發,將鄂托的右胳膊又擰出一個角度。

鄂托又一聲慘叫:“我說!我說!”

“我只是告訴他,那些被判下毒有罪而問斬的村民,是如何在大理寺和刑部突審之中蒙冤而死的,嘖嘖嘖,真慘啊。”

“村民也是人吶,還都是拖家帶口的漢子,下毒案以后,村子里的地被沒收了,妻兒老小整日被戳著脊梁骨罵,晾的衣服被潑了糞,不準去井里挑水,最后,死的死,散的散。”

“他們多慘吶?一輩子也沒做什么壞事,到頭來落得這樣的下場。”

“還有啊,被毒死的那些人家,老的瘋了,妻兒變賣家產,還葬不起一家人,最后還要賣身葬全家。”

“而這些辦錯案的官員們呢?上朝衣冠楚楚,下朝雞鳴狗盜,一頓晚宴,別說葬全家,葬他們全村都夠了,憑什么?!”

“你們知道,刑部尚書臨死前說了什么嗎?”

“他說不可能!”鄂托滿臉鄙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竟然說不可能!”

“他死了以后還有七日全城喪儀,毒酒案的那些人呢?連個埋骨處都沒有!”

“哈哈哈……”

“大鄴狗,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就是你們赤云聽了老頭的鬼話,叛逃來的地方,比北域還糟還要爛的地方!”鄂托字字誅心。

鐘云疏的臉色一沉。

阿汶達又拿胳膊肘捅了捅沈芩,鐘云疏快要落在鄂托的語言圈套里了。

沈芩大步走過去,對著鄂托就是一腳:“放屁!”

“……”鄂托吃痛又驚愕。

阿汶達和鐘云疏一怔,沈芩竟然說粗語?

“我不管你是哪兒來的畜牲!不對,不能這么污辱畜牲!”沈芩氣不過又是一腳,“用專業知識害人,把害得家敗人亡的事情說得這么高大上,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

“你這樣的還說是為人伸冤?!這是什么冷笑話?!”

鄂托毫無預兆地被戳穿這一層,被疼痛扭曲的臉龐更加猙獰:“為了保護這里低賤的愚民,連命都快沒了,還對我拳腳相加,多可悲?”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急個你大頭鬼啊!”沈芩再加一腳,“誰和你這種畜牲不如的東西同根?!你自認高貴是你的事情,不要拖我們下水。”

現在多看鄂托一眼都覺得惡心。

阿汶達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玩意兒?”

沈芩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他,也是穿來的,我們穿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是來睥睨眾生、自當上帝的。”

“擁有科學知識的敗類人渣!”

阿汶達上去就是一腳。

“既然話說到這里,”鄂托笑得猙獰,“你們最好放了我,等我到永安城受審,就會揭穿你們的老底,到時候,你們還是一個死,說不定還會落得求生不能救死不得的下場。”

鐘云疏看著沈芩阿汶達這種全力替他出氣的好友方式,理智漸漸回復:“你想多了,只憑這些箱子就足夠定你的罪,根本不用受審。”

“大鄴狗,這樣的大鄴有什么好留戀的,”鄂托眼看著沒了轉還的余地,豁出去了,“赤云的血撒在這種地方,值不值得?!”

鐘云疏的眼神炯炯:“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在大鄴擁有很多,可是你不管在哪里都孤身一人,你可以說著看不上,不如說,沒人看得上你,沒人愿意與你為伴。”

“逝去的人總會有人掛念,可是你,到死時也只有一個人,只怕為你哭泣的人都沒有。”

“你自己種的因,惡果自己吞。”

“再告訴你一句,大鄴正在改變,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有生機。比如,打開你所有箱子的鑰匙,出自一個十歲孩童之手。”

“再比如,你殫精竭慮弄出的綏城疫病,已經被治愈了。”

“大鄴不會垮掉,大鄴和南疆也不會開戰,大鄴與北域同樣不會開戰,你所有的心血都付之東流,你這輩子都不再是北域王子。”

“啊!!!”鄂托發出憤怒又凄厲地慘叫,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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