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一愣,旋即又笑了,雖然她穿著一身黑衣男裝,但身量纖細,面容清秀,的確不像男子。
不過現在急得是他,陸清雨有的是功夫跟他磨,“弘羽,這小白臉甚是饒舌,別跟他廢話,割掉一只耳朵再說!”
弘羽的刀從他脖子上往上移,冰涼的刀鋒貼著他的腮邊,沁出一層寒霜。
“別,別,我放人,我放人就是!”他喊道,看得清雨笑不可遏。
“這不知道嗎?早說嘛。”
聽著陸清雨冷嘲暗諷的話,小白臉匪首雖然不快,但卻不敢再多說什么。
畢竟弘羽的刀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時,楊安等八十個鎮丁被人從柴房放出來,一群人低頭耷腦的,有氣無力,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傷,顯然遭了不少罪。
一見弘羽,楊安頓時眼睛一亮,兩眼淚汪汪的,“大兄弟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們!”
小白臉匪首鄙夷地撇撇嘴,很是看不上眼的樣子。
“人我放了,你該把刀拿開吧?”小白臉匪首跟弘羽談條件。
“等他們下了山我自會把你放開!”弘羽雖然不大說話,但句句精準,聽得小白臉匪首快要吐血。
但刀架在脖子上,他不得不答應。
于是楊安帶著人先行下山,弘羽則帶著小白臉往門口走去,陸清雨跟在他身邊,悄聲道,“我們還抓了個瘋婆子。”
小白臉聽見了,忽然恨恨地看過來,“你們抓我娘做什么?你們太不講理了。”
陸清雨斜了他一眼,敵我雙方,誰講道理?
門口的瘋婆子見小白臉被人抓過來,忽然發瘋一般往前撲,卻被死士拉住,急得她又咬又跳,活似一頭兇獸!
陸清雨對那拉著瘋婆子的死士吩咐,“捏開她的嘴!”
小白臉匪首大驚,“你們想干什么?”
還沒等他話落,陸清雨就取了一個黑丸子塞進瘋婆子嘴里,還笑嘻嘻回頭對小白臉道,“結個善緣!”
“喂,你給我娘吃了什么?”小白臉匪首嚇得臉都綠了,不顧一切想掙開弘羽的刀。
弘羽怕傷著他,就松開了。
小白臉奔過去,抱著瘋婆子大哭,“娘,娘,您快吐出來啊。”
瘋婆子瞪著眼聽不懂兒子的話,咕嚕一聲吞下去,還舔了舔舌頭,意猶未盡的樣子。
“好吃吧?”陸清雨揚揚手中的紙包,“我這兒還有呢,想吃讓你兒子找我買啊。”
說罷,就被弘羽一把背上,幾個人飛快地朝山下跑去。
跑到山腳下,也沒見山上有人來追,可能是小白臉匪首擔心他娘,沒顧得上吧?
“大兄弟,真有你的,”楊安站定松了口氣,伸手拍著弘羽的肩膀,“以后,老哥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其他鎮丁也紛紛上前道謝,“好兄弟,以后咱們就是親兄弟!”
弘羽還從未被這么多人圍著感謝過,很是不習慣,也不會說什么客套話,只知道傻笑。
陸清雨看著這一幕,暗自感慨這就是弘羽的第一波人脈了。
夜色已深,眾人十分疲乏,又在土匪山上,他們也不敢耽擱,趕緊整隊回鎮上。
等第二日陳海帶著一百多個衙役趕到烏鎮的時候,發現人都救回來了。一問卻是弘羽立了大功,當即就有了拉攏之心,讓楊安傳話給弘羽,“問問他想不想來衙門做捕快?”
楊安等第二日弘羽來的時候,就把話說給他聽,弘羽卻搖頭,“我要問問我家娘子!”
楊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好吧,人家是個妻奴,他有什么辦法。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給弘羽洗腦,“大兄弟,我說你能不能硬氣點?不過一個婆娘而已,就怕成這樣?就你這樣的人品才干,多少姑娘上趕著!”
不料弘羽卻冷冷盯著他,冷漠的聲音如淬了冰一樣,“我娘子是最好的!”
楊安被他這殺人的眼神給嚇怕了,“好好好,你娘子最好,最好!”
等午飯時分,弘羽來潤生堂找清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學說了。
清雨還沒發表意見,秦掌柜在一邊聽了一耳朵,忍不住拍起掌來,“好啊,那可是安穩的活兒,一個月有好幾兩銀子呢。”
在他眼里,能到衙門里做捕快,可是不得了的官兒。
陸清雨只問,“你想去嗎?”
弘羽搖搖頭,“不想!”
把個秦掌柜的給氣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醒,“這么好的差事你不去?告訴你,過了這村可沒那個店了。”
“我不去,”弘羽固執搖頭,“縣衙離家遠,要住在衙門,十日才能休沐一日,我,我想你……”
秦掌柜“嘶”了一聲,酸的牙疼,說不出話來了。
其余幾個伙計也竊竊笑著。
陸清雨又羞又氣,這人,什么話都往外頭說,真是個傻子。
不過心里卻甜蜜蜜的。
午飯后,陸清雨正要到后院找個地瞇一會兒,忽然外頭一陣叫嚷,人仰馬翻的,嚇得秦掌柜探頭往外看,就見遠遠的煙塵滾滾,鎮上的行人紛紛避讓著。
“老虎山來人了……”有人大喊著。
秦掌柜面色大變,聲音都變了調調,指揮著伙計,“快快快,上門板,山匪來了。”
陸清雨沒想到山匪竟然還敢下山,心里也驚了驚,忙躲到弘羽身后。
山匪騎著馬,速度很快,潤生堂的門板還沒上完,他們就沖過來了,為首一人一身白色勁裝,勒馬停在門口,大喊“別關門!”
秦掌柜嚇得兩股戰戰幾乎站立不穩,結結巴巴叫著,“你,你們要干什么?”
陸清雨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小白臉匪首嗎?他竟然親自下山了?
不過看他身后,不過十來人,這是送死來的嗎?
“掌柜的,你家有黑藥丸子嗎?”小白臉匪首張口就問藥,倒是讓秦掌柜愣了下,“什,什么黑藥丸子?”
“就是能治瘋病的。”他急急說道,忽然眼風一掃,看到了藥鋪內站著的弘羽,忽然笑了,“咦”了聲,“你小子怎么在這里?”
口氣隨意的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般。
弘羽回他,“你小子怎么來了?”語氣不善。
小白臉匪首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竟然下得馬來,“我來買藥啊。”
說著,他踏進潤生堂大門,“你婆娘昨晚給我娘吃了一丸,我娘今日好多了。”
看來他知道陸清雨是潤生堂的坐診大夫,沒想到一個山匪,消息也這么靈通。
弘羽不語,背后的陸清雨聽清他的來意,忙閃身出來,就見秦掌柜樂顛顛捧著一個白瓷瓶子跑過來,可把他給喜壞了。
這些天,他飯都吃不下,有苦難言,以為自己白搭了一百多兩銀子,聽了陸清雨的話,做什么“定魂仙丹”,誰知轉眼就有人來買,一丸就能把本賺回來,他真是快要憋不住大笑起來。
把瓶子往小白臉匪首跟前一送,秦掌柜就討好地把一張白胖的臉上堆滿了笑,“請問大當家的要幾丸?”
小白臉匪首看了看那瓶子,伸手接過,大手一揮,“這一瓶子我全要了。”
“全要了?”不僅秦掌柜,陸清雨也驚訝地叫起來,他這是不知道一丸多少銀子吧?
她對秦掌柜使了個眼色,就聽他結結巴巴道,“我們這藥用的藥材珍貴,一丸可值不少銀子呢。”
秦掌柜吞了吞口水,沒敢說,生怕嚇到人家。
“到底多少?”小白臉匪首不耐煩了,譏諷地看著秦掌柜,口氣十分豪爽,“爺有的是銀子,你說就是。”
“這個數!”秦掌柜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說,這瓶子里幾丸?”小白臉匪首十分痛快。
“二十丸。”秦掌柜擦了把額頭的汗,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給。”小白臉匪首從腰間荷包里掏出一錠銀子遞過來,“不用找了。”
秦掌柜的瞪大眼,“爺,不夠!”
“什么,不夠?”這下輪到小白臉匪首瞪大眼了,“不是一兩銀子一丸嗎?”
“爺,一百兩一丸。”秦掌柜小心翼翼陪著笑,雖然很想改成一兩,可對視上陸清雨自信堅定的眼神時,他咬咬牙,豁出去了。
“一百兩一丸?”小白臉匪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出來,“你怎么不去搶?”
“為什么要去搶?”陸清雨踏上前一步,十分從容道,“我們一不偷二不搶,靠醫術吃飯,定的就是這個價,愛買不買!”
小白臉匪首,“……”
好吧,他認命了。雖然他很想搶,但弘羽在這里站著,虎視眈眈狼一樣盯著他,他只得掏出一張兩千兩的銀票。
不過他心里已經滴血了,把瓷瓶揣進懷里,翻身上了馬之后,還撂下一句狠話,“你等著!”
也不知道是說給秦掌柜的還是陸清雨聽。
陸清雨可不怕,追出去在他后面大喊,“你娘難道就值二十兩銀子?”
就見小白臉匪首坐在馬上的身子晃了晃。
潤生堂內,秦掌柜的捧著那張二兩千的銀票,渾身哆嗦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除了眼珠偶爾轉動一下,整個人幾乎傻了。
陸清雨好笑地看著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掌柜的,別忘了分我一半!”
話落,就見秦掌柜下意識把兩手一握,往懷里縮去。
這守財奴的樣子逗得陸清雨忍俊不禁,“掌柜的,以后有的是賺錢的機會,把眼光放長遠點!”
秦掌柜意識回轉,腦子開始動起來,是呀,陸清雨才是他的財神,分她點兒銀子,讓她多做些丸藥,將來豈不是財源滾滾?
這么一想,他又正常了,大氣地把銀票往桌子上一拍,“好,小事一樁,這就給你。”
半下午的時候,秦掌柜就把兩千兩銀票兌換成兩張一千兩的,分給陸清雨一張。
陸清雨雖然說秦掌柜的時候十分大氣,但當自己拿著這張千兩銀票的時候,也是激動得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一千兩啊,足夠她在富陽城內買一個小院子了,足夠她們一家吃喝不愁過上十年八年的了。
這可是她人生的第一桶金!
如今亂世當道,她可得多賺些才行。
想至此,她小心翼翼地把銀票折好,放進貼身的內兜里。
弘羽看著她這樣子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就揚起來。
陸清雨抬頭看見他在笑,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今晚請你吃紅燒肉!”
弘羽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果然,陸清雨說到做到,從潤生堂出來之后,就徑直去了肉鋪,甩下一兩銀子,割了五斤肉,又買了一袋子米,放到馬車上,跟弘羽夫妻雙雙把家還。
晚上,她和鄭氏娘兩個燒了一大鍋紅燒肉,又蒸了白米飯,配上一大盆涼拌野菜,七個人圍坐在院子里,熱熱鬧鬧地吃著。
鄭氏看著五個黑壓壓個個捧著大粗瓷碗吃得歡實的愣頭青們,十分頭疼,看著陸清雨無奈小聲問,“就這么一直養著他們?”
“哪能啊?”陸清雨還沒來得及把賺了一千兩的事跟鄭氏稟報,搖搖頭,“等明兒讓他們跟著您去種地吧。”
鄭氏露出一個苦笑,“不過是三四畝地,用不了這么多人!”
“您只管指揮著他們干活就是!”
鄭氏只好答應了。
第二日一大早,鄭氏就帶著四個死士去了新買的幾畝良田里,誰知還沒當晌午就面色鐵青地回來了,一見清雨就劈頭蓋臉地罵,“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他們一個個哪里去種田?分明是破壞去了。”
“讓他們拔草,他們走馬觀花拿刀砍了梢,跟還留著。讓他們耕地,牛不聽使喚,他們要拿刀給宰了。”
陸清雨能想象得出來那個場景,畢竟干的都是殺人越貨的事,哪里是耕地的料?
她只好安慰鄭氏,“娘,您要是不滿意,就留給我吧。娘再去雇人干!”
鄭氏嘆口氣,白了清雨一眼,“你以為咱家是那大戶人家,還雇人干活?說不得娘自個兒掙命罷了。”
陸清雨想起來,趕緊把那張千兩銀票掏出來給鄭氏瞧,“娘以后就等著享福吧。這銀票您收著,多買幾畝地,想雇幾個人就雇幾個人。”
“天,這是打哪里弄的?”鄭氏大驚失色,沒敢往好處想,眼睛瞟著弘羽幾個,“莫不是搶來的?”
陸清雨失笑,“娘,您怎么會這么想?這可是您閨女辛辛苦苦賣藥賺來的。”
其實也的確有點搶的意思,而且搶的還是山匪頭子的。
鄭氏瞪圓眼,嘴都合不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