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權傾天下第五百六十一章制度
這始于足下,在他的認識里,首先就是要改革官制。
吏治,并不是中國人天生就貪婪,而是因為官制和監督體制根本就是錯的,根子不對,如何能結出好的果來?
低薪,低監督,必然貪污,無可懷疑的事實。
只要放手張佳木來做,不敢說必定能如何,但一個基本清廉高效的政府,五年之內,一定能建成。
但首先這第一條,就沒有辦法做到。
官制,也是吏制,當然不止一個防貪防腐那么簡音,行政體系的構成和改革,官員選拔的方式也需改革,科舉有其進步之意義,但到了明清時,已經是弊端比好處大了。
體制和吏治是相輔相成的,好的體系產生的好官當然多,就眼前大明這體制,能有現在的吏治就算不錯了。
公平的說,清朝的體系都比明朝強的多。最少在雍正年間開始,清的吏治就保持了一個很高的水準,一直到慈溪亂開捐例,捐班兒比正途多幾十倍,大家都想著法子摟錢,那會子,才是清朝真正吏治敗壞的開始。
要是沒有遇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沒有西夷入侵,清朝那一套,說強過周朝八百年是假的,鬧個四五百年的壽數,問題不大。
所以一朝的興盛或衰敗,吏治肯定是排第一。沒聽說過吏治的國家是軍事強國,自己屁股上全是屎,還能東征西討。
但涮新吏治這頭一條就沒有辦法,吏治是掌握在文官手中,當然,文官是官,吏在他們下頭。可無論如何,官吏一體,整個官僚體系還是掌握在文官集團手中。
就現在張佳木和文官的關系,和他們談體系整頓……算了,還是不要太搞笑的好。
就是皇帝這里,也未必能允許如此大手腕大氣魄的整頓改革。
這是變更祖制,是在掘朱明王朝的根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氣魄很大,而且是個超級工作狂,廢除了丞相的情形下,他把持全國政務,事事都不脫他的掌握。工作量已經這么大了,還把后世子孫的工作也干了很大一部份。
律法,禮制,規定的巨細糜遺,穿什么衣,行什么禮,都規定的詳詳細細,在朱元璋看來,后世子孫只要按他的規矩來辦事,大明王朝就是千年萬年,永遠傳承而不絕,朱家子孫,就可以享國永遠,永享太平之福了。
有著這種樸素的思想,朱元璋當然規定了不準改動他的成憲,所謂的《大誥》就是干這個的,有這種壓力,后世子孫敢改他的成例的,還真是沒有幾個。
就算再厲害的明朝政治家,也只能在舊有的體制上修修補補,當然,中國歷朝都是改革最難,象王安石那樣的厲害人物,原本也是不多。
諸多阻礙,張佳木想在體制上下手腳,也確實是難了些。
這一條不能出口,底下的財政改制、軍制徹底改革,更加不必談起。種種改革,都不能是烏托邦似的空想,比如軍制的改革,是涉及方面極多的改革,邊境的安全,敵人的潰敗是先決首要條件。
然后是物質條件的改善,道路、通信、指揮、后勤、監軍體系,將全面改革。
沒有體系的改革,那就只能是修修補補,所作所為,和前人相差不大了。
一想之下,便甚覺艱難困苦。
但張佳木是意志堅忍不拔之士,這幾年的經歷,哪一天都是在與人爭斗中度過的。別看他不言語,但當年曹吉祥和石亨給他的壓力,哪一天能真正在心理上放松了?
他自己孤家寡人也罷了,但家中尚有母親和幼妹,萬一行差踏錯,想想她們的下場,自然就是如履薄冰
這些事,他從來沒有和人講過,但自己心里,實實在在的是刻滿了傷痕。
這種爭斗,但愿不要再有,而也但愿子孫后代,能安享太平之福。
有這種念想,自然是堅忍不拔,再多的困難,也只會等閑視之。畢竟,現在是比當初與人爭斗時強的多了。手中掌握的權力和資源,也是比當初強的太多了。
就是眼前的皇帝,亦是必須對他掌握的權力有些忌憚,甚至是敬畏
朱祈鎮畢竟還算是個合格的政治家,對權力的掌握很敏感。并不是他看不到張佳木掌握的權力,也并不是一點兒削奪他權力的辦法也沒有,但是最起碼的,皇帝知道現在彼此爭斗,對大局全無益處。
而相反,彼此支持扶持,卻是能辦成一些大事,使得王朝往長治久安的路上穩步前行。
這,才是皇帝今日表態的重要原因。
君臣奏對,足足又是一個多時辰。
好在,今天眾人知道這是張佳木“回門”的好日子,所以獨對必定會很久,是以說怪話的倒是沒有幾個。
等到了午膳時間前后,里頭傳出消息來:“皇上和張太保一并用膳,在乾清門平臺賜宴,今日午朝,免”
傳旨的小宦官一走,內閣里幾個大學士俱是一笑搖頭,只有彭時甚為不滿,面露薄怒,道:“午朝是內閣與皇上議事,比起早朝還要要緊的多,不知道皇上和張佳木有什么可說的,這么久了,還要賜宴”
身為大學士,雖然俸祿不高,不過有賜給的府邸,還有賞賜的莊田,所以其實并不窮困。到了嘉靖年間,大學士徐階有二十萬畝地,還是在寸土寸金的松江和蘇州諸府,所以大學士的日子過的是很滋潤,除了一個孤高自傲的于謙,真的是寸土不要,寸金不取,景泰當年的賞賜,一般人都高高興興的收下來,但于謙卻是封存在家,一文不用,后來掛冠南歸,只蕭然一身,一輛馬車載人,一輛車帶些書和用具之類,除此之外,就是身無長物了。
眼前這幾位,就算是彭時,也是生活無憂,至于皇帝的賜宴,一般的大臣非得有大集會,大慶典,才有機會列身其中。
至于李賢和彭時這樣的大學士,簡直是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
西苑這樣的皇家禁地,一般人根本進不去,里頭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的天上宮闕一般,一般的大臣瞧也難得能瞧一眼,但大學士沒事就能進去,游船,騎馬,最近光正好,隔幾天皇帝就賜大學士游西苑,并且賜宴,叫眾人看風景賦詩,這般的待遇,一般的大臣哪里敢想
就是這么著,彭時還是吃味的很,便是李賢也只是一笑而罷,并不響應他,其余幾個大學士或是如商銘這般,是負罪后又赦歸,所以不便多說,又有些是后學新進,不能和李賢和彭時比資格,所以凡事都不多嘴。
此時大明的內閣創立雖數十年,但很多制度倒還沒有確定,只有首輔一制,算是已經堪堪成型。
首輔有票擬之權,任何奏章,按程序是從通政司再送到內閣,內閣由首輔票擬之后送到宮中,然后宮中司禮批紅,發出上諭來,內閣副署之后,就算是正式的詔旨了。
一般來說,內閣的票擬輕易也不會被駁回,就象皇帝和內閣的詔旨下來,各科的給事中有封駁之權,如果覺得旨意不合理,給事中就能用封駁權予以封回。這種權力,一般也沒幾個給事中會用,所以,內閣的票擬,一般也不會被駁回。
畢竟,明朝大學士尊崇,雖不能和宋之宰相比,但明朝皇帝也算是給足了面子。口稱先生而不語,任以國事委之,除了少數帝王,基本上明朝二百余年時間,就是皇帝、司禮監,還有內閣三位一體,共治天下。
首輔有票擬權,所以就是與其余大學士區分的關鍵所在。除了首輔之外,便是次輔有權,而李賢首輔,彭時次輔,此時的內閣,便是在二人之下運作了。
彭時發完牢騷,倒也安靜。他也是極忙了,次輔責重,每天要看的奏章不知道有多少,千頭萬緒,都要這些大學士一一先理順。
這個龐大的帝國雖然力求安靜,甚至地方官不給百姓受理刑獄,不多事,不生事,就算是清正廉潔的好官,但畢竟是這么一個龐大的國家,各方各面的事情每天是層出不窮。
邊境的錢糧調撥,軍情敵警、燒邊,就很夠頭疼,還有各地的駐軍調動,糧餉,衣袍,當然,還有修河、修路、地方官的賢愚不肖,各地的刑案大案,官員調動,錢糧征調或是免征,都屬于內閣可以過問的范圍。
光是大學士,還有那些副手們,每天都是忙的腳不點地,內閣學士,原本就是皇帝的副手秘書,回想起來,明成祖已經算是勤政,但每天這么多的政務,也得設內閣這個秘書班子來幫手。而大明太祖卻是自己一手一腳,全部自理,這般的強悍,真真是叫人思之而佩服異常了。
除了內閣事務之外,彭時還要負責給太子講書,還要管理國子監的日常事物,所以每日的繁忙也真是非同一般,是常人極難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