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第三十七章 危即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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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危即是機

大老爺唯唯諾諾地答應著,老夫人看他確實喝多了,等曼云送來醒酒湯讓他喝光后,就打發他回去了。一夜多夢,第二天早上請安結束了,讓二夫人和大夫人留下,商量挑哪幾個丫鬟送過來。

大夫人昨晚已經聽大老爺提過了,并不驚訝。

二夫人卻是頭一回聽說,十分詫異,說:“這韓王爺怎么會忽然想要咱們五丫頭呢?”

大夫人說:“名氣出去了,是好事,也是禍事。外頭都將五丫頭傳成天仙了,韓王爺最是好色,留心了也不奇怪。”

二夫人搖搖頭,說:“我瞅著沒有這么簡單,凡是有點家境的,誰會送自家姑娘去做妾,更不用說咱們阮府。韓王爺知道這點的,怎么還會開口?”

“弟妹說的是。”大夫人說,“說起來,還不是因為二弟招惹這攤子爛事,韓王爺趁火打劫罷了。”

二夫人瞪她一眼,轉眸看著老夫人,說:“母親你聽聽,嫂子說的什么話?難道還是二爺他主動招惹的嗎?我知道嫂子心疼那一萬兩銀子,可那銀子是官中的,原就有三分之一是二爺的,還有三分之一是三叔的,三叔到現在是一聲都沒吭過,倒是嫂子天天說些風涼話,說得我心里涼嗖嗖的。”

大夫人挑眉,說:“弟妹倒是說說,我哪一句是風涼話?這樁爛事,難道不是你們郭家人挑的事?難道是我逼著郭家人去打死學子的?讀了這么多圣賢書,難道連君子動口不動手都不懂嗎?”

三個“難道”把二夫人氣的眼眶都濕了,說:“一口一個你們郭家,敢情我嫁過來十多年,還不是阮家人,所以嫂子就一直拿我當外人看。可是,嫂子,你拿我當外人看沒事,二爺可是老夫人親生兒子,是大老爺的親弟弟,你總不能拿他也當外人看吧?”

聽到這番話,大夫人知道這回斗嘴自己又落下風了,果然老夫人看著自己的目光冷冰冰的,趕緊說:“我幾時拿二弟當外人看?我是就事論事,弟妹可別瞎說。”到底心里發虛,這話說的不夠理直氣壯。

二夫人深諳見好就收,冷哼一聲,抽出手絹抹抹眼睛。

無人說話,房間里落針可聞,氣氛陰沉。外頭小丫鬟的嬉鬧聲隱隱傳來,象是隔著一個世界。

一會兒,老夫人涼涼地問:“不吵了?”

兩位夫人一驚,都離座跪下。

“不吵了,就挑兩個丫鬟出來吧。”

兩位夫人見老夫人都不叫她們起來,知道她還在生氣,不敢再造次。

認真地想了想,大夫人說:“丫鬟里模樣兒出挑的也就是曼云了,長相甜,性子好,又能言善道,若是……”話音未落,感覺到老夫人看著自己的眼神突然銳利如刺刀,嚇一大跳,余下的話盡數咽回肚子里。

二夫人暗笑,真是愚蠢。老夫人調教曼云這么久,就是要把她留給阮家軒的。這個時候把曼云挑出來,豈不是讓她誤會大夫人要借此除掉曼云。當即清清嗓子說:“嫂子,母親身邊如今就這么一個大丫鬟了,送走曼云,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如何使得?我身邊的丫鬟要不年齡小,要不長相差點,只有一個碧桂還拿得出來,她算一個吧。”

大夫人這會兒也省悟過來了,陪笑著說:“母親,我不是說要將曼云送給韓王爺。只是說到出挑,就自然而然想起她了。說起來,曼云這丫頭,我看著也是千般萬般的好,早就想替家軒求了她,又怕您不舍得。”

老夫人哼了一聲,不置一詞。

二夫人有心刺激大夫人,說:“要論出挑,曼華是一等一的,可惜如今她不知道在哪里?否則送她過去,韓王爺定然滿意。”

提到曼華,大夫人心里惱怒,明知道二夫人是故意,但方才口頭輸了一仗,不敢再跟她叫陣。自顧自地說:“這兩年咱們家丫鬟贖身的贖身,配人的配人,出挑的確實不多了。我仔細想了想,也就是四丫頭身邊秋蘭模樣兒不錯。”

秋蘭每天陪著四姑娘過來請安,老夫人也認得,記得她眼角上挑,神態舉止頗有點風流嫵媚。“那就秋蘭和碧桂吧,你們都下去安排一下,衣服首飾都備一份象樣的。”

兩位夫人齊聲應是,從地上爬起出了門,又一起走出老夫人院子的角門,見周圍沒有小丫鬟后,這才各自板了臉,拂袖而去。

大夫人回到熙和院,用過早膳后,到議事廳。

阮碧和二姑娘都已經在屏風后坐著了,見她進來,忙進來行禮。

大夫人坐下,打量著阮碧。見她身著一件淺綠底碎花襦裙,身材纖柔,盡現少女的娉婷美好。特別是一雙眼睛在顧盼之間,恰如前人詩文所形容“一眸春水照人寒”。不由地暗暗心驚,這幾個月,這小丫頭確實脫胎換骨了。

阮碧見她盯著自己出神,問:“母親,可是我今日衣著有什么不妥?”

大夫人回過神來,嘴角勾起一絲笑容,說:“不妥,你知道什么不妥嗎?早就勸過你,大家閨秀不要拋頭露臉,你就是不聽,愛出風頭。如今好了,韓王爺指定要納你為妾,咱們阮家的姑娘幾時被這么羞辱過?你倒說說是哪里不妥了?”

阮碧大吃一驚,說不出話來。

二姑娘也吃驚,看著她,片刻,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大夫人沖阮碧擺擺手說:“這樁事,當真頭疼,我心里煩,不想見你,你下去吧。”

“是。母親。”阮碧退出議事廳,帶著秀芝回到蓼園東廂房,坐了一會兒,越想越納悶,韓王爺怎么會提出納自己為妾呢?她倒并不害怕,到這個世界將近半年了,對所處的環境略有了解,知道阮府這種清節自守的世家,最在乎家族名聲,是不會把姑娘許給別人做妾的。當然,若是姑娘自己鬧出瓜田李下的丑聞,無法收拾,那是另一回事。

外頭忽然響起哭鬧聲,辨辨方位,好象從正房里傳來的。

阮碧站起來,把虛掩著的窗子全推開,正好看見何嬤嬤從正房里出來,緊接其后是兩個膀大腰圓的媳婦,各架著秋蘭的一只胳膊。秋蘭頭發散亂,扭頭叫喊著:“姑娘,我不想去,救我。”

何嬤嬤喝叱:“鬼哭狼嚎什么?是送你去王府里享福,又不是送你下地獄?”

秋蘭回頭看著何嬤嬤,眼淚潸潸,說:“何媽媽,求求你跟大夫人求個情,秋蘭自八歲進府,十歲開始服侍四姑娘,一心一意,從來沒有做過錯事,求大夫人不要送我去韓王府里……”

何嬤嬤打斷她:“我勸你還是別哭了,哭腫了眼睛,韓王爺見著不喜歡,反倒不好了。”

秋蘭一聽,哭的更兇了。

四姑娘從屋里追了出來,拉住何嬤嬤往她手里塞銀子,低聲哀求:“媽媽,秋蘭跟著我這么久了,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也是舍不得她,求你在母親面前美言幾句,換成其他人去吧。”

自打林姨娘失寵,被送到紅葉庵,四姑娘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何嬤嬤把銀子推還給她,冷淡地說:“四姑娘,這事情是老夫人親自定下的,又豈是我一個奴才幾句話能更改的,我勸姑娘也省省心吧。”說罷,掰開四姑娘拉著自己的手,快步走向院門。

秋蘭看著四姑娘,惶恐地大叫:“姑娘,救我,救我。”

何嬤嬤不耐煩地說:“再瞎嚷嚷了,小心我堵了你的嘴巴。”

秋蘭不敢再叫了,只是扭頭看著四姑娘,眼淚洶涌。

兩個媳婦架著她,腳步如飛,片刻,走出院門。

四姑娘追到院門口,扶著柱子看著一干人的身影,默默地流著眼淚。她屋里的一干丫鬟,都知道她跟秋蘭的感情,怯怯地站在不遠處,沒有一個人敢過來勸她。

阮碧扶窗看了一會兒,走出東廂房,走到四姑娘身后,輕輕按著她肩膀。

四姑娘慢慢地回過身,看著她,眼睛一眨,一串眼淚掉了下來,說:“五妹妹,秋蘭要被送到韓王府里了……”

“方才我聽到了。”阮碧輕聲說。

四姑娘凄然地說:“妹妹,我真沒有用,一個都保不住,姨娘如此,秋蘭也如此。”

這幾句話說的阮碧滿心不是滋味,四姑娘沒用,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今日換作要拉秀芝去,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默然片刻,扶著她說:“四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四姑娘搖搖頭說:“不用了,五妹妹,我沒事。”頓了頓,又重重地強調一遍,“我真的沒事。”也不知道是說給阮碧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說罷,她用手絹抹干凈臉上的眼淚,深深吸口氣,往正房走去,背影挺拔。

目送四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正房的門簾后,阮碧對秀芝說:“走吧,隨我去老夫人那里。”

秀芝不安地瞅她幾眼,說:“姑娘,你不會去替秋蘭求情吧?”

阮碧搖搖頭,說:“我不替她求情。”

“那姑娘要去做什么?”

“我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秀芝沒有聽懂,不解地眨巴著眼睛,見阮碧已經抬腳往外走了,只好跟上。

到老夫人屋里,她正在喝茶,看到阮碧一臉凝重地進來,問:“五丫頭,作什么板著一張臉。”

“祖母,我聽說韓王爺想納我為妾?”

老夫人眉毛挑起,把茶杯重重一放,惱怒地說:“哪個嘴巴碎的,在你面前亂嚼舌頭?”

阮碧答非所問:“祖母可是要送秋蘭頂替我?”

“這種事情你別管,你安心地寫寫字,做做針線,婚姻大事自有我與你母親安排。”

“祖母,若是把秋蘭送過去,十分不妥。”

老夫人皺眉問:“哪里不妥了?”

“其一,秋蘭是個心眼小的,又非心甘情愿過去,將來若是得了韓王爺的歡心,定會對我們家不利。若是不得韓王爺的歡心,送過去也是無用。其二,韓王爺既然指名要我,以他地位與性格,不達成目的,終究心里不爽,必留后患。”

老夫人聽著在理,微微沉吟,說:“那你說如何?難道將你送過去?”

“孫女有辦法,既可以打消他念頭,又不留后患。”

老夫人詫異地看著她,只見她雙眸燦燦,如暗夜星辰,如旭日初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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