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邊秋去機場的那天,葉思瑤沒有去。
程北沐將一個大行李箱和一張銀行卡塞給他:“那邊我都聯系好了,過去之后會有人來接你,你要好好學習,會有前途的。”
邊秋眨巴著他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帶著哭腔:“北沐哥,我真的要走嗎?”
“嗯。”程北沐認真點頭:“我會在你去那里一年后幫你把債務還清,所以你不會有后顧之憂的。”
他都這么說了,邊秋還有什么可說的,只能勾著對方小拇指,低下頭,儼然一副小媳婦受委屈的樣子,依依不舍道:“那你會來看我嗎?”
“不會。”程北沐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們之間以后還是不要見面了,瑤瑤會不高興的。”
邊秋啞口無言。
曾經風流殘暴的程老大居然變成了一個老婆奴?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邊秋本來想把那天葉思瑤灌他藥的事告訴程北沐,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如果告訴了程北沐,就意味著承認自己意圖給他下藥,程老大向來不喜歡別人對他耍這種小心思,上一個給他下藥被發現的男寵已經橫尸荒野了。
很多黑幫老大都是這樣的,他們制作藥物,販賣藥物,但是絕對不會自己去碰藥物,因為一旦熟悉了藥物帶來的可怕后果,他們都會避之不及。
為了保住小命,邊秋縱使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于是他最終也沒說出葉思瑤的所作所為,只是臨上飛機前抱了一下程北沐,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了句:“北沐哥,你要小心葉思瑤。”
邊秋拖著行李,含著淚,走上了飛機,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要說他對程老大沒有一丁點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那些日子里,程老大雖然給他身體造成了無數傷痕,但在生活上卻給了他足夠的照料。
他記得程老大曾經對他說過:“我從小就是在殺戮中長大了,看慣了背叛,也看慣了鮮血,人命對于我們這一行來說連草芥都不如,我只有看著別人痛苦,將別人踩在腳下,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但你不一樣,小秋。縱使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傷痕再多,我也會一一把它們撫平,因為我愛你,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想要撕毀,又想要拼湊的人。”
邊秋被這些話洗腦,覺得程老大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無盡的傷害他。
程老大打他打的越狠,說明他越愛自己。
直到他親眼目睹了程北沐對葉思瑤的溫柔,那劃破手指的一點點傷害都會令程北沐心疼不已。
邊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愛一個人,不是要去傷害他,而是竭盡所能的保護,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不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這才是愛,程北沐愛的是葉思瑤。
意識到這一點后,邊秋自覺他的存在是如此的卑微和可笑。
所以當程北沐提出將他送到TJ時,他不再做任何掙扎。
輸了就是輸了,輸了錢可以贏回來,輸了愛,就只能像個逃兵一樣狼狽離開。
程北沐在目送飛機起飛后,就轉身往回走。
一路上他都沒說話,心里一直在琢磨邊秋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小心葉思瑤”。
程北沐覺得這句話很莫名其妙,小可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有什么可小心的。
就算葉思瑤不經意間表露出對他的不喜歡,也不至于要這樣背后說壞話吧?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程北沐自詡是個寬容大度的成年人,不和這種心智不健全的小屁孩一般計較,他現在只想早點回到家,然后把一個好消息告訴小可憐。
回到家后,他看到葉思瑤正蹲在花園里不知道忙碌著什么。
好奇走近,看到了一團團像棉花一樣毛茸的小白兔。
“哪里來的白兔?”
葉思瑤聽到聲音,轉頭看見程北沐,溫柔的笑了:“是阿亮早上在集市買的,說想燉兔肉湯,我看白兔實在可憐,就自作主張讓阿亮全買下來,養在花園里……北沐哥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了!”程北沐蹲在他身邊,看著那群圓滾滾的小萌物,心也跟著融化了:“兔兔那么可愛,怎么可以吃兔兔?這個月阿亮的工錢減半!”
“噗。”葉思瑤輕笑了聲,伸手想要去撫摸白兔身上的絨毛,卻在看見自己手背上的丑陋疤痕時,又猶豫的縮回了。
他抓起程北沐的手,把它往白兔身上湊:“北沐哥,你來摸摸它們,它們看起來真的好可愛。”
程北沐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他的手,引導著他,滿滿靠近白兔。
“我們一起摸。”程北沐的大手蓋住葉思瑤手背上的那些坑坑洼洼,順著白兔的長長的耳朵,一直蔓延到細小的尾巴。
光滑、柔軟,就像簇擁在手心里的棉花。
葉思瑤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語氣帶著慌張:“北沐哥,我手太粗糙了,會不會弄疼它們。”
“不會。”程北沐握緊他的手,放在自己唇邊吻了一下,表情認真道:“你的心靈是純凈的,跟這些白兔一樣。”
葉思瑤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抽出自己的手,捂在胸口處,語氣比剛才更緊張了:“你別用嘴碰它,它太臟、太丑……”
別碰它,別讓它的骯臟玷污了你的純潔。
然而程北沐一點也不介意,將他的手又拽了回來,牢牢的攛在自己手心里,仔細,輕柔的摩挲著上面的疤痕,每一下都像撫摸著新生嬰兒一樣的溫柔。
“你劃傷自己的時候一定很疼吧?為什么要這么對自己?”程北沐柔聲問道。
葉思瑤垂下眼眸,聲音沙啞:“因為我以前喜歡拉小提琴,鄭昊就敲斷了我右手無名指的關節,等它長好的時候,右手無名指已經不能彎曲了……所以我每次看到這雙手就心生厭惡,有時候鄭昊喂我致幻藥,我為了保持清醒,就會在手上劃一道,時間長了,手上的疤越來越多,就變成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程北沐的心已經疼到酥麻,都說十指連心,他不敢想象小可憐被敲斷手指時的痛苦。
在上學的時候,程北沐班里有個女同學,女同學是學鋼琴的,從小就很愛惜自己的手,被熱水燙一下都會暴跳如雷,所以他特別能理解學樂器的人對自己的雙手有多重視。
小可憐當時肯定也很珍惜自己的雙手,有多珍惜,毀掉的時候就有多厭惡。
一想到這些,程北沐就氣的胸口發悶,他從兜里掏出一張律師證明,遞到葉思瑤手里。
“這是陳凱這些年的犯罪證據,我叫律師開了證明,足以讓這個王八蛋牢底坐穿。可惜沒有足夠證據起訴鄭昊,不能為你徹底報仇。”
“不過你放心,我會努力的,一定將那些傷害你的人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