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夏微涼,
老樓窗臺上的盆栽里種著不同的花,有黃葵、有夏蘭,有爬在斑駁磚墻上的梅,
不同的芬芳卻混合成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喚醒了被壓在了床板上的季云,讓他的呼吸從急促、驟停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睜開了眼睛。
季云環顧了四周。
廚房沒有任何的動靜。
這是有點不尋常的。
不管是自己單身的時間線,還是和秋暮的感情時間線,廚房都是有人的。
要么是季禾山,要么是秋暮。
安靜的讓人反而有些疑惑不解。
季云掀開了被子,起了身。
卻發現廚房異常的簡陋,甚至上面還蒙上了一層灰。
再四處查看了一番,季云驚駭的發現,老房子里是如此的冷清,又是如此的熟悉……
這樣冷冰冰沒有一點點溫暖的屋子,季云曾住過十年。
也是他最茫然,最不知所措的十年,人生若有低谷,那就是這個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十年!
沒有秋暮。
也沒有季禾山。
一切又發生了改變。
現在連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在哪一個時間線里。
偏偏種種回憶在季云的腦海里慢慢的浮現,哪怕季云不愿意去相信,可整個屋子老舊超過了十年的陳列已經足以表明自己很可能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時間線里!
“怎么回事??”
“不是只有感情線會發生扭變?”
“季禾山怎么沒了!”
季云百思不得其解!
曾經他以為自己掌控了時空循環的規則,也堅信無論發生了什么,規則都不會改變。
可現在循環的規則一變再變,正在顛覆自己原本的認知。
自己回到了起點。
那個頹廢了十年的季云!
季云沒有感到不安和慌張,他只是意識到時空循環的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亦或者,自己和南夢淺的推斷都錯了……
“砰砰砰!”
吳凱如期而至。
季云看著吳凱,猶豫再三還是詢問道:“我家老季還活著嗎?”
聽到這句話,吳凱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驚恐還形容,他不敢置信的盯著季云。
過了許久,吳凱才開口道:“你總算想起你還有一個爹了……”
“十年前那場山火,他活下來了嗎?”季云詢問道。
“沒有,但他確實是一個大英雄。”吳凱說道。
“哦,我曉得了,這是我的鑰匙,你如果去護送心臟的話,按照這條路走。”季云將車子的鑰匙遞給了吳凱。
“你沒事吧?”吳凱詢問道。
“沒什么事,就是昨天可能喝了酒,人太舒服,我去醫院一趟。”季云說道。
“我晚點應該也會去嵐陽醫院,我們那邊見?”吳凱說道。
“好,一會見。”
太陽缺了一半。
風和日麗的天也逐漸陷入到了一種怪異的光輝里,像下午的四點到五點。
季云抵達了嵐陽醫院。
他平靜的坐在了自己曾經倒下了無數次的椅子上。
“這里不是最初的時間線,醫院格局發生了變化。”
“十年風采的報紙……只記錄了季禾山救人犧牲,其他沒有了。”
“這是我第一個循環里未能夠救活季禾山的某一個時間線,是努力中的我……”
季云沒有被眼前這巨大的轉變而驚嚇道。
規則真的出了問題嗎?
季云和南夢淺所分析出的時間鐘擺理論是錯的??
還是說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而自己沒有察覺到。
現在的季云,內心遠比之前強大,他不再恐慌,也不再不安,更不再為達不成完美的結局而悔恨懊惱。
他已經做好了永生永世在這輪回中奔逐的準備,他現在只是想搞清楚規則為什么變了!
找到問題的根源,才可以一步一步的去解決。
哪怕是辛辛苦苦百年的多米諾拍倒了,季云也會從第一塊開始重新支起。
這就是他對抗時間與日食的決心!
此刻,自己所在的時間并不是最原始的那一條,醫院有十年風采這個專欄,那可以大致推斷是自己解決了惡臭校醫、或者破爛廠事件但沒有救活季禾山的時間線里。
自己之所以之前沒有踏入到這里,是因為第一個循環自己需要遵循鐘擺理論,那時的自己只能夠在日全食的食甚醒來,而現在還是日全食的初虧階段。
現在的自己,仍舊是從三年后抵達這里,醒在初虧,亦是回到過去。
一個雪白的倩麗身影從自己身旁走過。
女子美眸往獨自坐在醫院大廳的自己望了一眼,眸中顯然有情緒漣漪在波動,但只是很快的閃過。
季云也看著她。
是提前來醫院熟悉環境的樓雨。
果然,不是最原初的時間線。
樓雨出現在這里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季云沒有和樓雨打招呼。
過了一會,馮主任也出現了,他下來詢問護送心臟供體的人是否抵達。
在得知心臟供體才剛剛搭上救援隊的摩托車,馮主任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怕是來不及了。”馮主任用只有他自己可以聽見的話語說道。
說完,馮主任嘆息著返回到了電梯中。
季云立刻跟隨著馮主任前往了心臟科室。
他依舊假裝成夏文瓊的親屬,得到了最后一點時間的探視。
季云已經不止一次來到這里了,他熟悉周圍的一切。
“你……你是??”夏文瓊半睜開眼睛,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手術等待室內,季云卻沒有直接回答夏文瓊的問題。
他走到了堆放著藥品的臺子處,并通過這里的一扇門,很輕松的進入到了麻醉師的柜子處。
麻醉師還在整理其他東西,季云的整個進入過程很自然,以至于麻醉師就在一旁配藥都沒有發現身后側有一個大活人。
這個大活人拿走了一些標準著英文的藥品,然后在麻醉師一直未轉身的情況下調配好了他自己想要的計量。
走出了麻醉師所在的地方,季云回到了夏文瓊的手術等待室里。
夏文瓊還睜著眼睛。
她望著季云,感覺他不像是醫生,卻又比醫生對這里的情況還熟悉。
“伱在寫什么?”夏文瓊不解的問道。
季云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并在自己的衣裳上快速的抒寫著幾個字。
“沒什么。”季云在自己胸前寫完了字之后,充著夏文瓊微微一笑,“我說過,我會救活你的。”
“孩子……你……”
夏文瓊剛開口,突然看見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拿起了針管,朝著他自己的靜脈開始注射!
注射的是什么夏文瓊根本不知道,可夏文瓊可以感覺到在里面的藥劑注入到這個男子身體里的那一刻,男子的生命正在飛快的流逝!!!
明明剛才還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有著一張很俊秀的臉龐,除了眼眸深邃蒼老了一些之外,絕對是一個很討女孩子喜歡的大男孩……
可現在這個大男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虛弱,臉色蒼白的比自己這個將死之人還要可怕!
“不……不要……”
“醫……醫生……醫生!!!”
夏文瓊取下了呼吸機,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了起來!!
可她這一聲喊,季云已經軟軟的倒在了她的病床邊上,一雙眼睛緊緊的閉上。
“怎么了??怎么了??”
馮主任這才跑了進來。
而此時剛剛到心臟科室報道的樓雨也在。
她聽到了動靜,跟著馮主任跑了進來。
一進門,他們就看到了夏文瓊正半支撐著身體,無比虛弱和無助的望著癱在地上的那個男子……
地上的那個男子,生命在一剎那間就流逝了。
他靜靜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個沉睡的人。
醫生是有自己的職業直覺的,一個人是否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只需要大致看一眼就可以知道!
“他注射了什么??”馮主任急忙問道。
此刻麻醉師也才意識到自己的藥被偷走了,當他找到了那空空的瓶子后,整個人如遭霹靂的呆立在那里……
與此同時,馮主任、麻醉師、樓雨、夏文瓊都看清楚了這個男子胸膛上寫的字!
“用我的心救她!”
鮮紅的血字對于在場的每個人來說是無比觸目驚心!!
從醫以來,馮志輝從未見過這樣的狀況,同樣的,剛剛到了嵐陽醫院任職的樓雨,她一樣被這樣的場面給震撼到了!
最讓樓雨無法置信的是,這個祭獻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熟悉的人!!
“怎么辦,怎么辦?”麻醉師徹底慌了,這種事情他需要負很大責任。
在座都是醫生,而他們更清楚季云注射的東西是什么。
這個鮮活的生命已經無力搶救了。
但在病床上,卻還有一個急需鮮活心臟的病人。
他們此刻面臨著一個抉擇,是尊重逝者,還是遵守規定!
規定上,這種事情是萬萬不允許的!
“救人!”
“可是……”
“能活一個是一個,機場的供體是肯定來不及了!樓醫生,協助我取出新供體心臟。”終于,馮主任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他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只是本能的想救人,至于做完這個手術自己是否會告別這個行業,馮主任已經不去想了。
一旁的樓雨,內心早已經涌起了驚濤!!
取出心臟。
取出季云的心臟換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地上的季云,安睡著。
他不知道一切能否按照自己安排的那樣。
包括自己的那顆不怎么健康的心臟能否救活夏文瓊……
季云知道自己給馮主任和樓雨出了一個人類史上罕見的醫學難題。
但如果能夠救活夏文瓊,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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