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這對比太強烈了。”顧直著眼睛喃喃開口。
“慘不忍睹。”蕭江北點頭認同,想了想又道:“好像一只被宰殺卻未死撲騰出來的野鴨子和優雅高貴的鳳凰。”他難得會說這樣一大串形容,可見這一幕情景給了他多大的震撼。
“沒錯,精準。”顧伸出大拇指,但旋即反應過來,叉腰叫道:“喂!誰是野鴨子誰是鳳凰?蕭江北你什么意思?”
蕭江北無辜地看著愛人:“野鴨子和鳳凰,這不是很明顯嗎?”說完見愛人面色如霜,他就一攤手:“怎么?我說錯了嗎?”
“好吧,你沒說錯。”顧無力地垮了肩膀,再看前方,鐘春風跌跌撞撞的逃,還真像被鳳凰追著的一只半死野鴨子。
“那個程大人怎么回事啊?欺人太甚了吧?”到底是百味館的在職員工,就算只是掛名的吧,那也是她顧的人不是?程統這樣的仗勢欺人,實在太過分了。
“就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蕭江北也默默點頭,末了思索了一下,喃喃道:“莫非是前世冤家?”
“喂!你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嗎?去勸一勸啊,真是的,好歹也是在官場上混,連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都不明白嗎?”顧捅捅蕭江北,讓他以恩人身份去打壓一下程統的囂張氣焰。
“得令。”愛人有命,蕭江北怎敢不從?當下一抱拳,正兒八經的領命而去,讓他身后的顧忍不住笑出聲來。
眼看蕭江北大步上前,截住程統和他說了幾句,顧暗自點頭,心想這下對方可該收斂一些了。卻不料過一會兒蕭江北回來,面色沉重的對她搖頭,沉聲道:“沒用,程統說了,鐘春風是他的心魔,必要解開,他的人生才能柳暗花明枯樹逢春。”
“什么?心魔?他現在的人生還不夠春風得意?還想柳暗花明枯樹逢春?蕭江北,那位程大人是不是把你當孩子哄了?”顧險些跳起,就要去找程統興師問罪,卻被蕭江北拉住,見他搖頭道:“沒用的,程統這人表面上很好說話,私底下卻十分強勢。”
“那又怎樣?他要干什么?非得把鐘春風逼出京城嗎?鐘春風怎么得罪他了?”顧柳眉倒豎,拳頭都握起來了,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差點兒沒讓自己的唾沫星子給嗆著,一把抓住了蕭江北,她驚恐道:“那個……那個程統該不會有龍陽之好,所以看上鐘春風了吧?”
“不是。”蕭江北斷然否認道:“你不要多想,程統幼年時也算神童,可有一次去江南,在宴會上遇到鐘春風,有人提議讓塞北和江南的神童比試一下,他被鐘春風徹底比了下去,而且那時鐘春風得理不饒人,沒給他留一點面子,害他回去后被父親說不爭氣。從那以后他就發奮努力,以至于半生都是在書本中度過,如今看見鐘春風,可算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還……還有這曲折呢?”
顧直了眼睛,心想幼年時?那會兒程統和鐘春風才多大啊?就記恨到現在?程統現在怎么說也是個吏部左侍郎,這俗語說的好,宰相肚里能撐船啊,他就算撐不下一條船,好歹也能撐多半條吧?還是說,果然幼年時遭受的心理創傷會比較難忘嗎?
顧簡直不知說什么好,最后只得吶吶道:“那個……罷了,這事兒我可以不管,但你讓程大人適可而止一些吧。幼年,那會兒鐘春風才多大?小孩子又懂什么留不留余地的?”
蕭江北斜看了她一眼:“難道說他現在懂嗎?”為出征之前,蕭江北可沒少來百味館,對鐘春風是個什么德性再清楚不過,那就是個得理不讓人的主兒,只不過如今遇見比他還厲害的了,這壓根兒就是報應,當然,這種實話就不能在愛人面前說了。
“唔!”顧想起鐘春風平日的毒舌,聰明地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小聲道:“他也就是嘴巴毒一些,為人高傲了些,且因此都受到教訓了,十年寒窗最終成了泡影,這還不夠嗎?程大人如今春風得意,就不要再往他傷口上撒鹽了。”
“放心,程統怎么說也做了好幾年的官兒,他會把握這個分寸的。”蕭江北不想在為鐘春風浪費精神,陪著顧往回走。
“真會把握分寸嗎?”顧回頭去看,鐘春風和程統已經都沒影兒了,想到剛才那兩人的模樣,她對蕭江北的話持懷疑態度。
“姑娘回來了?”
看見顧的馬車進了西角門,王婆子連忙趕上去殷勤問候,于是顧便下了馬車,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正要往后院去,就聽王婆子小聲道:“今兒上房里可熱鬧呢,姑娘不去看看?”
“什么熱鬧啊?”顧挺下腳步,知道王婆子有話要說。果然就見她笑得越發歡暢,低聲道:“有人上門給三姑娘提親,如今媒人就在上房,太太正好茶好點心的招待呢。”
“哦?是誰家啊?看樣子太太還是很滿意了?”
“可不是?”王婆子撇撇嘴,小聲道:“對方家世倒不清貴,可是人家有錢啊,宮廷供奉林家,在這京城的一畝三分地上誰不知道?”
“林家?”顧驚訝了,林家她倒是知道,在宮廷供奉中也算是一號實力人物,只是不知顧明陽怎么會和這樣人家結親?父親一向都是喜歡書香門第的啊,再者這林家雖是宮廷供奉,但家中并沒有人做官,呂夫人向來貪婪,不但要錢,也想要勢,她肯甘心將女兒嫁給一個商人之子?宮廷供奉也是商人吧。
顧腦海中不自禁便浮現出薛蟠的模樣來,沒辦法,實在是《紅樓夢》太深入人心,以至于一提起宮廷供奉,她就腦補出呆霸王來。不過這事她倒也不是很操心,顧錦繡嫁的如何與她沒關系,倒是顧蘭綃,去年蕭江北戰死的消息還未傳來時,有個富商上門求親,呂夫人就極力攛掇著要把顧蘭綃許出去,卻被顧破壞,加上顧老爺原本也不太喜歡商人家,所以雖然對方在地方官場上也有些人脈,他卻還是拒絕了。
剛回到自己房間,就聽門外顧蘭綃的聲音響起,顧忙親自把她迎進來,果然,就聽她笑道:“大姐姐知不知道?三妹妹的親事大概就定下來了,你之前只想著蕭家哥哥,所以大概也沒對府里風聲留意,那會兒就有人說起過,但那時候不做準兒,如今對方既然上門提親了,太太大概也和老爺通了氣,所以這事兒就基本上準了。”
顧笑道:“我進門時聽王婆子說起過這件事,只是奇怪太太如今怎么倒替三妹妹找了個商人家,依照她的心思,怎么著也得把三妹妹嫁到官宦人家,最起碼不能比我差了,這才能出心中一口氣才是。”
顧蘭綃冷笑道:“她倒是有這個心,可也得看清現實啊,莫說比得上蕭家哥哥,就是普通清貴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咱們家,老爺畢竟只是個五品官兒。這林家其實就很不錯了,富得流油不說,雖沒有官身,人脈卻寬廣得很,更何況他們是為二兒子提親的,聽說那位林二公子十分有才華,不過十八歲,已經求得了秀才功名,明年就要考舉人,他們家既有門路,焉知將來不能進士及第官運亨通?不是如此,太太也未必對這門親事上心。”
顧這才知道真正緣由,因點頭笑道:“罷了,如今三妹妹親事定了,她就不至于來啰嗦我了,咱們倒不用很關心這件事,倒是關心關心咱們自己的事才好。二妹妹如今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去年那門親事,因為你不愿意,我也覺得不好,就在父親面前進言,到底給破壞了,太太恨得我牙癢癢。如今三妹妹定了親,怕她不冷眼看著我替你選門什么親事呢?你說出個標準,我也好留意踅摸著。”
顧蘭綃臉立刻紅了,對顧道:“我急什么?姐姐如今還沒嫁人呢,哪里能拋頭露面為我的事情操心?等將來您嫁過去,若那時妹妹有中意的,少不得要拜托姐姐,這會兒卻不急。”
顧想想也是,于是便道:“既如此,那將來我替你留意著,你若有中意的人家,直接告訴我就是,你知道我的性子,咱們用不著扭扭捏捏的,是了,我今兒在百味館和蕭江北見了一面,他們家大概要定日子了,明年春我應該就可以出閣……”
不等說完,就聽顧蘭綃笑道:“大姐姐可真是高興地忘形了,這樣話也能順順溜溜說出來。不過你說的沒錯,早一天出閣倒更好。那林家老太爺聽說也是重病纏身,大姐姐出閣后,怕就要輪到三妹妹了,我料著林家不會等太久。”
顧點點頭,心中對此事倒不是十分在意,因和顧蘭綃說了會兒閑話,忽聽院中有人叫杏花,一問,又是呂夫人喊她過去。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