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主在心中醞釀許久，終還是沒能將那句話問出口。
江老祖靜靜地看著他，不由回憶起從前。
眼前這個孩子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從小便體現出超越同齡人的沉穩氣質，那時自己對他的評價是：胸有丘壑，沉穩有度，堪當家主重任。
這些年來，江家在他的帶領之下，穩步向前，無功績，無過失。
一如他的性格，四平八穩，厚實可靠。
塵兒的性子像極了他的父親，只是比他父親更多了一絲傲氣、一絲勇往無前的決心。
遠修可固守家業，塵兒可開疆拓土，若能好好培養一番，江家在這對父子手中定能更上一層樓。
江老祖老懷寬慰，面上卻半點不露，肅容道：
“我曾與你說過，阿慕絕不會成為塵兒的威脅。”
江家主意圖被看穿，面色赧然：“小九天資出眾，若她日后當真比塵兒更適合，我絕無二話。”
遠修性子實在太過實誠，江家主心中無奈嘆氣，便打算告知他部分實情。
“阿慕不是我江家人。”
江家主詫異看向江老祖：“老祖，這話怎講——”
江老祖卻并未解釋，只道：“此事你知道就行，無需告訴塵兒。”
江家主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江老祖的想法。
“老祖是想借阿慕歷練塵兒……”
江老祖點點頭：“塵兒的路走的太過順遂，有阿慕在，也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切都得靠自己爭取。”
對于此事，江家主倒頗為認同。
只是——
“阿慕究竟是誰？”
江老祖看向院中那顆菩提樹，那本是林老當年贈予他的一顆種子，自己將它埋于院內，短短數年，樹干便有一人腰粗。
近些年他于修煉一途從未生出心魔，或許整個江家都未曾發現，這些年他們的修行比以往順暢了許多，而這一切緣由都在于這棵樹。
“阿慕的身份，非你我所能探得。”
很快，在萬眾期待之中，各大宗門終于開始派遣弟子下山，廣招門徒。
江家在道衍宗的所有附屬修仙家族之中，排位還算靠前，每旬多少也有幾個苗子，故其專門向江家派來了兩位接引弟子。
按照以往慣例，兩位弟子接了江家人便立刻回到宗門。
可這次有所不同，備選的江家人中，竟還有一位不足十歲的女童。
兩位弟子感到有些為難。
江老祖大手一揮：“老夫要將阿慕送到宗門，此行便與你們一起！”
對于江老祖這樣的元嬰老祖，兩位弟子不敢放肆，卻還是無法應下。
一人試圖據理力爭：“江老祖，宗門規定只招收十歲以上弟子……”
“我江家此次推薦之人便是阿慕，并不違反宗門規定。”
“可……”
那人還待說些什么，江老祖卻不容分說道：
“此事我會親自告知執法堂周堂主，你無需為此憂心。”
聽了這話，兩位弟子才稍顯安心。
如此一來，即便有事也牽連不到他們。
眾人即將出發前往道衍宗，江家主與一眾長老在門口相送。
江塵從父親身后走出，來到江陽面前，淺笑著與他告別：
“七弟，進了道衍宗萬不可懈怠修煉，不可惹是生非，有事便去尋執法堂周堂主，他與老祖有私交，許會與你方便。”
江陽苦著臉：“大哥，為何你突然改去太極宗了？沒有你在，可就沒有人罩我了！”
江塵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阿慕，臉上露出微微的不自在，很快又恢復如常。
“記得在道衍宗要時時看顧著九妹，她還小，你是兄長，必須得保護著她！”
九妹才五歲，一直被老祖精心照顧著，去了道衍宗，若無人幫襯，怕是連生活都無法自理。
自己身為她的七哥，自然要好好照顧妹妹！
江陽挺起胸膛，一把拉過阿慕，斬釘截鐵道：
“大哥放心，九妹就交給我了！絕不讓她受丁點委屈！”
阿慕胳膊被拉的有些疼，她看了看這位傻七哥，聽他說的話還算有模有樣，決定不與他計較。
江塵懷疑地看著江陽，直到看得他面色泛紅，拍著胸脯再三保證，才對阿慕說道：
“九妹，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七弟性子跳脫，日后還需你多費心——”
還未說完，江陽叫了起來：
“大哥！九妹才五歲，你跟她說這些作甚？我再如何，總還是一位兄長，定能護得住她的！”
阿慕忍不住笑了笑，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兩側露出兩個小小的漩渦，令人見之心喜。
她道：“大哥無需憂心，我相信七哥定能‘照顧’好我。”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江陽：總感覺九妹的話好像怪怪的！
眾人整裝完畢，其中一名道衍宗弟子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以靈力祭出，便見它升到半空中，化為了一片祥云。
“是靈器！”有江家子弟驚喜叫道。
在江老祖面前，那道衍宗弟子不敢得意，他看向江老祖，猶豫著道：“江老祖，您先請？”
二階靈器，對于筑基以下修士而言，已是極好。
可對江老祖來說，不僅速度不夠，連空中的罡風也無法抵擋，怎能讓阿慕坐于其上？
他淡淡道：“不必，你收起來吧。”
說完，他祭出一片更大的祥云，祥云之上覆蓋著一層隔絕陣法，瞧著似乎比道衍宗弟子的祥云靈器品階高出不少。
他一揮袖，將所有人帶到祥云之上，對著剩下的江家眾人點點頭，便催動靈器騰空飛起。
一個呼吸間，地面之物已無法肉眼可見。
眾人驚奇不已，紛紛感嘆，其中，尤以江陽叫的最歡。
“九妹九妹！你看，我們飛的好高好快！”
“九妹九妹，這上面竟然一絲風都沒有，好神奇！”
“九妹九妹！”
阿慕心中一點點升起的好奇探索漸漸被旁邊聒噪的聲音磨平，想著往后的日子，隱隱預感到一絲不妙。
江陽的聲音突然低落起來：“九妹，我們看不到大哥他們了——”
阿慕下意識朝著江家方向望去，層層白云阻礙了她的視線，好不容易通過一絲縫隙看到了地面，卻早已沒了江家的影子。
短短時間，她們已距離江家很遠了。
“九妹，你說我們何時才能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