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貴女

第五章:夜里聲響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已是七月初,盛夏之夜暑氣微微消散,夜里漸漸浮起涼氣,只是還有些蟬鳴未歇。

“三姐,你看二姐姐在做什么?”蹲在院子里玩耍的兩個妹妹停下來望著堂屋里忙碌的二丫,四丫頭奶聲奶氣的問道。

“妹妹乖,大人做事咱們不能管。”三妞懂事的拍拍四妹的小腦門。

“嗯!”四妹點頭咧嘴笑,入夏以后因為黑虎,小姑娘也跟著吃肉,臉蛋也長得水靈靈,肉嘟嘟的,蘋果似得臉蛋笑起來,兩頰可愛的現出兩枚甜甜的酒窩。說實話,這三姐妹完美的繼承了親娘的長相基因,最可愛的是四妹臉上的酒窩,不過遺憾的是,娘的酒窩只有老四繼承了,黑虎在籬笆圍欄門口守著,趴在地上時不時搖搖尾巴。

二丫知道黑虎看著兩個小丫頭,便專心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桌上有兩個粗布包裹,把準備了幾日的干糧放進粗布包里,另一個包里裝了幾間能穿的夏衫,這個家里沒什么值錢物件,收拾完也就兩個小包袱,唯一幾件能穿的冬衣早就被她拿去當鋪換了銀子。

今兒在地里挖土就看到一輛青幃馬車開進村里,直奔陸家祖屋去的,略微尋思,二丫便想起陸洪氏那個老妖婆說的鎮上有戶人家想買四妹的事,加上距離張土財主被狗咬了已快兩個月了,那傷怕是要好了,很可能會來報復。她一個人或許還能應付,可是她還要護著兩個妹妹,如今對上這兩家,怕是沒有什么勝算。本來想著找時間想村長李叔道個別,但沒時間了。

兩個丫頭還好奇為什么今晚姐姐沒叫她們早早的上床睡覺,二丫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三妹四妹快進來睡覺了!”兩人拍掉手上的泥巴在門口的濕布上擦干凈手,蹦蹦跳跳的進了屋,二丫輕聲喚了一聲“黑虎”,黑虎也跟著進了屋。

依舊是桑葚樹不遠處,隔三差五便在這里望風的人轉身走了。

“爺,都歇下了。”

“好,今晚就去會會這女人。”張土財主坐在椅子上,有個穿著麻布灰衫的小女童正蹲著給他洗腳,張土財主干笑了兩聲,轉頭問剛剛來報信的小廝:“舅這幾日沒讓人送銀子過來?”

聞聲,那小廝低頭不敢說話,張土財主一腳踢在小廝身上,“滾,看著就礙眼!”小廝聞聲連忙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這張土財主的舅舅正是安北鎮上的林員外,是個有錢的豪紳。張土財主不過二十歲,卻是個好色坯子,常年透支身體,使他臉色呈現出一種慘白色,嘴下角長了一顆大肉痣,看著有些惡心。

他父母早亡,所以便由舅舅養大,只是林員外一向忙著生意沒時間管教他,這人便長歪了,在鎮上不是去賭坊,便是去青樓,林員外為了不讓他給自己添麻煩,便讓人把他送回了陵源村,每月給些銀兩供他吃喝。仗著有個這樣的舅舅,張土財主沒少欺負村民,騷擾婦女。

想著今晚要去一親芳澤,張土財主嘴角露出一抹猥瑣的笑容。他伸出手,手心放著一個白瓷小瓶子,只聽他喃喃道:“美人兒,別想跑出我的手心!”

亥時初,屋子里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門外似乎有響動,二丫輕輕拍了一下黑虎的頭,示意它別出聲,黑虎通人性,便真的沒有發聲。從窗戶看出去,籬笆邊似乎站了一個人,弓著背左右看了看,躡手躡腳的往前走了幾步,慢慢往窗戶走來,黑虎似乎著急了,口中發出噓噓聲。

“咳咳咳”,二丫故意發出幾聲輕輕的咳嗽聲,門外就突然沒有了動靜,不一會兒,側門打開了,里面走出一個人,穿著雪白的中衣,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黑漆漆的夜里看著有些駭人。蹲在籬笆邊的人定睛一看,認出是二丫,這么晚了,這是要去哪里?

捏緊手中的瓷瓶,那人不遠不近的跟在二丫身后,不錯,這人正是張土財主。

二丫往前走著,大狗沒有跟來,她似乎沒有意識的往前走,在大半夜真有些嚇人,張土財主跟在后面心急火燎,又不敢貿然上前去,跟了好一會兒,張土財主認出這是去陸家祖屋的路,一時不知道怎么辦了,心一橫,打定主意今晚定要達成目的,想著手中的瓷瓶,心里也有了底氣,繼續跟著。

想著十歲那年母親生四妹的時候,是一向不怎么開口說話的二嬸和二叔說了一句“生不出兒子的母豬別浪費糧食”,大叔大嬸子都附和著,便不許家里拿東西給母親吃,結果母親難產,父親大雪天上山尋吃的再也沒有回來,家破人亡,一切就是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其實不愛開口的人,也許一張嘴比誰都毒!今晚便把這人引去,讓他們惡人互相斗吧。

離祖屋還有半里地的時候,二丫突然停了下來,張土財主沒想到這人轉身這么突然,一時沒有來得及藏著,不過也就一瞬間,他便笑了,正好啊,這里半人高的草,在里面快活也不會被發現,這死丫頭還挺會找地兒的。

二丫笑著向他走進,二丫本來生得就美,在月光下朦朧的小臉,精致的五官都呈現出奪人心魂的美麗,加上夜色的襯托,更有一番嫵媚的風韻。

“我知道你今夜會來,張爺,鳳兒怕那死狗掃了您的興,今夜故意帶你來此。”說著軟軟的撲進張土財主懷里,張土財主看著美人,魂兒都沒了,張臂要抱二丫,誰知二丫突然捂住鼻子,一團白霧狀的粉末便撲了他一臉,一陣眩暈,張土財主只覺得小腹熱火朝天,二丫往前小跑,繡花鞋踏在草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張土財主見二丫要跑,忙跟著追上去,走了幾步越發覺得渾身燥熱難忍,小腹好似升起一團火,腦袋迷迷糊糊,他隱約猜到是中了他自己帶的迷情散,可是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張土財主一心只想把前面的美人抱在懷里,一親芳澤。

二丫跑了沒有多遠,就聽到前面的草叢里有動靜,二丫心驚這大半夜怎么會有人。

趁跟在身后的人還沒有追上來,二丫小心的走過去,便看到半人高的草叢里有一男一女赤身交纏在一起,兩人正熱情似火,誰也沒注意到有人靠近,女子口中忘情的呻吟著,男子也忙得不可開交。

二丫先是一驚,后卻是臉紅心跳,她好歹是未出閣的小姑娘,見此景難免害羞。再一看,沒想到是老熟人,二嬸二叔可真是好興致,竟半夜來野地里做這等事,不過二丫心里突生一計,這樣正好,免了她去籌謀如何讓他們狗咬狗了。

看著追過來的張土財主,二丫突然蹲下,伸腳一絆,那人便摔了下去,正好摔在草叢里正忙著的兩人身上。

正親熱著,突然倒了一個人下來,是誰也得嚇掉魂兒,只聽得草叢里爆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在寂靜的夜里十分震耳。

“救命啊,救命!”一聲一聲的尖叫劃破夜空,周圍的人家漸漸都點起了燈,這會兒二叔是懵了,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竟然脫了衣服,在忙活他媳婦?

他只覺一股血腥涌上喉嚨口,反應過來便想去扳開這男人,可是藥效發作的張土財主力氣可大著,一個中年大叔怎會是他的對手,那人好像黏在了女子身上,代替了他的位置,在他媳婦身上聳動著身子。他只覺得心口一痛,整個人便倒在地上沒有了意識。

這頭,不少村民打著火把往叫“救命”的地方趕,那頭二丫早就偷偷溜回家里,拿著包袱帶著兩個妹妹趁著夜色從小路離開了村子,身后跟著只大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