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正月初九,春寒料峭,還微有些寒意,今日要去清月河放酒燈,去之前還要在正屋里拜長輩,然后小輩們再去放酒燈,長輩們是不去的。
放酒燈喻意生活如酒一樣醇香悠久,時日越長,越美好。這是良蕖比較喜歡的一個節日,只是還為了那張畫發愁呢,這祁風到底在玩什么把戲啊!
在松壽堂拜過老王妃和老王爺,老王妃拉著良蕖說了一會兒話,仔細叮囑了不要在水邊待久了,擔心出意外,又囑咐了今日跟著去的素蘭,不要讓大小姐受涼,湯婆子要隨時備著。說著玨寶也來了,因著天寒,老王妃讓他晚些起床,本來未成年的玨寶不用去放酒燈的,因為那都是姑娘家乞求姻緣美好,家庭幸福的活動。只是玨寶聽說了,便央著老王妃許他去看看,老王妃素來稀罕這唯一的寶貝嫡親孫子,就點頭允了。
良雨在一旁,笑了幾句,“男孩子不以讀書為重,卻天天想著怎么玩,當真是越發紈绔了。”
“行了,這般說他做什么,寶兒年紀還小,該活絡的時候就活絡,別板著臉就訓人!”因為今日過節,老王妃只說了良雨幾句就擺手讓她們去玩了。
良蕖沒有說話,良雨愛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她懶得管了,自那日大雪過后,良蕖便只有玨寶這個弟弟了,其他人,生生死死都與她無關,她就是這樣愛恨分明的人,學不來將敵人當祖宗的“仁慈”。
今日良蕖穿了件繡蘭花織錦絨裙,外面罩了件淡藍色細兔毛鑲邊的披風,三千青絲用一根石榴花寶石花簪固定在腦后,看著不過分素凈,也不艷麗,不會失了榮王府嫡長女的身份,看著也叫人舒心。
本來今日應當好好妝扮一番的,畢竟今日如同七夕乞巧一樣,應當打扮莊重,這樣才能表示虔誠的祈愿之心,只是良蕖有私心,她還不愿意這么早鋒芒俱露,今日必然有很多能議親的公子前來,倘若被哪家公子看上,她沒有把握能夠左右老王妃的心思。畢竟古時這樣大家族的女子不過就是為了家族謀權勢的存在,何況半路回歸的她。
今日良雨竟然也破天荒的打扮素凈,里面是一件深紫色的絨裙,外面罩了件淺紫色的鑲兔毛的披風,應當是比照良蕖的衣服來做的,看著也頗有姿色。
慕容雪也就不說了,一件胭脂色的紅狐披風已經是雍容華貴,更別說那滿頭的金釵玉簪,晃的人眼花。慕容云倒是聰明,沒有金銀滿頭來搶慕容雪的風頭,只是有個富得流油的姨娘的慕容霖就不一樣了,打扮的和嫡出的慕容雪不相上下,簡直像是在炫富。慕容云穿的是鵝黃色的外披內裳,頭上幾只精致的銀釵,看著雅致動人,小小年紀,容貌倒是與良蕖不相上下了,實在是幾個妹妹里最出色的一個,只是想起那日慕容云的模樣,良蕖搖了搖頭,只怕仇恨會毀了她。
今日是三輛馬車,慕容雪一個人乘前面那個最大的馬車,中間一輛是良蕖姐弟的,略微比慕容雪的小一些,因為寶兒年紀尚小,便沒有分開乘車,慕容霖和慕容云在最后一輛馬車上。
馬車悠悠的走著,良雨也不說話,安靜的坐在一邊,良蕖也閉著眼睛養神,玨寶依偎在良蕖一旁,有冷風從車床的厚布簾子灌進車里,良蕖微微皺眉,只一會兒就沒有冷風往里灌了。
過了一會良蕖睜眼便看見,玨寶小小的人,用手按住布簾子,不讓風灌進來,雖然車里有暖爐,可是小小的手也凍的有些紅了,良蕖心里一時暖融融的,卻有些后悔不該遣了素蘭先去一步。車里沒有丫鬟照看,是她的疏忽。
寶兒見姐姐醒了,自己被抓著個正著,才放下手,有點靦腆的笑笑。良蕖拉過寶兒的手,“冷不冷啊,傻小子。”
寶兒搖了搖頭,“寶兒不冷。”
“我早就說了,車上帶兩個丫頭,姐姐卻不讓,寶兒還要自己動手拉簾子,當真不像榮王府嫡長孫。”
良雨如今說話越發的刻薄了,好像誰都欠她似的,良蕖看了一眼寶兒,讓寶兒烤烤手,才抬頭道:“這是我的疏忽,不過寶兒這樣做不過是心疼自己的姐姐而已,人與人都是相互的,別覺得誰都對不起你,動不動就拿身份說事兒,倘若沒回來,你也不過是個貧窮鄉紳的女兒,如今這般,還是多珍惜的好!”
剛說完,馬夫的聲音響起:“小姐少爺,到了!”
良雨臉色有些難看,提著裙邊便下車了,良蕖姐弟在后面慢慢走,寶兒好想在想些什么,也沒有剛才有精神了,直到下人們將酒燈拿來,才有了精神。
良雨有些賭氣,只和慕容雪說話,也不愛和慕容霖和慕容云說話,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嫡出,和庶出說話,失了她嫡出的身份。良蕖不以為然,卻笑笑沒有管她。
人啊,清高久了,便以為自己真的是個仙人了。
今日來的人真多,不過良蕖她們來的這段河,沒有身份的人不能來的,是特地圈起來只供官家人來游玩的。
看到這里,良蕖不禁感嘆地位階級的殘酷啊。
良雨、玨寶和慕容雪幾個姐妹一起在河邊玩燈,良蕖覺得有點無聊,這開春的早梨花已經開了,良蕖看著看著便不知不覺走遠了。
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離了她們多遠了,素蘭去辦事還沒有回來,良蕖身邊也沒有個人,一時心神也有些慌了,剛轉身要回去,卻突然被人摟著腰騰空而起,良蕖本能反應緊緊抱著那個人,怕掉下去,緩過神才想去打那人。
“別動,不然把你丟下去。”似乎知道抱著的人想做什么,那人開口道。聲音低沉好聽,是個男人。
良蕖有些害怕,只能停止掙扎,安靜下來才聞到男子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藥香,淡淡的,很好聞。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卻又突然被放開。
落地后良蕖才看到這個男子的樣子,一件寶藍色的白狐毛的披風,頭發用金冠束起,如同刀削的五官精致帥氣,良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竟然是皇上慕容凌風!一時有些驚駭,良蕖有些失態,“皇上,皇上怎么……”
“別怕,今日這里只有我一人,你可以放松點,良蕖,我知道你今日要來,所以特地在這里,就是想看你一眼,我,我……”慕容凌風竟然也害羞了,看到他這個樣子,良蕖“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慕容凌風睜大眼睛,有些驚訝,她竟然不害怕,反而笑了,真是神奇的女子。也許他們真的認識很久很久了。
良蕖其實也不怕他,他剛剛就一直自稱是“我”,良蕖覺得感動,他可是尊貴的皇帝,竟然這般帶她親和。只是剛剛他,的那番話,意思是……喜歡她?除夕夜那男子便是他吧,第一眼竟有些心動的感覺,因為好像是熟識已久,只等今日回眸一瞥,難道他們曾經見過?
良蕖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卻想到他如今二十有一,后宮雖只有一個貴妃,是皇太后的娘家人,名喚李惠如,也就是如貴妃,可是她無法接受和別人共侍一夫,搖了搖頭,行禮道:“皇上厚愛了,臣女惶恐。”
看著剛才還巧笑倩兮的女子,突然這般拘禮起來,慕容凌風突然摟住良蕖,腳尖一點,一躍上了樹,倆人惹的梨花滿天飛。樹上,慕容凌風抱著良蕖,繞是良蕖不是正宗的古代閨秀,也有點臉紅,掙扎著要起身,可是慕容凌風抱的越發緊,就這樣,一個人低頭看著,一個人仰頭瞪眼,雪色的梨花漫天飛舞,突然低頭一個吻,蜻蜓點水,,良蕖一時呆愣。
慕容凌風將她放在地上,回過神時,空氣里只有他的余音,“直走,下坡就到了……”
回到河邊時,正碰見丫鬟來找人,良蕖淡淡道:“剛才看梨花開的好,一時忘了時辰。”便先走了。素蘭見了,忙跟在后面。
回去時,良雨說要和慕容雪說話,便去了慕容雪的馬車上,良蕖無所謂,帶著玨寶上了馬車,腦海里卻不禁浮現出剛才的一幕……他,是真的嗎?
回到菡芳閣,脫下袍子素蘭拿去掛著,卻說了一句,“小姐的東西放在袍子里了,奴婢給你放在盒子里了。”
東西?什么東西……
午夜時分,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后院鬼鬼祟祟的翻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