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無妃

第3749章 愛的末路(5K)

(全本\.yznnw.co\)

芳菲心里一陣狂跳,方明白自己那種不祥的預感,因何而來。

她撲上去,狠狠地摟住他:“陛下……陛下……”

他的眼睛亮起來,睜大了看她:“芳菲……芳菲……你是擔心我的啊……”

她說不出話來,心如刀割,只是緊緊地摟住他。

這一輩子,何嘗不曾擔心過他?

這么糾葛深沉的一個男人,自己敢說,自己從來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的手忽然用力,緊緊地摟住她,下巴蹭在她的頭發上,非常溫存,非常享受。這一刻,充滿了一種恬淡的甜蜜。比在太子府的那些日子,更加令人心曠神怡。仿佛連自己嘴角的血跡都徹底忘記了。

她的身子動了一下。

他卻摟得更緊,柔聲道:“芳菲,別動。”

那種女性的熟悉的氣息,飄忽在鼻孔里。剛剛來不及消退的情欲,似乎在死灰復燃。他的擁抱變得更緊,呼吸也更加急促。

芳菲甚至能聽到他的心,咚咚咚的,跳得那么厲害。

“陛下……”

他依舊一動不動,還是緊緊摟住她,體會著這女體在懷的溫暖和芬芳。大自然造就了人體,便是為了接近,互相取暖,體會那種天然的溫暖和親昵。

但是,知道她的掙扎,他忽然變得妥協。

只是緊緊地抱著,甚至連貼在她耳邊的嘴唇,都不敢再親吻下去。只能任由身子里的烈焰,一再地翻騰。

這更如一種巨大的折磨。就如一座活火山,在內心里燃燒,卻怎么都爆發不出來。所以,必然會掀起更加巨大的驚濤駭浪。

他一直壓抑著。

越是壓抑,呼吸越是沉重。

芳菲只感覺到耳邊那種灼人的熾熱——可是,不僅僅是情欲。那是一種帶著血腥味的熾熱。就因此,她才分外的驚心動魄。

不,自己就算恨他,埋怨他,但是,從不希望是這樣。

從不希望他走到這樣。

她的聲音有些飄飄忽忽的:“陛下……你哪里不舒服?我給你看看……”

“別……芳菲……”他察覺了她的掙扎,聲音變得非常軟弱,“芳菲,別離開我……芳菲,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她在這樣的聲音下,沒有任何的辦法。

蠟燭的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燈光飄飄忽忽的。映照著床上的兩個人。彼時,他太上皇的裝束,她皇太后的裝束。

兩個人相擁而抱。

一如當年那些白衣勝雪的歲月。

他才想起:呵,自己早該這樣抱著她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是否也想起那些初戀的歲月?最初的心動和心傷?和著最心愛的人,也曾一起這樣聽過風霜雨雪?

某一刻,她也忘了他的病情。

只是,慢慢的,空氣冷卻的時候,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自己的衣裳正中,仿佛一朵逐漸黑色,逐漸老去的花朵。

一如自己的青春歲月。

愛啊!

折騰了半世的折磨。

刻骨,卻把骨頭都磨碎了。

自己和弘文帝,五腑六臟里,哪里還有一絲完好?

他擁抱的時候,只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這呼吸聲慢慢地,越來越淡,越來越平靜。甚至她烏黑的發梢里流露出來的那股子淡淡的清香。

北武當的山清水秀,讓她還不曾老去。甚至撫摸著她的頭發的時候,還是昔日的光滑可鑒,柔軟芬芳。

他含著喜悅,低聲在她耳邊:“芳菲……芳菲……”

只喊著她的名字,希望是一輩子。

只希望她這樣抱著自己,然后,又是一輩子了。

她也完全喪失了理智,埋在他的懷里,仿佛一個無心無肝的木偶人。仿佛年幼登基的宏兒,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決接下來的問題。

多么希望,天就這樣一直黑著,永遠永遠也別亮起來。

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陽,那該多好啊。

兩個相擁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彼此依偎著,她的頭軟軟地躺在他的臂彎,睡得非常安詳,非常沉靜。

一如很久以前的歲月。

他也睡得非常安靜,連咳嗽都不曾,就連睡夢里,臉上都帶了笑意。

只是,半夜的時候,他被窗外的寒風凜冽所驚醒。在席卷而下的漫天大雪里。他睜開了眼睛。那時,蠟燭閃爍了一下,燭光,仿佛流盡了最后的一滴淚。

就在這一抹殘光里,他看見懷中女人的臉,雪白的,眼睫毛上掛著一串淡淡的淚痕。她這樣熟睡的時候,可真像宏兒啊。

就如宏兒登基當天的哭訴:“我取代的是父皇的皇位……我很傷心……”

他在黑夜里悄悄地笑起來。這有什么可傷心的呢?

自己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這才是自己最大的喜悅。

就在燭光徹底滅掉的時候,他忽然微微抬起頭,側身,在將明未黯的那一刻,準確地親吻她的唇。

他很溫柔,她不曾察覺。

但是,這一次,卻已經少了情欲的分量,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激烈的情懷——愛憐而溫柔。

他的身子,仿佛已經失去了情欲的力量,只能報之以最后的,最大的溫存。

他摟著她,輾轉反側的親吻。

從她的鬢邊的頭發,到她的溫暖的臉頰,甚至她的柔軟的手——尤其是她的手,他才注意到,她睡著了,一直抓著自己的手,十指緊扣。

也許,是自己先抓著她的——是自己一直這樣抓著,以自己最喜歡的姿勢,和她一起度過這樣的一個夜晚。

少時夫妻老來伴。

他把情欲用完了,只希望有一個相伴的女人。

良久,她仍舊酣睡著。

這一點,依舊和宏兒一樣。一旦徹底睡著了,連打雷也不會醒的。因為,她已經提心吊膽了許久許久,很難得如此心安理得的睡上一晚了。

他再次親吻到她的嘴唇的時候,她呢喃了一下。他微微笑起來,忍不住發出沙啞的一陣笑聲,看著她慵懶地翻一下身。

那是在黑夜,他只能撫摸到她的眉毛,那么奇怪地糾結了幾根。

她的一只手伸出去,放在被子外面。

他立即又輕輕地給她拿進來,放在被子里,自己緊緊握著。

這一晚,她沒有再翻身。而他,也不知什么時候,捏著她的手,徹底沉沉地睡去了。

風雪咆哮了一夜。

小皇帝按照慣例來請安。但是,在門口,他停下了腳步。內心里,仿佛是知道的,父皇,太后……他們在一起。

而今日,是大假。

帝王登基后,有七天的大假。

四處都靜悄悄的。

他戴著王冠,身后那么多侍從,護衛隊。本來,他充滿了淡淡的憂慮,但是,此時卻覺得開心——是屬于小孩子的那種小小的開心。

他進去的時候,就把所有人摒棄在外面。

他小小年紀,但卻是以天子身份發號施令,當然,誰也不敢不聽。

他一個人悄悄地進了慈寧宮,進了太后的寢殿。

宮女們都守在外面,見了他,立即悄悄地向他請安。

他環顧四周,看到桌上的酒杯,兩個。還有父皇的一件大氅,就放在外面。

他松一口氣,有點兒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宮女們都松了一口氣。

芳菲先睜開眼睛。一夜糾纏,醒來的時候,還是很疲倦,很憔悴——就算沒有夢,也覺得無形的憔悴和傷心。

弘文帝就躺在自己旁邊。他合身而臥,衣衫整整齊齊。

仿佛兩個純潔的少年,在這樣的風雪夜,相依相偎了一整夜。

她摸了摸昏花的額頭,坐起來,手放在他的脈搏上。他還是睡得很沉。只是,當她的手離開的時候,他反手,又將她握住。所以,她號脈的時候,都是用的反手。

仔細地聽,臉色變得慘白。

弘文帝脈象微弱,那么混亂。仿佛是無形的病癥,已經浸入了肌體的表里,往里面滲透。這是什么病?她覺得陌生。又拿起他的另一只手。

他第一次變得這么聽話,比小孩子還乖,一動不動,任她為所欲為。

她忽然又去看他的眼皮。

當他的眼皮被剝開的時候。他終于睜開眼睛,喉頭間發出一種枯澀的笑聲,咯咯的,又是喜悅,又是驚訝:“芳菲……你醒了?”

她根本就不回答他,只是伸手攙扶他:“陛下,你快起來,我給你好好看看。”

他趁勢便摟住了她的肩。

兩個人一起靠在床頭上。他的身子微微搖晃,她立即拿了一塊枕頭讓他枕著。他的聲音里全是沙啞的笑意:“芳菲,別擔心,我沒有任何病。只是這些日子太過疲倦而已……”

她的聲音有些凝重:“陛下,你可別諱疾忌醫。小病只要早早發現了,很快就治好了。”

“芳菲,我真的沒事。你想,我還要看著宏兒娶皇后,有小太子呢。”

她心里忽然一酸。

但覺握著的這只手,剛剛露在空氣里,便變得那么冰涼。仿佛是一個紙人一般。

她覺得淡淡的恐懼,轉身要下床。但是,卻被他緊緊地摟住,一動也不能動。

“芳菲……陪我一下,好不好?就陪這一下……”

“陛下,你的身子要緊……”

“芳菲,我們這次啟程回去的時候,一起帶宏兒去游玩一趟好不好?”

“陛下……你的身子已經很差了……”

兩個人一直在各說各話。

弘文帝渾然不在意,只是緊緊挽住她的肩頭,眉飛色舞的:“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帶著宏兒出去好好走一走,看看我們北國的江山……我答應過宏兒,所以,決不能食言。對了,芳菲,等宏兒登基的這七天大假過去,我們就走。這樣,一路回平城,一路欣賞風光,一舉兩得……”

芳菲忍無可忍:“陛下,你的身子能堅持住么?現在,什么都別想,想休養好再說。”

他變得非常的固執:“沒事。我的身子一點事情都沒有。芳菲,我們必須帶宏兒出去走走……”

再不走,就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芳菲默默地掙開了他的手,下了床。

皇太后的外裳下面,是一身素白的睡衣。此時,在他懷里已經揉得皺巴巴的。她的頭發也很散亂。

但覺身后弘文帝灼灼的目光,簡直心內劇跳。

這算什么呢?

可是,連抱怨,連怨恨都沒法。心里只是恐懼——如宏兒一般的害怕——如果他不在了,孤兒寡母,還能依靠誰呢?

何止宏兒離不開他。

自己呢?

沒了他,自己就真的一手遮天了?

誰能知道一個女人的痛苦和疲憊呢?

她的聲音十分平淡,甚至是殘酷的:“陛下,我先給你開幾天的藥。你服用了,能好下去,我們就回平城,也許,順便可以看看風景。但是,如果你的身子還是這樣子,別說帶宏兒出去了,就算你要離開北武當,都會很困難了。”

弘文帝心里一震。

她卻毫不在意:“陛下,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想通了,今天就開始服藥。”

她沒有等他回答,轉身就出去了。

弘文帝一個人躺在慈寧宮的床上,微微沮喪,又微微興奮。就如一個小孩子一般,一直賴著。

呵,因為這樣的風雪天氣,因為自己是太上皇了——從不知道,做太上皇,原來可以這么好。

可以肆無忌憚的偷懶,可以肆無忌憚地賴在這里。

原來,這就叫享清福?

他興奮得也要起床,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圍著火爐,品著小酒,給宏兒講故事了。

但是,他剛一起身,嘴里又是一股腥甜。

一股氣沖上來。但是,他卻強行壓了回去,因為,他聽到芳菲的腳步聲還在門口。她正在吩咐宮女們熬藥,煎藥。

而他,再也不想讓她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