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棄女很囂張

第六十三章:悔不當初

古權走了一天,天都黑盡了,還是不見人影。

周紅拿細剪剪了燭芯,擔憂的打量著還有心思看書的羅曼:“明天就要去半壺泉赴宴了。”

燭火跳耀了兩下之后,整個屋子都更亮堂了,先前看不太清的字立馬清晰起來。羅曼翻了一頁,緊著看后頭,沒答周紅的話。

“清點出來的現銀和糧食……”

見羅曼輕皺了下眉,周紅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猶豫半晌,還是硬著頭皮道:“小姐才認識古權多久,萬一他是個靠不住的,不得連累……”

正說著話,門口有小丫頭打簾子回事。周紅看一眼依舊專心看書的小姐,嘆一口氣出去了。

沒一會兒,她黑著臉進來,腳步有些虛浮:“裴嬤嬤不見了!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悄沒聲就沒了。到處都找不到。”

羅曼的目光終于從《地理志》上移開,她偏頭看向周紅,有些不滿:“多大的事,也值得你這樣驚慌。”

“所有能動用的銀錢,都在裴婆子身上。她要跑了……”

“她往哪里跑?”羅曼合上書本,定定的看了臉色越發蒼白的周紅。見她依舊沒想明白關竅,又打開書重新看起來:“你本身不是個笨的,又跟了我這么久。這點事情,應該能看明白。”

在羅曼手里的晚照苑,早就如鐵桶一般,針扎不進水潑不進。憑裴嬤嬤自己,不可能悄無聲息消失。

何況,知道斗不過,都決定犧牲裴家、犧牲自己,保全私生兒子了。就是讓她逃,她也絕不可能逃。

所以,裴嬤嬤無聲無息的消失,只能是古權的手腳。

周紅想不明白,不是她笨,是她被仇恨捂住了眼睛。她恨裴家,更恨裴嬤嬤。她怕他們能在這場事中逃脫,所以一聽說裴嬤嬤不見了,她就慌了。

可要做大事,遇事第一不能慌!學不會沉穩、管不好情緒,也沒必要跟在她身邊了。

路越走越兇險,別傷了她性命。

再說古權,哪怕羅曼不占著重生的便宜,只憑現在掌握的情況,也足以判斷古權的可靠。他是通敵叛國的罪臣之后,還有個隱在江湖刀尖舔血的義妹。

這樣的底交出來,除了忠心還能如何?

便是他和古早的命都不值錢,江南古家呢?人古家拼死救下他們的命,他們回古家個滅門之災?

周紅不知道古權底細,懷疑他忠心正常。可主子辦事,莫非還事事都得和她解釋?

晚照苑以前無可用之人,羅曼事事都與周紅解釋。可越往后走,不能和她說的事情越多。周紅若因此生出怨懟,她們主仆的情誼也該盡了。

羅曼沉沉看著書頁,燭光籠在她周身,為她渡上層暖暖的光。周紅看著,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她從驚慌里回過來神,立馬明白了小姐失望的點。

凝神細想一通,她沉默著跪在了羅曼跟前。

羅曼依舊在看書,并不管她。

半個時辰之后,有小石子打在羅曼窗戶上。羅曼從書上抬頭,要過去開窗。

“我來吧。”周紅從地上起來,搶在羅曼之前推開窗戶,她探出頭去看,外頭除了濃重的夜色,什么都沒有。

正疑惑間,羅曼也從窗口探出了頭,看家地上有個不起眼的紙團。

指給周紅看過之后,周紅便繞到后窗去撿。不多時,周紅就將紙團撿回來遞給了羅曼。

羅曼看過后又將紙團遞給周紅,自己對著窗邊一棵大樹道:“辭個行吧,到底主仆一場。”

樹椏上輕微一陣響,而后整個清秋院又安靜下來。若不是手里還拿著紙團,周紅不敢相信剛才真的有人來過。

羅曼扭頭看著滴漏:“戌時一刻了,娘這會兒該在小佛堂抄經。”

話音剛落,外頭就喧囂起來,沒一會兒,清清白著臉進來回稟:“姑娘快去小佛堂吧,裴婆子抓著把剪刀,見人就刺。”

“我娘怎么樣了?”

雖說知道古權有輕重,羅曼的心還是撲通直跳。

“奴婢過來的時候,裴婆子已經刺傷了兩個小丫頭,正紅著眼睛往太太跟前沖。不過護院已經過去了,太太應該不會有事。”

羅曼也不多說,抬腳往小佛堂過去。

等她趕到的時候,裴嬤嬤已經被護院按住。羅太太雖沒有受傷,一張臉卻煞白得沒有血色。顯然是嚇著了。

“娘。”羅曼輕輕叫了一聲,接替蘇嬤嬤扶著娘親在交椅上坐下:“沒事吧,傷著哪里沒有?”

見著羅曼,羅太太才緩過些神來。她淺淺的搖搖頭,目光釘在地上的剪刀上。想著裴婆子撲過來時的兇殘,又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當時,她迎著裴嬤嬤的目光,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殺意。她是真的想讓她死,還有蘇嬤嬤,她也想殺了蘇嬤嬤。

現在她被護院按在地上,目光又死死盯住了羅曼。那目光中的恨有如實質,化著柄柄尖刀,直往羅曼身上刺。

羅太太身子發抖,卻從椅子上站起來,堅定的擋在羅曼身前。

蘇嬤嬤從驚嚇中回過來神,撲打裴嬤嬤面前就揪著她脖領扇耳光,扇一下問她一聲:“太太哪里對不起你?這些年敬重著你,就敬了個畜生?”

“太太哪里招了你的恨,讓你貪她嫁妝,壞她鋪子,如今還要傷人?”

“幾個孩子哪里對不起你?一聲聲嬤嬤喊著,對你比對親祖母還親。”

巴掌掄得溜圓,打下去的時候,能清晰的聽見破風的聲音。幾巴掌下去,裴嬤嬤嘴角流血,臉高高的腫了起來。

她說不出話,只恨恨的盯著蘇嬤嬤打她的手,那目光是淬毒的針。

“小姐當年打我,和你現在一模一樣。”終于找到個空檔,裴嬤嬤一口血吐在地上,含混著道:“就為一個發冠兒,她扇我耳光、關我進柴房,還不給飯吃。你們都是人上人,我命賤。我憑什么比你們命賤?”

蘇嬤嬤聽得呼吸一窒:“就一個發冠?那是姑爺送的定情物!”

“定情?”裴嬤嬤呵一聲冷笑,紅腫的臉牽著流血的嘴,猙獰得惡鬼一般:“她死了不足半年,新夫人不就進門了?定情,他對小姐,哪來的情?”

蘇嬤嬤一巴掌下去,將她臉散偏。她卻又轉回來,對著蘇嬤嬤冷冷的笑:“你也不是個好的,我就不該報你送飯、相護的恩。你那么敬重你家小姐,當年我就該……”

“李善才還好嗎?”

眼看要爆出外祖母去世的真相了,羅曼站到裴嬤嬤面前,輕巧的問她:“知道他的親娘是,知道他擁有的巨富家資都是你偷來的,他什么反應?”

“你放了他!”先前還囂張的裴嬤嬤一下子尖利起來,她用盡全力掙扎,想撲過去撿地上的剪刀,想用刀尖對著羅太太的喉嚨,以此威脅羅曼答應她所有條件。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可在兩個護院手里,卻沒動彈得了半分。

“放開我!”她掙扎著,咒罵著,哭喊著,到最后實在沒了力氣,只得跪在地上嗚嗚的哭:“都給你們了,我所有的財產都給你們了,還要如何?”

這時,古權抱著堆匣子進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匣子一個個交給羅曼:“這是一百八十七處房子的房契。這是九個大莊子的地契,這是當在當鋪還沒來得及周轉的當票,這是兩千八百萬兩現銀銀票。”

東西每鋪展開一樣,滿屋的人就倒抽一口涼氣。

尤其是上首的羅太太,她看著在桌案上一字排開的紅木匣子,驚怒的臉色再傷心了三分:“曼曼說整個晚照苑,能調動的銀子不足萬兩。嬤嬤……”

裴嬤嬤卻不再搭理羅太太,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羅曼,如刀的眸子已經軟成了水:“你贏了,你要的都連本帶利的給你了。善才無辜,你饒過他好不好?

給他置辦的田產、鋪子、莊子,是我一輩子的積蓄,不是你娘的嫁妝。他從小到大花的銀子,干干凈凈,他也干干凈凈。”

“沒記錯的話,你一個月五兩銀子例錢。李善才養父母都是佃農出身,也沒什么積蓄。”

羅曼右手拂過一字排開的紅木匣子,沉靜的黑眸中盈滿了濃郁的諷刺:“這一下子九十六處房契、三千畝地契,還有這一千六百萬兩通兌銀票,都是嬤嬤您的月例銀子?”

沒等一臉挫敗的裴嬤嬤回話,羅曼從匣子上抽回手,一邊拿手絹擦著一邊看著古權問:“或者,李善才才高八斗,小小年紀,就自己掙下了這份家業?”

古權笑:“穿朱著紫的大員,五年間也掙不出這份家業啊!”

羅曼也笑:“裴嬤嬤既說不是晚照苑的,那定然不是我們的。既然正途掙不來,就肯定是走了歪路。將人送去官府好生查,查出來便是為民除害。”

“是,是老婆子貪的。”裴嬤嬤凄厲的叫喊出來。

她見識了羅曼的手段,頃刻間從未相認的兒子就知道了自己身世;頃刻間,她貪拿銀子的賬冊就擺在了她和兒子面前;頃刻間,她這些年做的陰私事、欺壓的人、害了的命都擺在了自己和兒子面前。

那么光風霽月、一塵不染的兒子,頃刻間就蒙上了灰,主動將這些不義財全交到了羅曼的人手里。

兒子喊大姨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睛帶光,牽著她的小手很暖。現在知道該喊娘,看她卻像在看糟污、在看濃痰;嫌惡、惡心得他當場吐了出來。

她想牽牽他,他卻跳出去好遠,就像被她碰到,就會腐爛一樣。

那眼神那反應,剜著她的心,讓她呼吸都困難。

她恨,恨羅曼兄妹太聰明。若再給她一年時間,她有把握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們癡傻。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諾大的家業安在善才頭上。

到那時,兒子安穩度日。她也能安心的陪著趙平娘熬日子。熬到趙平娘死,誰還會來查趙平娘的嫁妝?

趙家富可敵國,哪會在乎趙平娘虧損、揮霍的嫁妝;宣毅伯府要臉面,再眼紅銀子也豁不出臉面來要避居兒媳的嫁妝。

她恨,恨自己沒早些豁出去。羅曼和裴俊臨沒定成親的時候,她就該看清形勢,就該豁出裴家,豁出自己給羅曼甜頭,讓羅曼出氣。

那時候就了結的話,晚照苑沒成鐵桶,羅曼也空不出手去查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