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56天作之合醉月吟風
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56天作之合
她急忙趕回去。
遠遠的,見那長身玉立之人立在廊下往這邊望著。
檐下成串的紗燈灑下柔軟光暈,溫柔的靜靜的籠在那身極北淵雪寒貂裘之上,襯得那人唇角的笑意愈發溫軟,好似夜花幽放。
心仿佛落入一片溫潤的湖中,柔柔脈脈。
竟沒留心到他此刻牽住她的手,指尖極自然的為她撣去鬢發上的清雪。
燈光映在他的眸中,將那原有的一半清冷浸作柔暖,就連那聲音也愈發輕柔:“咱們回去了……”
她開心的點點頭,急忙跟上他,卻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轉了身子。但見熙親王亦沐浴在金紅燈光之下,雖有下人攙扶,身子依然高大挺拔。
她微福了身:“奴婢愿熙親王身體康健,歲歲平安。”
宇文容瀚神色微動,笑了,也沒說什么,只擺了擺手。
流光旖旎中,見那二人相攜遠去,一個俊逸出塵,一個秀色空絕,就連一雙背影亦是那般和諧,就好天地自開辟至今,單單塑造出了這么兩個絕佳的人物,只可惜……
方才在書房,宇文玄逸似是已知他在擔心什么。
的確,這個蘇錦翎貌婉心嫻,不染纖塵,與玄逸簡直是天作之合,錯只錯在……像,怎么會那么像?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時而流露出的倔強與細心,竟是與慈懿皇后一般模樣。怪不得,怪不得……
“玄逸,若是你執意如此,你希求多年苦籌多年如今只是唾手可得的東西,怕是要與你失之交臂了,甚至……危及自身……”
宇文玄逸望著窗外一片燈火朦朧,語氣清淡且幽遠:“我只知道,當我躺在雪地上看著雪花一層層蓋在身上的時候,我所想到的,只有她……”
他還能說什么呢?不過那位姑娘好像對玄逸的一片深情還一無所知,不過看著她望向他的眼神,誰又能說其中無半分情意呢?
他嘆了口氣,直望到那雙背影消失,直聽到府門沉重的合攏,整個人霎時一軟。
瑞祥急忙扶住:“王爺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
他搖搖頭:“扶我去書房……”
“王爺……”
宇文容瀚的腳步已經向書房移動了,口里喃喃著:“快點,否則來不及了……”
瑞祥只能嘆氣,小心攙扶。
書房內,琉璃燈下,宇文容瀚鋪開信箋。
燭光搖曳,晃得那信箋左下角的劍蘭仿佛在伸展枝葉。
執象管的手顫了又顫,淡黃的紙頁上緩緩出現了兩個字……
“皇兄”……
同清寧王去熙安府的事果真毫無懸念的被宇文玄蒼知道了。
蘇錦翎望著他毫無表情的側臉,有些心虛。
可是她為什么要心虛?她原本是去還債的。
宇文玄蒼一言不發,眼睛只對著對面嶙峋的山石。
良久,方攬過委屈至極的她:“我知道,你是欠了他的情,心里總惦著是回事。我只不知,這份情你要還多久,若是他……”
蘇錦翎幽怨的盯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卻被他一把抓過來緊緊抱住。下巴蹭著她的發心,幽聲道:“若說起來,還是我的疏忽,若是……錦翎,你會不會怪我?如果除夕那夜……”
那夜,他與她都有了無限的勇氣,可是一旦錯過那個時機,所有的勇氣都像滴落在寒天雪地里的淚珠轉瞬凝結成冰。他以為他很快會永遠的擁她在懷,卻不想……那一日,究竟還要多久?
自除夕夜后,賢妃依然沉默,也不提當日之事,他亦不問,心里卻頗費思量,然而亦知她心中擔憂。
沉默往往比語言更有力度,因為它總隱含著無數的可能,而那些可能多是無法預知的危險。
賢妃雖不似別的母親對兒子寵愛有加,卻是同樣的關心他。這些年來,有些事他雖不言,賢妃卻暗中替他料理了許多。按理,他喜歡蘇錦翎,賢妃沒有必要冒著欺君之險阻攔而是應玉成好事,即便皇上喜歡錦翎,但若是賢妃開了口,想必并非難事,可是……
如今,他不得不思慮許多,尤其是太子于奉儀門誓師之際的表現極具天家威儀,最近亦愈發精進,朝堂上的言論已多次被眾臣大加肯定,皇上也漸有悅色。倒不是真的有什么真知卓見,只不過同以往那些荒誕不經比起來,而今的確算得上是浪子回頭了。
人們是多么容易原諒過失,總是犯錯的人若是做了一點好事,往往讓人感激涕零,大加宣揚。而那些經常做好事的人呢?唯有更好,怕也不被注意吧。
一切似乎都在往他不希望的方向發展,表面平靜,內里波瀾暗涌,誰也不知那卷起的狂潮會打向誰,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出錯,不能……
“我知道你有許多難處……”她鼻尖微酸。
自除夕夜后,她亦回到雪陽宮伺候幾日,賢妃依然對她很關愛,卻總像隔了點什么,偶爾她回頭時,會看見賢妃正望著她的背影,那目光……她很難形容,就好像自己突然成了一個多余的擺設,主人便琢磨著該如何安置,或者……丟了。
戲臺上那般明目張膽,賢妃不會對她與玄蒼之情無所察覺。不,不應僅僅是察覺,而方逸云也在旁邊……現在想來,當時實在太過沖動,可是如果沒有賢妃的昏厥,現在又會怎樣呢?
如果……世間哪會有那么多如果?而今雖然在他身邊,卻總覺得好像有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在悄無聲息的分開他們,這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由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指尖一片冰涼。
“讓你受委屈了……”他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知賢妃會如何待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內里卻暗有計較。蘇錦翎雖不算絕頂聰明,但足夠敏感,定是有所察覺,卻不肯對他言說。真恨不能立即就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可是……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只恨自己,幫不了你什么……”
是啊,賢妃之所以如此看重方逸云,怕不僅僅因為她是自己的外甥女,更是因了方家龐大的勢力,而自己有什么呢?她在他身邊,已是多次連累他分出心力照顧自己,她又怎好奢求太多?
他心中重重一沉,將她抱得更緊:“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站在原地等我,便好……”
是啊,而今朝堂的局勢注定他也只能等待,伺機而動,待他得了那個位子……錦翎,等我……
“我聽說你把皇上給打了?”他努力做出開心的語氣。
蘇錦翎立刻轉了心思,苦起臉:“我當時也……現在他們都笑我……”
“敢打皇上的,自古至今怕是只有你一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對了,今天叫我出來,不會想跟我匯報你這壯舉吧?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要給我?”
早就聽玄朗說初三那日,她是為了保住手里的東西才陪宇文玄逸去了熙安府,而能讓她如此寶貝的定然是送給自己的物件了。
蘇錦翎不好意思的瞅瞅他:“不過你看了不許笑我……”
湊到她耳邊低語:“你還有什么是我沒看過的,我何嘗笑過?”
但見她轉羞為惱,頓時失笑,重重親了她一下:“快交出來,莫非要本王自己動手?”
說著,當真詭笑著撫向她的胸口。
她急忙掏出那荷包,然后便見他呆怔片刻后果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立即嚴肅對他。
“這荷包果真如你一樣世無其二……”
“你在笑我……”
“哪有?你看這雙……鴛鴦,簡直是栩栩如生。這繡法也怪獨特的,是你發明的?”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你不嫌棄就好,日后我給你做個好點的……”
親親她:“說什么傻話?只要是你送的都好。日后若是想做,就做個大點的,然后把自己裝進去送給我……”
未及她著惱,抱住她,良久……
“這個荷包一定要做好久吧?”
心底酸澀,又是良久……
“所以……”
面對她質疑又了然的目光,勉強牽出一絲笑意:“錦翎,好好做荷包,等我……去接你……”
她咬著嘴唇,努力壓下眼前的模糊:“我知道,我會的……”
卻是飛快低下頭,指尖使勁的摳住手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來。
臉卻被他輕輕抬起,對上滿是柔情痛楚的眼。他看了她許久,似是要將她刻進心底,卻是什么也沒說,只緩緩附下唇……
終有一滴淚,自眼角緩緩滑落,滲入鬢間。風吹過,微微的涼。
“錦翎,以后出來時多穿點衣裳……”
“錦翎,多吃點東西,這些日子好像又瘦了……”
“錦翎,我會時時刻刻想著你,你也要想著我……”
“錦翎,我會一直守著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錦翎……讓我好好抱抱你……”
“……嗯……”
天漸暗,風更冷,雪飄零。
迷了那一雙身影,卻不知從何處卷來一枚枯葉,輾轉的擦過那雙人影,又搖搖的向暗處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