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母依舊在不停地哭訴,哭得齊老夫人的火性都要上來了。
只不過想到樂、柳兩家現在還是親家,齊老夫人到底不忍心,還是開口說了一句:“親家母也無需在我這兒哭了,不論如何,親家公總算是平平地自嶺南回來了。”
樂母聽見這句話,不免愣了愣,聽不明白齊老夫人的意思。
齊老夫人看著樂母渾渾噩噩的表情,又是一陣煩心。
不過,齊老夫人也不打算多說了,只是側倚在榻上,閉著眼睛道:“親家母見諒,我早年間在北疆染了風濕的毛病,如今天冷,坐了這一會兒,就覺得身上疼得厲害,就請容我歪會兒吧。”
樂母知道,齊老夫人這是下逐客令了,卻依舊不死心,正要說話,忽而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柳默從驕縱的聲音:“外祖母!您好容易來了一趟,怎么都不來看從兒和姐姐?”
話音未落,就見一身紅衣的柳默從自外面跑了進來,撲進樂母的懷中,笑道:“從兒可想你了。”
后面,一貫端莊的柳默曲走了進來,穩穩當當地屈膝一禮,笑道:“見過外祖母,見過祖母。”
齊老夫人睜開眼睛,見狀笑道:“我這兩個孫女果然是孝順的,你外祖母遠道而來,你們可要好好陪著她多說說話。”
說著,再次有些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樂母見狀,知道今天再難說話,所幸能見到兩個外孫女,便強打起了精神,與柳默曲和柳默從說笑。
是夜。自家中回來的玉俏笑著對柳默慎道:“姑娘,我弟弟說,古家大小姐回京了。”
前些日子柳默慎讓談浩去客棧找古娜的時候,卻被店家告知古家商隊如今還沒回來。
柳默慎聽到這個消息時候,呆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也就丟下了。
前世。她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了古家商隊。而今生。因著古大叔的病現得早,加之京中鬧刺客,所以古家離京的時間推后了很多。那回京的時間,自然也要推后很多。
柳默慎心中雖然遺憾,卻也沒有多說什么,不過談浩卻是性子很軸的人。柳默慎讓他找人他卻沒找到,就天天跑到客棧。去問古家的人回來了沒有。
到最后,連店家都認識了談浩。終于在今天早些時候,還是客棧派了人來柳家,告訴談浩古家人回京了。
恰好玉俏今天做了些糕點。得了柳默慎的令,就出來也給談浩送些,便知道了這個消息。
柳默慎聽見。表情微喜,笑道:“好。那我們明天就去見見古家姐姐。”
玉俏笑道:“是。”便服侍了柳默慎歇息下。
第二天一早,柳默慎收拾停當之后,便帶著四個丫頭,又出門去了。
不過,四個人剛剛走到門口,就見柳默曲和柳默從姐妹二人也在門口,正要上一輛馬車。
馬車之上,樂家的標志奪目。
柳默從看見了柳默慎,只當沒看見一樣,“哼”了一聲便鉆進了馬車。倒是柳默曲本來已經上了馬車,看見柳默慎過來,忙又下了馬車,走過來對柳默慎道:“二姐姐今天又要出門呀。”
柳默慎微微笑道:“是。”
柳默曲笑道:“巧了,我外祖家如今在京中,所以我今天和妹妹也要出門,去見見外祖母。”
柳默慎笑而不答,只是對玉俏等人道:“我們走吧。”
身后,柳默曲卻又叫了一聲:“二姐姐。”
柳默慎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她。
只見柳默曲掩嘴笑道:“大姐姐好事已經定了下來,不知道二姐姐要準備什么送給大姐姐?”
柳默慎看著她那雙明媚的眼睛,淡然道:“小玩意兒而已,妹妹還有事嗎?”
柳默曲依舊笑著,眼角下的朱砂痣鮮艷奪目:“我倒是給大姐姐備了份厚禮,到時候一定會讓大姐姐驚訝的。”說罷,她掩著嘴,嬌笑著。
柳默曲眼神之中,帶著一絲露骨的得意。
柳默慎笑了:“是嗎?那到時候我也要見識一番。”
柳默曲道:“這個自然,不過二姐姐也莫要吃味,等到將來二姐姐有了好事的時候,我定然送份一模一樣的給二姐姐。”
柳默慎點點頭:“好,那我等著。”
柳默曲不再說話,而是屈膝一禮,轉身上了馬車。
柳默慎卻沒有動,她站在原地,目送著樂家的馬車離開,才道:“我們走吧。”
馬車之上,玉俏和暮秋坐在一旁,時不時地眼神交流一番,都偷偷看著柳默慎呆的表情。
暮秋輕輕推了推玉俏,玉俏咬著唇,醞釀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您是不是生三小姐的氣了?”
柳默慎回過神來,卻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問:“怎么這么問?”
玉俏又看了暮秋一眼,低聲道:“奴婢也說不好……就是三小姐方才說的那話,不像是好話。”
柳默慎聽她這么說,這才笑了:“連你們都聽出來了?”
玉俏和暮秋見柳默慎笑了,這才舒了一口氣,暮秋笑道:“也不是聽不聽出來的,就是覺得方才三小姐說的那話,沒來由地嚇人得慌。二姑娘,三小姐不會是想對大小姐……”
柳默慎靠著車壁,透過車簾,隱隱約約看著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平靜地說:“如果是你們都聽出來的意思,她就不會做……倒是你們沒聽出來的那層意思,才是真正怕人的。”
玉俏和暮秋對視一眼,完全不明白柳默慎話中的意思。
至于青虹,更是一臉茫然,完全不懂她們三個在說什么,索性坐在一邊,閉著嘴不說話。
柳默曲可不是傻子。現在府中上上下下都是齊老夫人的人。她那般對迎夏,滿府上下誰人不知?她在府門口那樣對自己說話,前一刻說完,下一刻只怕齊老夫人就知道了。
可問題是,柳默曲真是這么傻的人嗎?
一個將自己的心機都表露在外面的人,只會讓人覺得“她是個心腸不好的傻子。”、“果然就是一個小丫頭,除了折騰下人一番。說兩句狠話。還能做什么呢?”
看似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在看這樣想她的人的笑話?
就好似她剛才說的話,別人只會想著她是不是要去給柳默敬搗亂?
可是聽在柳默慎的耳朵里。卻讓她想到了安源平的事情……
柳默慎想著,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她真真兒好奇,這個三妹妹的背后,藏著的到底是什么人。
柳默慎正想著。忽然就聽見外面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笑道:“是柳家妹妹嗎?”
正是古娜。
柳默慎微微一笑,暫時將柳默曲的事情壓在心底。打開了車簾,笑道:“古姐姐好。”
一段日子沒見,古娜比前些天更黑了一些,個子也更高了。大大的眼睛里帶著喜悅,對著她笑道:“原來你是忠勇公府的二小姐,我都不知道呢。”
柳默慎聽說。笑道:“姐姐無需如此,你我二人茶社相遇。就是茶社中認識的朋友,沒有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古娜一聽,更是歡喜,連忙過來扶著柳默慎,笑道:“我爹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還嚇了一跳呢,說公侯之家的千金,怎么會與我做朋友?要不是你救了我爹的性命,我爹還差點兒以為你是騙子哩。”
柳默慎嘆了口氣,笑道:“我就是怕姐姐也這么想,所以才不敢據實以告。”
古娜拉著柳默慎,道:“我與妹妹一見如故,妹妹那么好的學問,還救了我爹爹,那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只要妹妹不嫌棄我平民的身份,我才不管妹妹是什么小姐呢。”
說著,古娜拉著柳默慎進了客棧,請她到了自己的房間坐下,笑道:“今天我爹和哥哥都采買出去了,只我一個人在家等妹妹。”
柳默慎坐在她的對面,問道:“令尊的身子,現在可好些了?”
古娜點點頭:“多虧了妹妹,現在我爹爹已經無礙了。”
柳默慎心中更是高興。
古大叔只要沒事兒,古家商隊就能順遂很多,而古達和古娜二人,自然也都能好好的。
是以,柳默慎笑得真摯,喃喃道:“太好了。”
古娜看著柳默慎高興的樣子,一拍腦袋,忙送懷中取出了一張紙,遞給柳默慎道:“對了妹妹,這個是我爹爹讓我給你的。”
柳默慎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張文書,上面寫著要將古家商隊一份的股份給了柳默慎了。
柳默慎見狀,立刻將那文書推了回來,嚴肅道:“我不要。”
古娜被柳默慎突然的嚴肅嚇到了,忙道:“妹妹別生氣,這個……”
“我不要。”柳默慎再次認真道。
前世,古家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收留了她,才有了她的后來。可關鍵時候,她卻沒能救了古家;
前世之恩,涌泉難報;今生,她只是彌補了前世的憾事,又怎能收錢?
古娜見柳默慎帶著生氣,卻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又將那紙推了回來,道:“妹妹,這個……妹妹許是不知道吧?我們家是通西域商隊,所以……”
柳默慎再次打斷了她:“姐姐,你給我這個,是不是因為我救了古大叔?”
古娜微微點頭,不好意思道:“爹爹說你救了他,救了我們商隊,應該要謝謝你,所以特意去官府立下的文書,妹妹你就拿著吧。”
柳默慎笑了,她將那張紙又推了回去,笑道:“如果姐姐真的想要謝我,那不如幫我找一樣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