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夢隨著白云暖回到洛縣,亦去河西鎮看望了安善人夫婦。
黃梔已經成家立業,膝下子女雙全。安善人夫婦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這才令安宇夢心情略略了些,昔日的歉疚也就此放下。這些年因為寫作賺了不少銀子,他怕當年授受,安家不肯接受,便等自己離去之后,委托人送去。那安善人夫婦倆自然是感動不已。欲要推辭不受,安宇夢的船也已經去遠,不好追回了,只好受了。
回京前夕,全家人圍坐著吃東西聊天。一屋子的大人小孩,其樂融融,熱鬧無比,白玉書樂得合不攏嘴。一眾孩子中,他最疼的便是蕙娘,許是物以稀為貴,蕙娘是唯一的外孫女吧!
蕙娘又是個嘴巴甜的,外公長外公短,白玉書就更加疼愛她了。凌哥兒帶頭向白云暖和張易辰投訴白玉書是如何偏心蕙娘的,予哥兒和相哥兒也跟著表達了很多不滿,孩子們稚氣十足,惹得眾人更加歡笑不止。
翰哥兒道:“不止外公,還有外婆,還有溫先生,他們都偏心蕙娘,你們不能只告外公一人的狀。”
大人們更加忍俊不禁了。
白玉書故意張開雙臂對蕙娘道:“蕙娘,過來,他們啊都是壞蛋。”
蕙娘小跑著撲進白玉書的懷抱,白玉書抱起蕙娘,假意對其他孩子道:“外公啊,就疼蕙娘,就疼蕙娘!氣死那群兔崽子!”
孩子們當真了,一個個撅嘴叉腰跺腳,大人們更加笑得樂不可支。
末了,駱雪音叫停道:“好了好了。老爺你就別逗孩子們了,他們明天還要趕路,今晚就讓他們早些去睡下吧!”
于是,白云暖喊進乳娘們,領了各自伺候的小主子去睡下了。
屋子里留了幾位大人再敘聊一番。
小七道:“蕙娘的確是又漂亮又大方,之前靈芝還和我說過,可惜她生的都是女孩兒。不然就和蕙娘定個娃娃親了。”
白振軒道:“靈芝啊就惦念著和阿暖做親家。之前是要將婉婉配給翰哥兒,阿暖推辭了幾句,她還生了阿暖好長一段時間的氣呢!”
眾人笑。小七接著白振軒的話尾道:“其實,靈芝不應該把目光只放在王府家的,咱們尚書府也有兩位小少爺,有的是機會與她家的小姐們配。”
白振軒道:“咱們應該學學人家靈芝。目光都放雍王府里頭,雍王府有男有女。咱們家也是有男有女,正好配來配去。”
“什么配來配去?哥哥說得如此難聽。”白云暖及時打斷了這個話題。
白振軒道:“親上加親,怎么難聽了?若帆和若桅挑一個配你們蕙娘,斕曦要是配不上那幾位正宗的爵爺。配翰哥兒總是配的吧?”
白云暖心里更加不爽快了。翰哥兒她可是要留給蕙娘的,若帆若桅雖是親侄子,可哪及得上翰哥兒從小在自己跟前長大。知根知底的?
白玉書見白云暖面色不郁,便替女兒解圍道:“要我說。你們都別忙乎,兒大不由娘,不說旁的,振軒你可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玉書提起舊事,白振軒自是臉上掛不住,駱雪音用手肘狠狠捅了下白玉書,白玉書自覺失言,忙起身道:“你們聊你們聊,我再去瞧瞧我的小外甥女去,明兒回了京城,又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再見到面呢!”
白玉書忙不迭起身出了屋子。他去了蕙娘的房間,蕙娘已經換好了睡衣,正準備睡覺。真娘和乳娘一起一旁哄著她。見到白玉書進來,真娘一凜,蕙娘卻早已興奮地從床上一躍而起,一下就撲到了白玉書身上,嘴里甜甜喊著:“外公!”
真娘有些不自在,在白家的這一年多,她還沒有如此近距離地與白玉書接觸過,她總是刻意避開他。
此刻蕙娘賴在白玉書懷里,對真娘道:“真娘你看,外公最疼我了,我敢打賭他一定沒有去哥哥和弟弟那里看他們有沒有睡覺,外公,你說蕙娘猜得對不對。”蕙娘又把臉轉向白玉書。
白玉書含笑地點了點頭。
蕙娘立即在她外公面頰上重重印下了一個吻,“外公最疼蕙娘,蕙娘也最愛外公。”
白玉書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嘴里卻道:“胡說,又哄外公開心。”
“蕙娘說的是真的,蕙娘就是最愛外公嘛!”
“蕙娘如果最愛外公,那你爹爹和你娘親呢?”
蕙娘笑嘻嘻道:“都是我的最愛。”
白玉書朗聲大笑起來,一個疼愛的吻輕輕地落在冰雪聰明的外甥女的面頰上。
“好了,太晚了,蕙娘該睡覺了。”白玉書用了商量的口氣。
蕙娘卻無比懂事地點了頭,將手伸給了乳娘,并對真娘道:“真娘,我要睡覺了,你替我送送外公。”
真娘剛才裝作鴕鳥,忽而被蕙娘一叫,嚇了一大跳。見白玉書大大方方地看著自己,她只好笑著對蕙娘道:“好。”
“外公,再見。”蕙娘沖著白玉書揮手。
白玉書也向蕙娘揮了揮手,互道晚安,便走出了屋子。
白玉書到了門外,嘟噥了一句:“秦艽去哪兒了?”
真娘便道:“奴婢給老爺取盞燈籠來吧!”
真娘取了燈籠,在一旁為白玉書引路。二人沉默著一路無言,月光將二人的影子并肩投在了地上,看著那不斷向前的影子,真娘心頭酸酸的。
白玉書站定了,回眸看她,道:“這些年,謝謝你照顧阿暖。”
真娘心里萬般不是滋味,咬了唇沒有吭聲。
白玉書終是嘆了口氣,接過真娘手里的燈籠,自去了。
看著白玉書的背影在月光中走遠,真娘只覺身子輕飄飄的,恍然如夢。
她和他終究是無緣也無份,一份空念想而已。
次日,旭日東升,張易辰攜著家眷返京。白振軒一家也同行。
行至半道,遇一女子攜著一對兒女坐在路旁啼哭。
馬車內,蕙娘抬頭對白云暖道:“娘親,你聽見外頭的哭聲了嗎?”
白云暖點頭,此時,馬車已經停下了,馬車外傳來張易辰的問話聲:“敢問婦人,為何坐于此處啼哭?”
想來,張易辰在前頭已經路見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