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禽相悅

第二百五十五章 舊情人

蕭夫人離府前一晚,竹園的主人臥室里,進行著這樣的對話。[就到]

“天雨路滑,母親這個時候出遠門,我實在不放心,可我又沒辦法陪她前往。”

蕭達派來的兩個婆子可沒少嘀咕,話里話外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如果容悅肯盡盡孝心,去送外祖母一程,衛太夫人會走得更安心”。好在蕭夫人不是個糊涂的,穆峻還這么小,當娘的,怎么能長期離府?一趟洹城之行,少說也要兩個多月。

穆遠聞言道:“路上倒沒什么,府里的馬車結實得很,到洹城的路都是驛道,鋪得還算平整,我只擔心……”

“擔心什么?”

“擔心你外祖母病危只是幌子,真實目的,不過是把你們母女誆去,再用你們來要挾我。”

“啊?不會吧?”

“你外公的為人,你應該從母親口里聽說過。不是我這個做小輩的不知恭敬,而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恭敬不起來。上次他把母親砸暈后,帶來的人手全被我滅掉了,回去時的車馬扈從都是王府派的。那次估計他就恨毒了,可他爪牙全無,只能忍氣吞聲。回到洹城后,重新招兵買馬,自個兒覺得又有了一點底氣,這不,又折騰上了。”

“那怎么辦?”對極品外公,容悅也很頭痛。

穆遠摸摸下巴:“這事,如果母親肯配合,就很好解決。”

“只要我母親不去洹城,他什么想法都是瞎的。”在容悅看來,這才是從根子上解決問題,不兜攬,不理睬,蕭達心眼再多,也拿她們母女沒奈何。(就到)

穆遠微微一笑:“你能說服母親不去嗎?”

容悅低頭想了一會,嘆息著搖了搖頭。自容征過世,蕭夫人就沒再見過衛太夫人。想念、擔憂是免不了的,現在聽說她病危,便明知是個陷進,她也會往里闖。

穆遠附耳道:“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兩人商議定。再找蕭夫人通氣。去的時候,還怕蕭夫人反感,誰知她只略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女婿的方案。

接下來,兩人足足忙了半宿,準備禮品,安排人手。檢查車輛……

第二天,在王府門口送走蕭夫人,容悅打著呵欠回到自己房里,正打算補個眠,誰知又來了拜客,卻是消失了大半年之久的長孫蘭。

在清曉軒分賓主坐下,長孫蘭奉上一堆禮物,語帶歉意地說:“因故延遲歸期。還請王妃恕罪。”

容悅含笑道:“長孫小姐為本妃之事在外奔波,勞苦功高,何罪之有?”

萬壽節過后。長孫蘭去外地考察分店。中途來信,說路遇齊天國商隊,發現對方大肆采購本地特產,再販賣到齊天國,利可翻倍,問容悅是否有興趣把分店開到齊天國去。

楚溟國和齊天國之間隔著一條大江,名滄浪,江闊數百丈,無橋可通,來往貨物只能通過船只。江中風高浪急。有翻船之厄,但利益趨使下,仍有不少商旅兩邊往來。

嚴謹就是其中一個。

婚后,容悅跟嚴謹斷了聯系,只隱約聽說,他一直留在慶都沒有回返。[就到]

收到長孫蘭的書信。容悅不免想起了嚴謹。

嚴謹能把分店開到慶都去,說明商路基本上是暢通的。如果長孫蘭不懼江上風浪,不怕路途遙遠,她也沒必要阻攔。行商之人,遇水乘船,在她這個現代人看來,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長孫蘭得到老板的首肯,把收購到的新貨交由二掌柜運回,自己帶著幾個隨從依附在齊天國的商隊之后去了慶都。

匯報完在那邊開分店的情況,再上交賬本,長孫蘭忽然臉兒紅紅地低下頸子,細聲低語:“其實,屬下這次回來,還有件事要請王妃作主。”

“什么事?你盡管說。”

容悅大感詫異,這羞答答的樣兒,莫不是有了意中人?若果真如此,倒省了許多麻煩。

長孫蘭支支吾吾,她身后的丫環連喜見狀,跪下代稟:“求王妃為我家姑娘主婚。”

容悅立時笑開:“真的?那可要恭喜了!”

連喜磕頭道:“多謝王妃。”

容悅便問:“你家姑爺是哪兒的人?”

連喜答道:“嚴公子也是本國人,這次隨姑娘一道回來了,嚴公子說,會擇吉日帶著官媒上門提親。”

連喜說話的時候,長孫蘭始終半垂著頭,似乎嬌羞不勝,容悅卻憑著過人的五感,發現她在偷偷打量自己、研究自己。

研究什么呢?容悅陷入了短暫的懵懂。

等等,嚴公子?她認識的人里面,正好有位嚴公子,而且恰巧就在慶都。

世上姓嚴的公子很多,但容悅已經可以肯定,此嚴公子就是彼嚴公子。

難怪長孫蘭這般作態!

心潮暗涌,臉上卻是笑容滿面向長孫蘭道喜,同時表示,長孫蘭雖然投身到雍王麾下,終究是長孫府的嫡小姐,她的終身大事,只怕還得由家中長輩定奪。

長孫蘭卻說,她從長孫府出走的那天起,就已經不當自己是長孫府的什么小姐,她只是王爺的人,凡事有王爺和王妃為她作主就好。

從她看似羞澀實則暗藏機鋒的眼神中,找不到屬于新嫁娘的憧憬和喜悅。

容悅的心沉了下去。

她辜負了嚴謹,不管有意或被迫,她都虧欠了這個人,她由衷地希望嚴謹能夠得到幸福。

憑心而論,嚴謹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既不乏商人的精明,又有貴公子的氣度。更難得的是,他不好色,后院也比較干凈。

長孫蘭真嫁給他的話,不失為一樁好姻緣,容悅樂得成全,這樣她也可以減少一些愧疚。

可是長孫蘭的眼神,讓她不敢輕易應諾。

她甚至懷疑:長孫蘭真想嫁給嚴謹嗎?還是,故意把嚴謹引到王府來,只為了攪風攪雨?

如果長孫蘭想借嚴謹打擊她的話,那就真的想錯了。

她確實把嚴謹當未婚夫考慮過,沒有穆遠橫插一腳的話,她現在可能已經跟嚴謹成親了。

——在當時的處境下,她是沒有多少選擇余地的。不想被伯父算計,就只能靠自己,在認識的男人中尋覓,其中,嚴謹最合適,正巧嚴謹也對她有意,于是匆匆定下婚約。可惜,很快就被穆遠變成了一張廢紙。

她和嚴謹的情份,僅只如此。無論她或嚴謹,都不見得多愛對方,她相信,自己對于嚴謹,也只是比較合適而已。

瞥見長孫蘭眼角詭異的光芒,容悅坐正身姿,擺出拉家常的架勢:“久雨不晴,路上很難走吧?”

“還好啦,過了江之后才有點難走,北方好多田地都干裂了。”

“南方抗澇,北方抗旱,雨下得不均勻,沒辦法。”

“聽說麗春江潰壩了?”

“潰了兩處,朝廷正商量著賑災呢。”

“王爺這段時間肯定很忙吧?”

“是的,如果雨繼續下下去,災情會更嚴重。”

“天災是最要命的。”

又上了一遍茶水后,長孫蘭總算起身告辭。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處,春痕悄問:“姑娘,她真要嫁給嚴公子?”

容悅回頭淡笑:“真嫁也好,假嫁也罷,都隨她的意,與咱們何干?”

她想清楚了,她虧欠嚴謹是一回事;嚴謹和長孫蘭要怎樣交往,是他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