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府小區，老唐從床上爬起來，迷瞪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最近一段時間，伴隨著壽命余額的不斷增長，他的焦慮癥緩解了很多，就是有一點，每天晚上睡眠不好。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睡不著，明明特別困了就是睡不著。
律所其實去不去都無所謂，一天不去老王的電話就會打過來，問他是不是生病了，還會讓他好好休息。
老唐當然知道這是什么原因，就怕他哪天突然噶在家里。
算了，起床起床。
家里日常不做飯，基本上都是在小區門口解決的。
不要和他說什么外賣不健康，就喜歡這口不健康，反正有癌癥晚期打底呢。
肉餡的小籠包加上一碗餛飩就能吃個飽，吃完抹抹嘴準備上班。
“早啊唐哥！”門口，小顏姑娘看到他馬上打招呼道。
“早啊小顏，這是有什么事嗎？”老唐隨口道。
時間能改變很多事，現在他已經很少在網上和那位搞顏色老哥聊天了，主要是那位仁兄現在好像很忙的樣子。
“唐哥，之前給你發過消息，就是我想著要不還是回來給你當助理吧，現在的案源真的太難找了。”小顏姑娘滿臉笑容道。
律師剛開始出去的時候那就是銷售，要膽大心細臉皮厚，而第三點其實是特別重要的。
最主要的，騰達是傳統律所，不像是那些已經轉型的律所一樣，層層分工，有專門的銷售統一接案子，然后再由上面的律師進行轉包……
“年輕人不要說自己不行，要努力奮斗知道吧，主要現在青青做的也不錯，你可以去找她商量，我這邊無所謂。”
助理對于他來說就是工具人，出去的時候都不會帶，誰來都無所謂。
身后，小顏姑娘看著老唐的背影嘆口氣，唉，唐哥現在和所里的女孩們話越來越少了。
旁邊，穿著牛仔褲，打扮的如同一個女學生一樣的李婉婷走過來，看了看道：“被拒絕了吧，別想了，唐哥這人心如鐵石。”
小顏姑娘想了想，確實是這樣的，以前還好點，有時候說話還挺騷……咳咳。
現在身上的威嚴越來越深，和那些積年大律師們差不多，干什么都不茍言笑，祝你早日頭發掉光！
老唐根本沒管她們，女孩不女孩的，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前世作為知名大狀，該見識的都見識過了。
別把律師想成苦行僧，大狀們玩的還是挺花的……
坐下來繼續開始挑案子，只要所里能做的，他一般都會轉給所里的律師們做，所以現在，那些新律師們見到他都很客氣，比見到老王都客氣。
正在此時，老王敲了敲門：“老唐來了是吧。”
“嗯，王主任，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就是這一批的實習律師已經開始培訓了，老程那邊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去當個面試官玩玩。”老王笑著說道。
“面試官？那也不是不行吧，后天是吧，行，我去考量考量這一批的實習律師咋樣。”老唐同樣笑道。
當初他在律協考核的時候還舌戰群律呢，眨眼間自己都可以被邀請去當面試官“玩玩”了。
這就是實力帶來的社會地位，有時候不要太過于在意那些，實力上來了，社會地位自然就有了。
搖搖頭，老唐開始刷起了后臺私信，私信里的問題依然很多，但找不到什么比較刺激的。
不是說普通案子瞧不上，主要是壽命這東西誰也不嫌多。
當然，老唐并不知道，他的一句話，直接讓京州市的律所開始大震動。
半個小時后，大風律師事務所，韓成立正在打電話：“什么？程會長，你不會是在說笑吧，他唐方鏡正式執業才多久，我記得是沒到三年吧？”
“他憑什么當面試官啊？”
這個消息對于老韓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怎么會讓他來當面試官呢！
律協辦公室內，老程哈哈笑道：“韓主任，伱這個就太拘泥了，唐律師可是現在我們京州市公認的大律師。”
“誰都知道他的水平高，網上也很有名，那這樣的情況下，破格讓他當面試官我覺得很有必要。”
“而且，我已經和局里匯報過了，局領導們也覺得唐律師很不錯。”
老程當了律協會長也有段時間了，作為律協里的年輕派，他早就看不慣律協內的沉悶氣氛了。
但是要想改變，就得先打破以前的潛規則，于是他想著讓唐方鏡來，先從面試考核規則入手。
不能和以前一樣，什么大所出來的律師進來后和考官談笑風生就能過，小所的律師卻被各種刁難，這樣肯定不行。
而打破潛規則就需要有一個人什么都不怕，而老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老程都不需要和他說什么，只是邀請老唐來，剩下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對方絕對會讓那些年輕律師們知道知道，什么叫上強度！
至于局里肯定會同意，這兩年因為老唐，他們同樣得了很大的好處。
現在京州市律師行業這是唯一的旗幟，必須得給豎起來。
這叫什么，這叫政績，有老唐在不斷折騰的一天，局領導們就能出成績，只要幫對方把其他方面的壓力頂住就行。
別以為老唐在外面狂嗨這么久，其他地方都沒有用什么盤外招，怎么可能呢。
所有的投訴和壓力，都被司法局乃至于更上面的領導給壓下來了而已，現在，單單是對老唐的投訴，都已經可以做成連環畫了……
別說什么規定不規定，我說你錯你就錯，同樣，我說你是對的，那你肯定對，誰來都不好使！
聽到局領導都同意的話，老韓臉色發黑：“但是程會長，你也得和我們商量商量是吧。”
“我一個律協會長，難道還不能定一個面試官啊，就這樣吧老韓。”
掛了電話，韓成立嘆口氣，今年大風律所雖然有律師被抓，影響了名聲。
但是依然是頂級律所之一，招了幾十個實習律師，這要是被對方給多卡幾個，大風的面子往哪擱。
很快，老韓叫來了所里負責實習律師的人。
“這次他們準備的咋樣，和他們說清楚，實習期間十個案子里如果有做刑事的，必須得給我把所有情況都摸透了知道嗎！”
“什么為什么，這次的面試官有唐方鏡，而且他是主要負責的，如果被他抓住把柄，是真的敢直接掛人知道嗎？”
負責人趕緊去通知其他的實習律師，實習律師聽到唐方鏡這個名字，最開始居然有種見偶像的感覺。
“見偶像？他可不把你當粉絲，據說人家的實習面試考核，直接把律協的會長都懟了……”有人苦笑道。
這下子其他人都不說話了，還能怎么辦，刻苦修煉內功吧。
老唐的想法也簡單，既然做了這個考核的規定，那就好好整，想要蒙混過關，有他在，那就別想。
律師行業被詬病這么久，能有一點點改變也是可以的。
同樣的消息開始傳遍整個京州律師行業，原本一些“有關系”的實習律師們，這會兒開始玩命地準備。
老唐在政法大學的演講視頻還在網上掛著呢，就他那種懟人，沒幾個律師能承受住……
時間很快到了考核的日子，老唐施施然地坐在中間，旁邊是其他兩個大所的高級合伙人。
考核開始了，有實習律師進來按部就班地做自我介紹，然后，就有實習律師認識到了老唐的可怕之處。
他會不斷追問……
就你回答的一個問題里面的某個細節不斷地展開追問，因為這些案子都是你在實習期間做的，那你理應很清楚。
然而，很多人答著答著就不知道怎么說了……
一天的考核時間，實習律師們享受了一遍當初政法大學學生的待遇。
老韓原本已經憋足了勁，只要唐方鏡卡的實習律師多點，他就要好好投訴，有用沒用都得投訴！
結果，對方嘴上噴的特別兇，有的女孩都被直接噴的哭了，好像不配有人通過一樣。
完了之后一看，這通過率低是低了點，但是和往年差的不大……
這人咋回事，他第一次當這個面試官，為什么感覺特別熟練的樣子！
傻了吧，爺是開掛的，前世當過不知道多少次面試官了，拿捏的那叫輕車熟路。
已經當了兩天的考官了，這是第三天，老程這邊卻接到了電話。
“喂，你有事？又接了案子啊，行行行我知道了。”掛了電話，老程也是很無奈，他不可能強迫讓老唐必須得來。
人家就是有這資本。
老唐這邊自然是因為在后臺發現了新的讓他感興趣的案子。
開出租車呢，結果有人從車窗玻璃上跳了出去，現在是重傷二級。
對方家屬報案，幾天前人被帶走，后面轉為刑事拘留。
這個案子老唐挺感興趣，因為相比起故意殺人故意傷害這種直接了當的案子來說，過失致人重傷和過失致人死亡，都是那種不好理解的罪名。
想了想之后老唐回了一句：“案件情況還不夠具體，不過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去見見你。”
另一邊，東方市白山區，馮彩霞正在給孩子做飯。
相依為命的丈夫，同樣也是整個家庭的支柱，現在不但人被抓了，對方也在找他家要賠償。
要不是還得照顧兩個小孩，馮彩霞都覺得自己沒辦法活下去了。
不過，人的韌性真的很強，馮彩霞咬著牙在撐。
給那位唐律師的消息已經發了幾天，現在依然沒什么回應，她都已經不抱希望了。
有其他網友指點，讓她去找法律援助中心，然而，法律援助中心說，偵查階段沒辦法指派法律援助。
其他的也沒辦法了，網上發過，但是沒用，到現在了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是什么事都能在網上爆火的，我們在網上看到的，那都是種種原因之下才起來的熱點。
干什么都需要錢，而她家現在最缺的就是錢了。
做好飯，孫子和孫女讓奶奶也吃，馮彩霞勉強笑了笑道：“奶奶現在不餓。”
說完，再次把手機拿了起來，順便看看有什么消息。
結果這一看就愣住了，唐方鏡，那位唐律師給自己回消息了！
趕緊點進去，馮彩霞看到了那句話，頓時沉默了。
沉默著，眼淚慢慢落到了手機上，那位唐律師居然要直接來東方市。
也不用想什么騙子不騙子了，自己家現在這情況，就算是騙子看了都躲得遠遠的。
趕緊打字回復：“唐律師，我沒問題，我隨時都有時間，可是這個錢我現在拿不出來。”
雖然唐律師可能不在意，但她得說清楚了。
很快，對面就回復了：“錢什么的不重要，你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和地址，我到了東方市去找你。”
把聯系方式和地址給出去，對方回了一個好，然后就沒消息。
但馮彩霞一下子感覺輕松了不少，起身一邊開始吃飯一邊道：“沒事了，沒事，有一個大好人就要幫咱家了。”
底層人民的稱呼就是這么樸實無華，唐律師是個大好人。
老唐這邊有了準確消息，隨即起身開始準備出門。
“你又要出去？不是，你的身體現在能行吧？”老王很是猶豫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咱們所，你的差旅費都是按照最高檔來的。”
“主要是我怕你出去又……你懂吧？”
“放心，我這人你還不了解嘛，最不會招惹人了，沒事的。”
老王：“你問問他們是信你還是信我秦始皇啊？”
這邊批準了，隨即開始回家收拾東西，只要是出門，該帶的肯定要帶。
和時間沒關系，而是出門就可能有意外，萬一那邊有事，他肯定要常住一段時間。
收拾好東西，訂了當天下午的機票，說走就走，不帶一絲猶豫的。
還是訂了蜀航，就為了這口飯，才訂了這張機票。
剛剛上飛機，對面的空姐突然道：“誒，您是京州的那位唐方鏡唐律師吧？”
居然被空姐認出來了，老唐有點意外。
畢竟自己現在雖然有名氣，但在網上的視頻和照片并不多，而且都不是很清晰的那種。
所以很多人都是聽了自己的自我介紹后才認出來的。
沒想到對方居然能直接認出來，也是挺不容易。
“對我就是唐方鏡，你好你好。”
認識空姐就是好，這次能吃三份餐了，美滋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身體在恢復，反正現在胃口好的不得了，豬腳飯都得來兩份才能吃好。
就是有個問題，怎么吃都是這么瘦，外表看起來依舊是一副要死的樣子。
三份餐下肚，空姐都看呆了，原本是想認識一下唐律師的，現在確實認識了，就是有那么一點奇怪……
大概是覺得他癌癥晚期容易噶吧，那個空姐挺照顧他的。
睡了一覺起來，晚上七點多，東方市機場已經到了。
感謝了照顧的空姐，老唐給留了個聯系方式，倒不是別的，人家畢竟照顧了，給三份飯，以后有事也可以幫幫忙。
其他的就別想了。
一路出了機場，看看對方發來的地址，白山區一個小區內。
打了個車，直接就過去了，到了小區門口，老唐才開始打電話。
家里，剛剛忙活完的馮彩霞正準備休息一會，她等會還得出去干活，找了一個打掃衛生的活兒。
雖然按照法律規定，已經是退休的年紀了，但勞動人民哪有什么退休可言。
該干活還是要干，而且要拼命干，沒辦法的。
正在此時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那位唐律師！
待著一絲緊張接通電話，隨即里面傳來了一個比較嚴肅的聲音。
“喂，請問是馮彩霞馮女士吧，我是騰達律師事務所唐方鏡，咱們之前在網上聊過的。”
馮彩霞趕緊道：“是我，那個什么唐律師您已經到了？”
“對，我這會就在你們小區外面呢，天有點黑，不知道你們那棟樓怎么走。”老唐回道。
“那您等會，我現在就出去。”
馮彩霞掛了電話，讓兩個孩子安靜點，趕緊出門。
門口，老唐在看著小區，這是一個很舊的小區了。
等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在喊自己。
“唐律師，唐律師！”
“在這呢！”老唐走了過去，看了看面前像是六十多歲樣子的馮彩霞道：“馮女士是吧，你好你好。”
“唐律師，走吧先去家里坐坐。”馮彩霞趕緊招呼道。
一路到了家里，兩個孩子躲進了里面，老唐也沒在意，直接問道：“之前網上也不好說，你把你知道的情況大概說清楚點。”
馮彩霞定了定神：“就是我丈夫他出去開出租車，有兩個年輕人喝多了，拉到目的地之后，嫌貴不給錢。”
“然后他還和對方吵了兩句，還打過報警電話。”
“后面那兩個年輕人說再往前一點，到個什么地方我忘了。”
“我丈夫那會也發火了，就說既然不行把你們拉回原來的地方，他們也上車了。”
“結果掉頭后其中一個就說要下車，那會車門還沒鎖，對方還把車門都打開了要跳車，被他的同伴拉住了。”
聽到這里，老唐開口道：“那你丈夫當時停車沒？”
“沒停吧，應該是把車門鎖上了，又開了一段路，也不遠應該，結果后面的另一個人說剛剛那個從車窗玻璃上跳車了。”
“我丈夫又往前開了幾百米停下把人放下，然后就開車走了。”
“后面就是第二天交警打電話，說出事了，讓他去交警隊……”
老唐慢慢把事情經過聽完，他依舊沒有完全相信對方說的話，畢竟這已經是二手的陳述了。
“那現在你是怎么考慮的，我首先和你說一下，案子我可以接！”
說著話，老唐斜著眼睛看了看系統面板，不出意外，任務已經更新了。
只是相比起之前的任務目標，這個任務顯得有點奇怪。
“任務目標”：用法律的手段為李懷青洗清冤屈！
后面的任務獎勵同樣小氣，依舊才六個月。
看來這系統還是慫啊，還以為會出個什么黑心的那啥來著，看來也就這樣。
有了系統任務，那案子肯定能接，而且盡量早點結束，最好是偵查階段或者審查起訴階段就結束。
還是那句話，到了法院，那就不好說了，想做好點弄個無罪真的很難。
馮彩霞聽到老唐的話，高興了一下，隨即露出了苦澀：“可是……可是唐律師，我家現在拿不出多少錢來，只有幾千塊，你看……”
之前給對方賠錢，花了不少，沒辦法。
雖然網上一再說，發生事故不要私下去看對方，也不要墊錢，但還是有人會去墊的，總覺得人都傷了。
而且也找律師問過，這偵查階段是偵查的錢，審查起訴是審查起訴的錢，收費都不一樣。
讓律師去會見，捎句話，也是單獨需要給錢……
所以馮彩霞知道，她這種人說不出其他話來。
老唐聞言笑了笑道：“錢的事不用考慮，如果事情辦完你們有錢，那給點就行，如果沒錢，我就當做個公益了。”
人這一輩子不一定什么都向錢看，反正他現在得向命看。
然而，馮彩霞聽到這句話再次呆住：“唐，唐律師，這樣不行啊，你不收錢怎么能行呢，我聽律師說，要是不收錢打官司，會被處罰的。”
老唐聞言再次笑道：“放平你的心吧，沒人敢處罰我，就這樣吧，我讓京州那邊準備合同，咱們先簽了再說。”
“然后我先去會見一下你丈夫，總得看看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說完，老唐走到一邊開始打電話，讓律所準備合同，以及會見相關的材料。
馮彩霞強行忍著眼淚，她家現在真的沒什么能被惦記的，唐律師是真的好人。
騰達，老王看著合同，面無表情地蓋了章。
呵呵，還說什么要出去玩，這又是出去給律所撒錢呢。
老唐可以免費，但是律所這邊的手續必須要走，這涉及到了稅務問題。
只能是說，老唐自己不收費，其他的按照最低標準來。
白山區看守所，李懷青坐在大通鋪上，眼睛發紅，不時地上去揉一揉。
他擔心自己的孫子孫女，擔心自己的妻子，更擔心以后……
警察已經說了，這個事很嚴重，對方重傷二級，基本上就是過失致人重傷。
為什么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那個人他自己跳的車，結果現在，他這個司機算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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