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皇后十分驚訝,然后殷勤地表達著欣喜,又忙命不要驚動太子,讓他“自去讀書”。
永熹帝對她的這個態度簡直滿意到十分,笑著拉了她的手,夫妻兩個親親熱熱地并肩坐著說了好一陣子悄悄話。直到外頭南猛很是不滿地嚷著已經兩三天沒跟父皇好生說話了,永熹帝這才放開攬在潘皇后腰間的手,整整衣襟,端正坐了,讓太子進殿說話。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了小半個時辰,毛果兒上前低眉順目地稟報:“南邊送來緊急軍務,已經呈到了御書房。”
永熹帝躊躇,潘皇后忙拉住還想纏著他說話的南猛,含笑道:“陛下,國事為重。臣妾和猛兒等您一起用晚飯吧?”
“嗯,好。”永熹帝拍著腿站起身來,大步出了清寧殿。又問毛果兒,“南邊什么軍務?”
毛果兒看看已經出了殿門,才輕聲道:“哦,就是南越兩軍換防竟沒有出紕漏,我軍沒找到縫隙挑撥他們。”
永熹帝挑挑眉:“這是緊急軍務?”
“嘿嘿,這個,小奴才在御前不久,分辨不清。”毛果兒擠眉弄眼,涎著臉笑。
永熹帝明白過來,呵呵地笑著,踹了他一腳:“真是!你師父當年若有你一半機靈,朕的日子得好過多少?”
這才慢下了腳步,慢條斯理上了御輦,坐到了御書房門前,一眼看見了秦耳:“喲,你回來了?”
秦耳已經換了衣衫,顯見得是早已回來許久,滿面堆笑上前扶著永熹帝下來,又親自攙著往里走,輕聲回稟:“今日又有一張紙條,只是窄得很……”
毛果兒想跟著往里走,卻被秦耳回頭看了一眼,立即便若無其事地腳尖一轉,便站在了御書房門口,待永熹帝和秦耳進去,盡職盡責地將門關好。
看完了紙條,永熹帝皺了皺眉扔在了一旁:“怎么凈是些韓家內院的事情?韓震對外聯絡的消息,他打聽不著么?”
秦耳哈了腰,猜測道:“算日子,白待詔進去韓府還不到一個月。韓震待人,也沒這么快就盡信的。這樣的消息,正常。若真是這會兒他就能拿到什么真憑實據出來,那老奴倒要勸陛下小心有詐了。”
永熹帝想想,也對,點點頭,因又笑道:“你會教徒弟。毛果兒實在是很合朕的心意。往常你總忙不過來,朕又離不得你,不得已才交托了不少重大事情給旁人。如今竟不用了,你把外頭那些事攏一攏,還是放在你手里,朕更安心些。”
“是。陛下抬愛,是那小子的福分。老奴帶了半輩子徒弟,倒也只有這一個,聰明伶俐、有眼力見兒!”
秦耳假裝高興的樣子,看得永熹帝呵呵地笑,眼中閃過寒意。
“啪!”門外忽地一聲輕響,接著便是毛果兒不小心沒壓下去的訓斥聲:“這是什么地方?你們竟敢如此放肆?你們自己找不痛快,別拉著我背黑鍋!”
接著便是兩個宮女嚶嚶的哭聲。
永熹帝眉尖輕顫。
這聲音,十分婉轉,悅耳。
他不由得站起身來,走到了門邊。
秦耳忙忙跟了上來,伸手推開房門。
地上跪著兩個穿紅著綠的宮女,瑟瑟發抖,我見猶憐。
毛果兒一回頭看見永熹帝,做出慌張樣子來,卻在低頭躬身的時候,看著皇帝眨了一下眼睛:“小奴教訓宮人,驚擾陛下,死罪。”
“既然知道不妥,還不快滾!”秦耳低聲喝道,手里的拂塵往那兩個宮女頭上便是一甩。
“是怎么回事?”永熹帝看著他刻意擋在宮女面前的拂塵,眼角微動。
毛果兒連忙回稟:“是司膳司派來送果子的。沒規矩,身上竟然用了熏香。沖了果子的鮮味兒不說,宮里也有規矩,未入品的宮人,不許用胭脂香料,只以素凈為先。”
永熹帝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非常,怡人。
“罷了,念在初犯,不必追究了。既是送果子的,就把果子送進來吧。”
永熹帝讓開了門前。
兩個宮女怯生生抬起頭來,兩張嬌艷鮮嫩的小臉兒便晃得永熹帝心神一蕩。
待看著這二人蓮步輕移、瓔珞微顫地進了內殿,裝模作樣地擺弄鮮果,永熹帝露出了一絲笑容,自己回手,關上了房門。
秦耳和毛果兒,都關在了門外。
走進內室,永熹帝的笑容越發幽深:“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奴奴心嬌。”“奴奴香軟。”
兩把嗓子卻似嬌鶯出谷,動人心魄。
可就在永熹帝慢慢走近二人時,卻又聽見了“啪”地一聲響,又悶又鈍。
永熹帝站住了腳,沉了臉,對心嬌道:“你去門口悄悄看看,是怎么回事?”
心嬌答應了,就如剛才一般,輕輕悄悄地走到了門邊,扒著門縫向外看。
“啪!”又是一聲。
心嬌嚇得掩住嘴往后連退三步,臉色白了一白,放下手,再湊上去看了一會兒。方輕輕咬著唇,輕悄地走回來,低聲稟報:“陛下,秦總管,賞了毛阿監,幾個耳光。毛阿監的臉腫了,正自己抹藥。”
毛果兒竟隨身帶著消腫的藥膏?!
永熹帝的臉色鐵青了起來,半晌,偏頭打量打量二人:“你們倆,出身是何處?”
“奴奴們原都在掖庭做粗活。兩個月前,毛阿監來挑了我們幾個姐妹,還有幾個小阿監,帶了回來。
“奴奴幾個姐妹都先在屋里養了一個月,每日沐浴熏香,保養手臉。后來毛阿監又請了嬤嬤們教導規矩,今天是奴奴兩個頭一回當差。”
香軟搶在了心嬌之前說話。一雙秋水眼忽閃忽閃地去看永熹帝,風景無限。
“嗯。”永熹帝隨手解開腰帶,伸了個懶腰,然后滿意地在內間矮榻上懶懶地坐了下來,問:“那幾個小阿監呢?”
“這就不清楚了。”香軟又搶著說道。
心嬌猶豫了一下,偷眼看看永熹帝,怯怯地又低了頭下去。
“心嬌?”永熹帝笑著叫她。
心嬌輕輕咬咬唇,低聲道:“奴奴本也不知道。只是剛才過來時,路上見著了秦總管。總管身邊有兩個服侍的小阿監,有一個,便是那時跟奴奴們一起出自掖庭的。”
永熹帝輕聲笑了起來,猛地起身伸手,一把便將心嬌撈了起來:“你們這名字都起得有趣,朕得驗驗,配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