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牙人因見趙禎付鈔爽快,為多掙一份傭金,又說出一個去處—斗雞臺!趙禎聽聞,霎時動了心思。
你道為何?
列子有“紀渚子為周宣王養斗雞”的記載。故而,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多好斗雞走狗。非不務正業,尚武也。
成武縣文亭山后有斗雞臺,縣志載:周宣王三年,齊桓公以宋背北杏之會,曾摟諸侯伐宋,單伯會之,取成于宋北境時,斗雞其上。
斗雞走狗圍獵之風盛行,趙禎自思:自己對郜鵠了解甚少,然此人既為王室嫡脈,對斗雞走狗圍獵不敢說熱衷,用一個熟悉不為過。以此動了采買斗雞之意。
斗雞又稱咬雞、打雞、軍雞,以善打善斗而著稱。兩雄相遇或為爭食,或為奪偶相互打斗時,可置生死于度外,戰斗到最后一口氣。
養斗雞的目的正在于觀其打斗,尚其勇武。
贊曰:裂血失鳴聲,啄殷甚饑餒,對起何急驚,隨旋誠巧紿。
趙禎一直忙于成為職業者,雖未參加過斗雞,對斗雞亦不陌生。斗雞的優劣要視其斗性和斗技,而斗打規則各地不盡相同。
以郜國斗雞為例,斗雞者常說:“外觀其毛色,內審其窩份。”
所謂毛色,以青、紅、紫、皂為上色,身材需高大魁梧,體質健壯。體軀要長,形似駝鳥,喙如鷹嘴;前胸壯碩,羽毛淺薄。眼大頸粗,腳趾間距寬為好。
所謂窩份,斗雞血緣也。斗雞的選擇,主要以斗性頑強、特別是打斗到最后仍有斗性為好。
一類重視斗雞的血緣純度,經過近親繁殖,選育高純度的優良斗雞家系,后代皆是上好斗雞。再有一類利用不同家系間斗雞交配產生的后代,這樣的雞體質健壯,斗技高,打法快,唯后代斗性不可預知。
再說斗雞的斗技有四種類型:斗架時頭勢昂得高、斗勢好看,曰高頭大咬者;斗勢略差,曰平頭平身打法;打幾下就跑圈的跑圈打法;以及四路全打者,即斗技多樣,此為最佳。不拘打法,只要善打兩種,且有重腿,就屬第一等斗雞。
斗雞取勝的關鍵在于打腿的準、重、快。準是能否打到對方的頭上;重是出腿打擊力度;快是短時間內連續起腿打擊的次數。
此與甲士比斗,有異曲同工之妙。
斗雞要靠平時的訓練,與軍伍相仿,平時練,戰時不怯。善訓斗雞者,其訓練方法可歸結一十四種手法,即:攆、溜、轉、跳、推、拉、打、抄、搓、掂、托、揉、絞、擾。
有詩贊曰:“事爪深難解,嗔睛時未怠。一噴一醒然,再接再厲乃。”
趙禎隨牙人進了一處院子,此時斗雞高峰期剛過,正是培育新斗雞的時候,院里不時傳來“咯咯咯”聲。
郜國通常在四月到五月和九月到十月舉行斗雞比賽,此時斗雞發情,斗性最大。
牙人說道:“紀家大郎,有客人買雞,快快出來招呼。”
說完低聲對趙禎說道:“此乃紀渻子后人,此前這家從不售賣斗雞。莊子·達生有言:紀渻子為王養斗雞。十日而問:‘雞已乎?’曰:‘未也,方虛驕而恃氣。’十日又問。曰:‘猶應響景。’十日又問。曰:‘未也。猶疾視而盛氣。’十日又問。曰:‘幾矣。雞雖有鳴者,已無變矣,望之似木雞矣,其德全矣,異雞無敢應者,反走矣。’
只是近幾年一直未出得頭籠,便是結籠也不見一只,養雞又耗費不少,以此家道中落。紀大郎想要重振家業,要重新選種,此前斗雞要發賣一批。“
說話間,一個七尺四五身材,三十五六年紀,三柳掩口黑髯的漢子出的屋來,對著牙人喊道:“宋老三,這次可準成?”
“紀大郎,休要發牢騷,非是我不領客人來,你也須知,近年來,最上等得六只雞:頭籠、二籠、三籠、四籠、五籠、結籠,都不出自你家。你又賣的比旁人貴些,自然不成,今日你須在價錢上饒我些。我這客人換做趙二郎,家里好大莊子,買你些雞,拔根汗毛一樣。”
這紀大郎聽了這話,說道:“我這雞自先祖傳下,不知繁育了幾代,血脈純,然則子孫不肖,未學得祖宗法門,調教的差了些,這雞卻是極好的。我因要重新培育一批斗雞,缺少些錢財,不得不賣些雞,客人請看,此處有上色斗雞青、紅、紫、皂,中色斗雞理、灰、蘆花、柿黃四種,無下色雞。”
紀大郎一邊說著,一邊介紹道:“我家祖傳青色斗雞,乃是斗雞中的上上色。渾身青羽,日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放射出青黛一般的光澤。且花尾,尾夾白色,頸部亦少有白色,不可有其他色;底絨雪白。黑白鮮明耀眼,給人以清澈明朗之感。”說著,抱出一只斗雞展示著。
“青雞四類:一曰大花尾青雞,二曰小花尾青雞,三曰白沙尾青雞,四曰青紅雞,青雞若有它色,皆為下品。”
趙禎問道:“可有異種?”
紀大郎尷尬一笑:“多年未見了,頭有白點稱“雪花頂”。渾身純黑,無半點雜毛稱“黑絨”。價值百貫。”
“成雞價值幾何?雞崽價又多少?”趙禎問道。
“成雞1500文,雞崽子50文。”說著看了一眼牙人宋三郎。
宋三郎道:“斗雞市價一貫,大郎家的青雞也算是第一等的,一貫五也略貴了些,不若買一只成雞,送四只雞崽子如何?”
趙禎點了點頭,紀大郎也急忙應下。
趙禎挑了十只成雞,公母都有,又挑了四十只雞仔,都裝好了。趙禎一一用明察看過了,按著力大,敏捷,意志堅定的挑選。正要算錢,轉身看到一只白色斗雞。
但見:全身潔白如玉,晶瑩如雪,身上未有一星雜色。腿如玉柱,好似玉柱托起一團白云。白嘴、白羽、白腿、白爪,紅冠。
當即道:“這雞卻好看,亦要了。”一發都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