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早上醒來時,應夭夭還有些懵。
灰色的毛茸茸在自己懷里一呼一吸,觸手可及,軟乎乎的。
已經是秋季了,偶爾能聽到外面寥落的秋風。
這樣的日子里,懷里有一只軟乎乎,貌似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應夭夭不知顧深為什么會忽然變成原形,但按昨晚發生的,像是變成原形,顧深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的。
應夭夭呼了口氣,忽然有種,自己有個毛茸茸丈夫的感覺。
手不由自主地在那軟軟的皮毛上擼著,應夭夭縮了縮肩膀,又往被子里鉆了鉆。
這樣懷里抱著顧深,應夭夭有種不想起來的沖動。
挽了發,不經意間,在鏡里看到了顧深的影子。
“不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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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夭夭沒有回頭,看著鏡子里的灰色毛茸茸問。
臉在小狼身上蹭了蹭,暖暖滑滑的。
不過,還是要起來的。
沒有打擾顧深,應夭夭披了衣服起來。
站起身,應夭夭嘴角努力掛了絲笑,來到床邊。
用金色的簾鉤把帳子拉起來勾住,應夭夭把顧深抱在了懷里。
“半半。”應夭夭淺聲道。
顧深沒有回答她,淺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閃了些什么,讓應夭夭心里乍然一驚。
“你……”應夭夭頓住口,等待著,沒有等到顧深開口。
或許是不想開口,應夭夭安慰自己。但是,遲遲聽不到他開口,心里不可能不慌張。
小狼只是抬了抬眼皮,懶懶地應了她一聲。
這讓應夭夭的感覺更不好了。
“阿深,你理理我嘛。”看著顧深憊懶的模樣,應夭夭不禁開口。
“嗷嗚。”過了許久,顧深在她懷里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終于開了口,應夭夭卻感覺不到高興,只覺得慌亂無比。
“半半。”應夭夭又念了一聲。
“真的沒事嗎?”應夭夭問。
說著,應夭夭湊近,臉蹭了蹭那張覆了細絨的臉。
應夭夭距離顧深越來越近,盯著那尖尖的狼吻,舔了舔唇,咬了一口。
然而顧深只是在她懷里窩了窩,沒有吭聲。
已經不能說話了么?應夭夭有些驚,又有些害怕。
把小狼提著下腋揪起來,應夭夭湊到那張毛茸茸的臉跟前。
打定了主意,應夭夭一定要聽到顧深喊她一聲,她才能放下心。
顧深只是看她兩眼,不語。
應夭夭這下確定了,應該是靈力不支的緣故。
小狼從喉嚨里發出輕聲的“咕嚕”聲,像是難受。
那雙眼睛睜開,應夭夭關切地看他。
“你喊我一聲。”
雖成了仙,但應夭夭本體是株多情木,所以除了她所擁有的仙力,還有她自身有的生命之力。
給予生機的力量。
應夭夭有些擔心,會不會靈力消耗的時候,顧深有生命危險。
手上淡淡的綠芒從手心溢出,小狼伸出爪子,想要阻止她,卻被應夭夭抓住爪子。
“你知道的,我能幫你。”應夭夭努力彎了彎唇,心中不是不難過的。
應夭夭不知道顧深為什么靈力突然消耗這么多,但是她知道自己現在可以幫他。她也只能盡己所能地幫他便是了。
心中莫大的悲痛難以承載,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洇濕了臉頰,落在小狼的身上。
打濕了一片。
應夭夭難過極了,眼淚“嘩嘩”地落著,心情也沉重無比。
顯然是沒有的。
因為,當那綠色的光芒越來越濃,越來越多時,也只是在顧深周圍縈繞圍繞著,并沒有被顧深本身吸收。
應夭夭太過著急,一時沒有想清楚,竟然以為顧深是要死了。
眼看著思路不小心拐出去老遠,又被應夭夭硬扯回來,看著那張毛茸茸的臉悲傷不已。
于是,在磨磨隨著顧滄趕到這邊的時候,便看到自家前族長夫人哭得像個淚人的模樣,不禁齊齊一驚。
尤其是顧滄,面皮顯然沒有練到家,還沒有那種大事面前處變不驚的淡定,眼睛瞪得老大。
難過的心情讓她眼睛有些脹,鼻子也有些酸酸痛痛的。
應夭夭某一根劈叉的神經忽然想到了人類感冒一事,不禁有些擔心自己是感冒了。
畢竟,在人界,這種情況大概是感冒無疑。而她在人界,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顧淑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她前日里,還看到族里的一個長輩變成原形,然后慢慢變冷的樣子。
顧淑還小,不知道死亡的意義。顧滄怕她難過,還為她說了個美好的謊。
“深族長會變成一顆很亮的星星嗎?”顧淑童言無忌地道。
而被他悄悄摟在身前的三四歲小姑娘在他懷里探出腦袋,吃驚地來了一句,“深族長是要死了嗎?”
“小淑不要亂說。”顧滄被她嚇了一跳,連忙捂著她的腦袋,把自己塞進自己懷里。
顧淑在他懷里也不安分,不高興地嘟囔,“可是深族長連維持人形都不能了呀。”
今日早上,剛剛從熱乎乎的炕上下來,披上油頭好的皮毛,用過早飯,磨磨就來了。
說了是與顧深相關的事,具體也沒說個明白,便把他拉了過來。
顧滄沒想太多,只是當時顧淑與他一起,又剛剛念過想來淮安的事。正巧顧滄自己也想過來,便把小姑娘抱上,一起過來了。
顧滄此刻只想把小姑娘的嘴巴捂住,但仔細想想,若是真的如此,似乎也好。
但是,并沒有啊……
“小淑,不得無禮。”顧滄看了眼旁邊低著頭,兜帽遮著看不清表情的模樣,不禁嚴肅開口。
看著那不辨模樣的人,應夭夭疑惑地看了眼顧滄。
顧滄她認識,這旁邊的人卻是不認識。
“哦,這位是我們族里的祭司,磨磨。”顧滄介紹,又指了指應夭夭,“這位祭司大人應該知曉吧?”
只是沒想到……小家伙一上來就揭自己的老底。
不過,“深族長這是什么情況?”顧滄看著那綠色的光點縈縈繞繞的,又不見一絲光點進那灰團子里,不禁有些擔心。
應夭夭搖頭,她也不清楚。
應夭夭這才感到尷尬,連忙拿了帕子把臉上的淚痕擦了擦。
但那雙眼睛的紅腫,卻是不能遮擋的。
應夭夭也不在意了,只是有些開心地看向兩人。
雖然奇怪祭司大人的名字,但應夭夭還是很快地接受了。
“那,可是知曉他發生了什么?”應夭夭擔憂的心情忽然高興了一下。
“夫人很難過嗎?”這時,顧淑忽然又從顧滄懷里探出小腦袋,一雙眼睛圓溜溜的。
這人,什么和沒有與自己說。
若是自己能幫得上忙,應夭夭是非常愿意的。這樣完全不知的情況,讓應夭夭有些生氣。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不是這些。
見她不介意,顧滄雖是有些尷尬,但還是心虛地舒了口氣。
“所以,你們來,是知道發生什么了嗎?”
說到這里,應夭夭難得竟有些生氣。
“夫人可否與族長大人一同去外面等?”磨磨以為他們會出去的,沒想到顧滄沒反應過來,應夭夭也在顧深身前安之若素地站著沒有要動的樣子。
應夭夭臉色沉了沉。
“若是我說不呢?”
話一落,不待兩人說什么,應夭夭又迫不及待地問,“所以,他是還能恢復原來的模樣嗎?不會危及生命吧?”
“夫人,深族長的身體,可以好的。”磨磨蒼老的聲音從斗篷里傳出來,帶著些粗礪的沙啞。
應夭夭眼中帶了些深思,聽他繼續說。
當然,顧滄擔心的不止于此,還非常擔心磨磨的腦子。
真的沒有一點點問題嗎?還是存心要讓兩人的情況更糟糕。
顧滄是早就發現了,在一見面的時候,夫人雖然是極度悲傷的。但同時,也是極其生氣的。
“夫人不要為難我。”磨磨蒼老的聲音淡淡。
想了想,磨磨又接了一句,“是深族長提早吩咐過的。”
顧滄在一旁內心大叫“不好”,看著應夭夭的臉色有些擔憂。
到底是兩人此時都不能出一點岔子,畢竟哪一方出了事,最后都是麻煩。
到底,兩人并沒有吵起來。
磨磨反應慢,等他意識到有些不對的時候,應夭夭人已經出去了。
磨磨火上澆油的本領,真的是……顧滄內心搖頭,沉默不語。
先提早出了門,顧滄不忍心看著戰火升級。
不過,耳朵卻是好好地豎起注意著了。
至少,她要看到,顧深真的沒事了,才能與他生氣。
應夭夭此刻,也沒了與顧滄談話的心情,只想自己安安靜靜地待著。
顧滄看著,也只是很快地收回視線。
應夭夭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哪怕顧深做了什么事,不告訴她都是可以的。但是,這些事不包括傷害他自己,應夭夭想到自己先前的那種心情,此刻還是心里一沉一沉的。
不過,她此刻也不會離開。
不如,就把應夭夭交給壞家伙應對吧。
想必,壞家伙自己也很愿意。
顧滄想著,一早便郁悶著的心情終于好了些。
他雖然有些八面玲瓏,但若是他也不是如磨磨那般看不懂人臉色的。至少,要說話,也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至少,要有一個比較好的場合氣氛。
不過……看了眼自己懷里拱來拱去的壞家伙,顧滄有了主意。
閉著眼睛思考著接下來的事情,思緒卻是被一道脆生生稚嫩的聲音打亂了。
“夫人。”
是那小孩。
養了這么許多年,終于有了次用途,顧滄把顧淑放下來的時候,難得有些安慰地想著。
應夭夭閉著眼睛,安靜地任由陽光傾瀉了一身,暖融融的。
只是那暖意不怎么靠譜,幾縷秋風吹過,便有些涼了。
“夫人不要生氣,也不要難過。”小孩粉粉嫩嫩的臉上,黑亮的眼睛圓溜溜地轉啊轉,像是很擔心,又像是有些羞澀。
好聽話的孩子。應夭夭想。
不過,“你怎么知道我難過?”應夭夭心情好了些,逗她。
應夭夭抬眸看了那樹下假做無辜的大人,看著眼前的小孩直皺眉。
“有事嗎?”不過聲音還是很柔和的。
應夭夭并不想把小孩惹哭,更不想因大人們的事情遷怒一個無辜的小孩子。
“就像那樣,身子僵掉了,死了。然后,阿雨哭得好難過。”顧淑皺了皺眉頭。
應夭夭倒是一愣,看了眼一旁的顧滄。
顧滄滿臉尷尬地看她,應夭夭瞥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因為,”小孩身子沒站穩,晃了晃,被仔細注意她的應夭夭一把扶住。
小孩笑了笑,長長的眼睫毛像是把羽扇一樣彎起來,“因為夫人哭得傷心。”
顧淑想了想,“昨日阿雨的孩子就是這么沒的,”小姑娘比劃了一下,又指了指屋里。
“咳,小淑。過來。”看小家伙越說越沒譜,顧滄不禁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沒事,她說的挺好。”應夭夭看了顧滄一眼,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應夭夭看著小孩可愛又乖巧的模樣,忽然又想到顧深之前與自己說,想給顧涼添一個妹妹或是弟弟的事情,眼睛忽然酸了一下。
顧滄沒收到滿意的回應,不由悻悻低下頭去。
“謝謝關心。”應夭夭點了點小姑娘的小鼻子,難得笑了笑。
“夫人不用擔心,深,森族長會變成天上最亮的一顆星星,保佑夫人的。”
“夫人,你真好看。”
應夭夭愣了一下,臉上突然現出一抹笑來,親了親小姑娘的臉。
“謝謝,你也很好看。”
不過,很快就好了。
臉上被碰了一下,柔軟而細嫩的,只是有些涼。
是小姑娘。
這些并不妨礙小姑娘現在很高興,笑瞇瞇著眼睛,顧淑甜甜地道,“那夫人覺得,我做未來的族長夫人好嗎?”
一語驚人,饒是應夭夭見多識廣,也被小姑娘的話驚了一跳。
不過,倒是難得有人也夸她好看,還是有的。
一旁,顧滄已經不想說什么了。有種,無法直視這一幕的感。
在北原,這句話已經不知從何時起,被小姑娘說了多少次了。
一開始應夭夭還以為小姑娘是要嫁給顧深。想了想才意識到,顧深只是前族長,現在的族長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不過,小姑娘邏輯倒是挺清晰的。應夭夭看了眼顧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