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外衣,鞋襪,還卷褲腳,跨步上座欄,趙青河做了幾個揮臂擺手蹬腿的大動作。]]]〉1〕]]
“你干嗎?”完全沒有面對死人的驚慌了,夏蘇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位。
“撈尸啊。我把人推到橋邊,等我舉她起來,你接著點兒。”
咚——
趙青河跳了下去,姿勢如青蛙,長腿蹬起,猿臂向前直升,劃出道長虹。無論青蛙的外相如何,它們跳水游泳高且富于優雅,這點是世人毫無爭議的。
眾人沉溺于這種優雅之中,夏蘇率先清醒,不由沖水面大喊,“我不接。”
她膽子小,他難道不知道?
趙青河仿佛兩耳不聞,推著那具尸身到了曲橋邊,側眼望向還在亭里的夏蘇,全不在意得催她,“來幫我撈下就好。”
夏蘇有點弄不明白他是裝傻還是真傻,但僵著也不是事兒,決定去提他耳朵,讓他聽聽清楚。只不過,她過去,就見趙青河上下牙齒打架,想起秋水有多涼來。
“你從她腋下撈住,我馬上來接手。”他的牙好白,燈下反光,面龐堅毅,手抱橋木,手托尸體,看不出絲凍冷或不情愿。
反觀另邊,男人沒有男人樣,和暈倒的女人擠在處。
夏蘇再望趙青河,心中就涌出股氣。
這股氣,源源不絕,如她逃家前后,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現,卻突然又洶洶涌來。
她踮起腳尖,伸出手,將芷芳冰冷的身體撈住。
“好姑娘。”趙青河笑得神清氣爽,游到旁,雙手攀上橋欄,出水的動作也矯捷如豹,身形弓起,竟能躍上丈,雙腳穩穩落橋,再大步而來,與夏蘇身側不過距離寸長,“我數到三,你就放手。,二,三——”
她放手,讓開。
他接手,站上她剛才的位置,口氣將尸體撈上,輕輕拖到亭中。
順利交接。
夏蘇現,除了手,自己身上沒有沾濕半點。
想起他出水本不需要游開,是有心顧到了么?
她慢慢走到他邊上,學他的樣子蹲身,不再怕盯著芷芳的青臉和大眼。
這回,真是點不怕了,有大個兒擋煞。
趙青河掰開芷芳的手,對夏蘇輕聲道,“別當我多好心,她手里要沒這東西,我不會多看她眼。”隨后轉頭看那些膽小鬼眼,稍微調整了自己的位置,將卷軸打開些,“你看——”
他消了音。
確實是畫卷,依稀是錦雞,裱紙已透濕,絹完整也無用,墨團團化開,慘不忍睹。
趙青河低咒,卻對某個偏才抱有巨大期望,“妹妹應該看得出名堂。”
某個偏才卻無表情,白白的臉恢復水嫩嫩,燈光里十分靈澈美好,就是聲音呆板了些,“什么名堂?瞎子都看得出這卷畫已毀成渣了。”
“畫當然毀了。”他不是瞎子,“不過,你能不能分辨此畫真假?”
這人想法太難猜,夏蘇卻也不隨便生氣,眼睛湊近畫上,手摸著幾乎爛潰的紙和濕透的絹,就在橋頭傳來急促腳步時,輕聲輕氣下了她的結論,“不好說。”
趙青河點頭表示知道了,將畫重新卷好,放在尸身手邊,然后把夏蘇拉起,退開好幾步,從當機立斷的相關者變成無所事事的旁觀者。
夏蘇無比配合。
她是動作慢,并不是腦子慢,事到如今,只覺得趙青河必有所謀,卻不知他謀什么而已。可他知道她的夜行秘密,在不能斷定他的善惡之前,她不會與他對立。
趙青河有句話說得非常對:他和她同條船。
他既然沒傻到砸沉自己的船,而她還沒到岸,中途換船也很麻煩,暫時就這樣吧。
吳其晗入亭,還沒看清身前,身后就嘩啦圍來大票人,個個哇呀啊呀的,還有跑邊去吐的。他臉色本就因為自家園子里死了人而難看,這會兒還讓顆顆腦袋擋住視線,但覺居心叵測,不由上火。
他出身富貴,自小到大游刃有余,做買賣面玲瓏,絕不是沒有脾氣,火大聲,“統統給我讓開!”
人人驚避,現出地上的死人來。
吳其晗不認識芷芳,見其凄慘死狀,神情嚴肅卻也不驚慌,看到對面趙青河和夏蘇,倒是微怔,但眼神很好,現趙青河身濕透。
“剛才聽報尸體在湖里,如今卻上了岸,不愧是青河老弟,身手了得,果敢非常。請教如此情形要怎么處理才算最妥當?”
趙青河也不假客氣,“想來二爺已報了官,我看閑雜人等太多,雖然掃興,二爺還是提早結束了畫市吧。”
“萬兇手還在園子里。”不知道誰嘀咕。
“尸體能浮,天又涼,約摸已死了幾日,絕不會是才生的,而且未經驗尸,誰也不好說是自殺他殺或意外,扣留客人并無意義。只要二爺開張今晚客人的名單,個都別漏,讓官差找得著人問話就行了。”趙青河頭頭是道,引眾人目光匯聚,包括夏蘇。
這對吳其晗是有利的建議,當下就吩咐人去辦,又將亭子清空。
興哥兒送完客人回來,情緒不好,“竟然有人胡說道,說墨古齋的園子里死了人,二爺或有嫌疑。莫名其妙!”
趙青河與吳其晗起立在亭外,聞言笑道,“無需理會。墨古齋是賣古董字畫的地方,白日里客人們來來往往,而且還有幾十個伙計掌事畫師住著,怎么也輪不到吳二爺有嫌疑。”
吳其晗哈哈笑,拍興哥兒的腦袋,“再說,你家少爺有那么蠢嗎?在自己的地盤殺個認都不認識的清伎?”
旁,夏蘇默默不言。
吳其晗顯然要借助趙青河的某種本事,車夫走不了,她留下來似無奈,其實卻不然。
她想要留下來。
雖然沒興趣管閑事,夏蘇腦里卻并非神情上看起來的片空白。
她不認識芷芳,那只是個名字,張臉,道影,即便她曾去過芷芳的屋子,看過幅很棒的畫,兩人之間原本也無法牽扯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