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第一百六十七章:做官要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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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升和劉健不由面面相覷,皇上的反應實在太反常,原本按照常理,皇上平時最是在乎面子這面子自然包括與宗室們的關系若是關系太僵了,是非也就多起來,以往的皇上是很在乎這個的,所以太子與朱宸濠在殿中反目,朱佑樘不但沒有震怒,反而……

怎么說呢,皇上的口氣像是在敷衍一樣,似乎柳乘風羞辱了寧王,算不得什么大罪,只是一句要好好訓斥,這有什么用?

再者說那個柳乘風,如今接觸得多了,劉健和馬文升也大致了解這廝的性子,這廝是人來瘋,骨子里就有一股子呆勁兒,你今日訓斥他,他一轉臉,八成就忘了

這么個家伙,訓斥有什么用?

只是寧王是皇上的親戚,皇上怎么處置,劉健也不好說什么

馬文升卻是遲疑了一下,道:“陛下,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只怕又有許多人說三道四了……”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嗯,你說的也沒有錯,好,既然如此,那朕下一道旨意,好好地教訓一下柳乘風這個小子,對了,朕讓他查案,他到現在還沒有結果,倒是四處滋事,也是著實可恨,告訴他,明日若是再查不出個前因后果來,朕定不輕饒”

朱佑樘頓了一下,才道:“就是這樣,擬旨”

劉健搖搖頭,只好道:“微臣告退”

馬文升也告退出去

他們哪里明白,若說從前,朱佑樘還對寧王帶著幾分親情可是事到如今,所謂的親情早已化為了影雖然寧王未必與明教有關聯,可是這一對父子實在太不老實了,就比如王恕的事,藩王結交大臣,本就是犯忌諱的事,偏偏寧王結交倒也罷了,還四處去吹噓,以至于朱佑樘不得不對王恕做出處置

想到王恕,朱佑樘不由黯然沉著臉,坐回了椅上

這時候他的心里忍不住想柳乘風莫非當真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才如此匆忙地去搜查寧王?又或者是,柳乘風只是單純地借機報復一下?

他吁了了口氣,闔起眼來顯得心事重重

劉健與馬文升一道出了殿,這時候正是接近晚秋,天色越來越涼,劉健的身子骨弱,方才在正心殿的時候因為加了碳盆室內溫暖如春,可是在這外頭被秋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馬文升見了,連忙遞一條手巾過去,道:“劉公要注意身體,據說昨夜你又一宿沒有睡,怎么?淮南的大水當真嚴重到這個地步?”

劉健搖頭道:“年年都有水患,今日是淮南,昨日是江西,內閣早有了賑濟的常例,出不了什么亂子老夫最擔心的是寧王……”

“寧王?”馬文升和王恕不同,他與內閣的關系處置得相當融洽,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什么顧忌

劉健道:“近來寧王和宗貫走得近,老夫原本也沒有在意,只是昨日聽賓之說,寧王似是在行挑撥離間之計聽了賓之的話,老夫一時醒悟,總總跡象也確實如此,只是想不到,今日還真被賓之言中,哎……”

宗貫便是王恕的字,而賓之自然是李東陽,馬文升早就聽說李東陽腹中有韜略百萬,只是不曾想原來這也被他料中,不禁道:“那方才劉公為何不向陛下說?”

劉健嘆息道:“吏部尚這位置實在太重要了,就算明知這是寧王的詭計,無論是陛下還是老夫,其實心中都有些不安,倒不如還是讓王恕告老還鄉的好,他年紀確實大了,回去頤養天年也沒什么不好再者說,前年的時候,他就上請辭,陛下一直壓著不肯,今年年初的時候又說身體不好,舊疾發作,這個時候索性隨了他的心愿”

馬文升默不作聲

劉健道:“現在你做了吏部尚,老夫方才在想一件事”

馬文升道:“請劉公見教”

劉健負著手,在金水橋上駐足,看到白玉階的橋下,那湍急的護城河水嘩啦啦在腳下流淌,翻滾著從遠處林苑里的金黃落葉,劉健慢吞吞地道:“寧王為何要掰倒宗貫?這對他有什么好處?是宗貫擋了他的道還是如何?負圖老弟,你現在接掌了吏部,寧王一定還會有舉動,且看他玩什么花樣,不過也要小心,老夫總是覺得寧王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勁,看似清雅,其實是個不甘雌伏的性子”

馬文升的臉色也不由地變得凝重起來,道:“難道他還敢……”

后頭的話,馬文升沒有說,可是劉健卻也明白,劉健淡然一笑道:“敢不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有備無患才好,江西布政司鄧志龍這個人怎么樣?據說和你是同年?”

馬文升想了想,道:“他是成化六年點的翰林,后來不知如何,時運不濟,調去了刑部觀政,再后來外放出去,如今忝為江西布政使,也算是造化”

劉健明白了,這個叫鄧志龍的家伙,仕途并不如意,原本按大明的規矩,一般入了翰林,便是庶吉士,一般這庶吉士出身清貴,且都是取科舉最優秀的人才填補,可以說這朝中有數的幾個大佬大多都是庶吉士出身有了這一重身份,只要資歷熬得差不多,至少也有個做侍郎的機會

可是觀政士不同,尤其是一開始好端端的翰林院庶吉士卻被調用去刑部觀政,往往這些人,觀政幾年之后就要外放出去,仕途坎坷,就算做到了封疆大吏,大多數時候也已經到頭了,若還想再進一步,比登天還難

“這個人,性子如何?”

馬文升沉默了一下,道:“說不清,在翰林院的時候他的性子倒還醇和,只是后來去了刑部他便刻意與我斷了往來”

“你就任吏部之后,對他要好好地注意一下,若是辦事得力,就暫且不說,實在不成,就換個人去”劉健臉色凝重地道

馬文升不禁點頭,他自然明白劉健的意思,這是防患未然,江西那邊無論如何不能出差池

馬文升想了想,道:“還有那個柳乘風未免太跋扈了一些,寧王縱然千錯萬錯,也不是他一個百戶說羞辱就能羞辱的,只是今日陛下也是奇怪得很……”

劉健呵呵一笑道:“別人都說這小子是呆子愣子,其實老夫看來,這小子比王宗貫要聰明得多,別看這小子看似到處得罪人,人見人憎其實他的所作所為才是真正的聰明他的身份和你我不同,他是親軍,是錦衣衛錦衣衛親軍就是要什么人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得罪,只要唯一忠心的是皇家,又有什么可以畏懼的?他越是如此,皇上反而越放心用他”

馬文升若有所思,不由笑道:“難怪今日陛下如此反常,原來如此,咱們做大臣的,靠的是本事,陛下依賴的也是我們的才干可是對親軍來說,能力反而是次要,最緊要的是忠心,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健呵呵一笑道:“負圖舉一反三,倒是有些意思”

二人在這金水橋邊徘徊,一時聊得興起,竟是忘了去直房正在這時候,御馬監大太監郭鏞正好帶著兩個太監小跑過來,見了這二人,忙不迭地陪笑著過來見禮

劉健呵呵一笑,道:“郭公公往哪里去?”

郭鏞笑道:“陛下叫奴婢去煙花胡同百戶所給柳乘風傳口諭”

“哦?不是說草擬旨意嗎?”馬文升疑惑地道

郭鏞又是呵呵一笑,道:“陛下說,旨意還是免了,太繁瑣,直接傳個話就是,兩位大人今日倒是有閑情,奴婢沒有打攪大人們的雅興?”

換作是別的時候,御馬監太監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便是內閣大臣也未必不可以平起平坐,可是如今弘治朝卻是翻了個個,郭鏞見了這二人,一點兒怠慢都沒有,點頭哈腰,臉上帶著幾分阿諛諂笑

馬文升不禁笑起來,對劉健道:“你看,果然被劉公說中了,這個柳乘風一點兒也不呆,連陛下都袒護他”

這袒護是明顯的,一開始,馬文升勸了一下,朱佑樘還說要下旨意訓斥,現在連下旨意都免了,成了口頭警告,這懲罰是越來越低了

劉健也跟著笑,道:“在這兒說話竟是忘了時辰,好了,也該回值房去啦,郭公公去傳口諭,老夫也要走了”

郭鏞又是朝他們行了個禮,便帶著兩個小太監匆匆地朝午門過去,出了午門,自有車仗停在外頭,郭鏞上了車,報了地名,便有車夫將郭鏞送去煙花胡同

煙花胡同仍舊是繁華如織,馬車從這里穿行,走走停停,耽誤了不少時候,好不容易到了百戶所,郭鏞已是不耐煩了,跳下車來,站在百戶所門口的兩個校尉將他攔住,郭鏞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道:“柳乘風在不在?宮里有口諭”

聽了郭鏞的話,門口的校尉不敢怠慢,立即飛快地去通知柳乘風,一面請郭鏞進來

過了片刻功夫,郭鏞走到百戶所前院的時候,便看到柳乘風整了整衣冠迎面出來,二人相隔一丈都默契地停住了腳步,郭鏞正色道:“柳乘風,陛下有口諭”

柳乘風不知道這接口諭是什么規矩,一時站又不是,跪又不是,倒是王司吏也跟著出來,身子連忙面向紫禁城方向微微欠身,雙手抱拳行禮,道:“學生接口諭”

柳乘風心里不禁笑了,得,這還有親自做示范的,于是也學著王司吏的樣子,道:“微臣接口諭”

郭鏞便開始廢話連篇了:“朕聽說你膽大至此,竟敢驚動寧王車駕,這般胡作非為,實在有違朕提攜你的初衷……”

柳乘風聽了這口諭,一時有些無語,這口諭怎么跟潑fù罵街有點兒類似?一點兒文采都沒有,全是白話不過他隨即又想到自己在前世的時候,曾經瞻仰過文皇帝也就是朱棣的圣旨批語,這朱棣的圣旨批語似乎也是如此,很是直白,心里也就淡定了

“我臉皮厚,隨你怎么罵”柳乘風心里這樣想著,其實往深里想,皇帝這般做,其實也就是做個樣子,否則又怎么只會派個太監來過過嘴癮,說不準人家在宮里頭還偷著樂也未必

對于寧王,朱佑樘暫時不能將他怎么樣,就算再生厭,也不得不老老實實地供著,表現出一點兒親熱的樣子可是柳乘風就不一樣了,朱佑樘想做的事,柳乘風能替他做了

郭鏞一口氣不知說了多久的話,見柳乘風依然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也不由佩服柳乘風的城府,這家伙倒是一點兒也不臉紅,好歹你也得裝出個誠惶誠恐的樣子出來才是

不過他只是傳口諭的,柳乘風怎么樣,與他何干?

說完之后,郭鏞朝柳乘風笑了笑,道:“柳百戶,方才陛下的言辭是重了一些,你不要記在心上”

柳乘風很誠摯地道:“卑下一點都沒有記在心上,郭公公放心”

郭鏞總是覺得柳乘風的這句話有那么點兒怪異,什么叫一點都沒有記在心上,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怪他前頭安慰錯了他微微一笑,顯出一副不以為忤的樣子,隨即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還有交代,這里不方便說話,有沒有清靜一些的地方?”

柳乘風便朝王司吏使了個眼色

王司吏立即道:“公公、大人少待,學生這就去把后院的花廳收拾一下,把閑雜人等撤到前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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