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正文311 旋風中的沈顓

明朝生活面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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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婧逼急了,口不擇言,咄咄逼人,非要讓文箐認清現狀,卻是嚴重地傷害了華嫣。

華嫣這回終于明白,大堂姐其實是一直抱怨自己家連累了她們家的。想想,肯定也這樣,大伯父這一房賣了絕大部分田地與藏畫,節衣縮食替她家還債,華婧怎會沒一點牢騷?她本來也為連累大伯他們而心里十分不安,既感謝大伯解囊相助,又有極大的虧欠感,可是從來沒聽大伯家人有所抱怨。華婧說完,華嫣臉色蒼白,雖然心里曉得,可是被人當面這么說出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是滿臉羞愧,自責不已,痛苦不堪,抿緊了嘴不再拉和二人了。

如果先前所言文箐都可以振振有詞地反駁華婧的話,那么方才華婧揭穿的一件舊事卻讓文箐有如當頭一棒。她一直以為最主要是徐氏連累了周鴻,可沒想到然也有周夫人的一樁在內。難怪陳媽對于以前的事絕口不提,而自己也不想扯舊事,沒想到,翻老帳后,才知當年的一些事,最終是與自己一直敬佩有加的周夫人亦有關。華婧有些話沒再說下去,文箐料定不是什么好事兒。她此時只覺得累,往日的好奇心此時蕩然無存。

但是,有錢就是禍,這個結論她卻嚴重不敢茍同。沈萬三是什么人?放眼明朝幾百年,民間也就出了這么一個大富豪,她也沒那個雄心壯志要與他看齊。在那個時候,她也失去了部分理性,與人賭氣,便只會話趕話,糾著字眼論曲直。是以,她想:華婧這是什么邏輯?什么叫因為有錢才致禍?明明是有人心懷不軌惡意害人才致沒有防備的人家破人亡

既如此,她就非要做出一番事業來,打理出幾門象樣的生意,讓華婧瞧瞧,她亦能活得好好的“大姐說話,這般下了斷論,小妹無話可說,不如交給時日論英雄”

文箐與華婧兩人都有些上火,平時的理智這時都少了許多,一時之間,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讓誰,只想著壓了對方氣焰下去。或許這一次不過是一個閘口,長久以來雙方都背負著一些東西沒擺脫,加上沈于氏的去逝哀傷過重,失去親人急于擺脫這種情緒,并不是針對對方,只不過是將心中的將心中的牢騷與怨言脫口而出,絕少停下來考慮當與不當。

華婧被激得完全沒理智了:“你總是說經營,欺我們不懂嗎?這明里暗里只怕亦有幾分嫌棄我們家窮。是啊,現下我們家里光景是不如何,可也不想被某些人用錢來砸的?虧我姆媽還應允你經營食肆,你若有半點良心,就該好好地體諒她一番心血。哪想到,你倒是嫌我們家不是來了。曾祖母還一再夸你好,仙逝前還不忘一再叮囑我父母務必讓弟弟與你結下秦晉之好,恨不得盡早完婚,可你……”

“我怎么啦?我是一忍再忍,敬表姐年長,可表姐你傷了我不要緊,莫傷及無辜的人。你若師出有名,不妨直接說來,莫繞著圈子說話……”文箐被她提及婚事一說,再次惱火,認為沈顓應該是與華婧說了什么,才這般。

“好那我就直截了當地說:我就是看不慣你高高在上,一副比其他人都高明的樣子,我弟弟對你上了心,你卻視若泥塵,你若真有情有義,為何熟視無睹?明知我們沈家不貪圖富貴榮華,卻是一個勁兒去鉆營錢財,這擺明了是不將我們一家放在心上你與我們家有婚約,來日要嫁進沈家,就當以沈家為重……”華婧終于將心底里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可是在某種程度上,她說的確實是沈家人理解的現狀,或者說是文箐在沈家人眼里卻是多多少少如她所言。

雖然兩人都沒有象潑婦一般大嗓門吵鬧,可是言詞交鋒甚是激烈,自然有不小的動靜,最先奔過來的就是嘉禾去請的沈顓。而他趕來時,正好聽到華婧的這番話,眼見要鬧成軒然大,于是大叫一聲:“大姐”

華婧被他猛喝一聲,神智清明了,知曉自己此刻真正是失言了。可是此時仍在情緒上頭,她斷然不會向兩位妹妹認錯。事實上,她也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開始真的是只想與文箐好好談,哪想到,說著說著,雙方上火,最后卻是針鋒相對起來了。做為家中長女,時常幫著姜氏打理家務,故而也自認為不差,有些愛作主張,所以,雖然此時略有些后悔,可更多的是埋怨文箐,若不是文箐所激,也不會這樣。自己作為長姐,指點她一兩句,她不感激,反而敢回嘴反絕殺指責自己不對,實在是可氣得很。但是弟弟心儀文箐,她卻不能當著弟弟的面詆毀她。

華婧看向弟弟,哀其不爭又憐其用情頗深。“我是為你好……”

沈顓見姐姐竟與表妹鬧起來了,聽到“婚約”二字,他腦海里的那根弦就斷了:表妹是將取消婚事的話說與姐姐聽了?那,那……

他痛苦地看向表妹,忐忑不安,幾至低聲下氣地哀求道:“表妹,你……”

他想說表妹你上次說取消婚妁乃沖動之言讓我莫當真,現下怎么能將這事向我姐說出來呢?這下他要如何才能將這事化小?哄著姐姐莫說與姆媽和其他人知?

可是,文箐卻不知他的想法,見他開口,便誤以為他是要指責自己,虧自己還以為他品性極端方,原來也是個不問清紅皂白只幫血親的人可恨自己先前還憐惜他,差點兒舍棄抱負。顧念他的那點小動作以為是“愛”,料不到他少年情熱是這般脆弱,真正是什么都靠不住,萬事還得靠自己。她現也不想與華婧理論下去……這個地方越呆越讓她窒息。

沈顓現下腦仁都發痛,眼前一個是自己鐘情的表妹,一個是愛護自己的姐姐,這兩人是為自己在吵嗎?他摸不著頭腦,只想著:可別將這事鬧到父母長輩耳里,否則沈周兩家不得安寧了,表妹的日子不好過了……

可現下自己要怎么辦?怎么勸?

表妹他是萬萬不敢再得罪的,也怕說錯話了,于是,他下意識里就是想將姐姐拉開,于是道:“姐,姐夫在找你,他要換衫子呢……”

華婧激憤過后現下也十分無措,這時聽到沈顓的話,才記起自己還有身為人婦一責要盡。明知弟弟這是撒謊,華婧心中一痛,弟弟終究是選擇了未來妻子,竟不問情由就讓自己走,這不是自己輸了嗎?自己若不是為了讓他來日少受文箐壓制,不讓文箐騎到弟弟頭上,又怎么會出這個頭?可現在弟弟卻不站自己這邊。她傷心了,說了一句:“顓弟,我是為你好你要不領情,那你好自為知。”

可正是這句,讓文箐更將心中的猜測誤以為真,她面若寒霜地看著沈顓,她想質問一句:“你明明同陳媽說好不向其他人說的,為何還與你姐說了?你要有膽,何不直接退了婚,卻請你姐來教訓我一頓”

華嫣拉著表妹,不想事情鬧大,既然沈顓來了,家中其他人只怕聞聲亦會全部趕來,還是快點兒將事情蓋過去,小事化無。她小聲乞求道:“箐妹,瞧在顓弟的情份上,咱們給大姐認個錯,莫把這事鬧得沸沸揚揚……”

文箐當時就差點兒吼出聲來:憑什么?我又不欠她的這是她找上門來尋茬,可不是我挑起的

華嫣卻滿臉哀求狀地看著她,“表妹,姐姐求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箐一咬牙,好,說道歉?這算是自己對華婧最后說的一次道歉詞,以后,各走各的陽關道她僵硬的彎腰馬虎地行了個禮,冷冷地道:“表姐,對不住,都是小妹言語不當,冒犯了您。您大人大量,莫與我這個驕奢的人計較……”

她嘴頭上說了“對不住”,可是嘴不對心,心里卻有個聲音無比堅定地在說:你說經商沒好下場,我偏要開食肆,榨油,還要做旁的我做甚么為你們沈家放棄這些?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何必委屈自己來適應你們?這就回去開鋪子

華婧沒想到文箐真給自己認錯了,愣住了。可是最后那一句,卻是含怨帶氣,又挑起了她的不滿。“你”

沈顓見表妹開口道歉了,可是姐姐又不走了,眼見口角要繼續下去,姆媽她們趕來的話那還了得?于是對著華嫣道:“二姐,華庭方才找您與表妹……”

華嫣得了這個機會,趕緊就拉著文箐要走。

可是,文箐沒理華婧,臨走前掉過頭,緊繃著臉,目露寒芒,落在沈顓身上。她沒法原諒沈顓失信,認為他就是一個怯懦的人,自己不敢出頭,卻攛慫著姐姐來質問自己,她瞧不起這種人。

那時,沈顓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頭痛病又犯上了,最最難受的是:他從來沒見過表妹的眼光那般冷,冷得刺骨,冷得令他如墜冰窟。而他,卻不知緣何會這樣。

最終,他聽到表妹從牙縫里迸裂了來的字句是:“沈顓,你何必”

她連名帶姓的稱呼“沈顓”,那兩字好似結冰一般擲了出來,不再是“大表哥”稱謂,令其他所有人的都愣了,更不知她的“你何必”此話何來。

華嫣亦是十分不解表妹為何將氣轉到沈顓身上,瞧著沈顓,卻發現他面色青白,幾無血色,眼角淚水直打滾,直愣愣地看著文箐,流露出最卑微的乞求之間。

確實,此時最最痛心的是沈顓,在表妹叫自己名字那一刻,他認為自己是沒法再次與表妹靠近了,或許表妹是鐵了心要取消婚約了。自己,可能真與表妹永世無緣了……

而文箐,亦寒心了,她給過沈顓機會。她在給沈于氏送完葬后,是真心實意想要多找機會了解沈顓的,想要讓沈顓也了解自己,想與他拉近心靈之間的距離。畢竟她決定放棄了經商,意味著她只能呆在自適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以后接觸到的男子或許就現下這幾個了,她以為,自己可以試著說服自己接受沈顓,并將他培養成自己夢想中的那個人。

可是,她此時認為,自己看錯人了,沈顓,終究讓自己失望了。

他不足信,不能為依靠——

文箐是這樣下結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