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錦

第315章:斬將之事

隆宗門北面的朝房里,二三十位朝中重臣,幾個幾個坐成一片,一邊吃粥,一邊在小聲的商討著事情。

“公爺,您說皇上這不是躲著我等?都在這耗一天了。”

護國公身邊的一名武將小聲的問道。

平時的大喉嚨嗓子,難得的此時這么小聲。

“那還用說!”

另外一名武將冷笑一聲。

“躲的了一天,躲的了幾天?

皇上要只怪自個兒年輕氣盛,存不住氣,上來就想要咱們東南的水師,當咱們這些人,

這些年打的仗都是白給的!”

“派的又都是那些和他一樣年輕,只有瞎闖的蠻勁兒。

那倭賊海匪,老子難道就不想連鍋端?

也不看看東南那片兒都是什么光景!

上來就想去追擊,真是一群兵蛋子蠢貨”。

這名武將聲音越說越氣憤,伴隨著冷笑連連。

滿是看不上。

雖然明指皇上的那些話說的時候還很小聲,可是后面的話,屋里的朝臣都是聽到的。

護國公悠悠的喝著粥,神情自在,也不去管手下武將的破嘴。

就是要讓新帝知道知道自己的斤兩。

別總覺得像先皇在世那會兒,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一樣。

“張一蠻你這話什么意思,張口老子,閉口蠢貨,

你這是要辱罵圣上的意思嗎?!”

兵部左侍郎韋川中放下碗,怒目而視。

“你不要自己撿那屎尿桶,往皇上腦袋上扣,

老子說什么了,什么也沒說。

你們這班人,不單打仗不會,現在連人話都聽不懂了嗎”。

叫張一蠻的武將悠哉的端起粥碗,

諷刺保皇派這一黨的武將。

他們都是明耀培植起來的心腹。

“啪”的一聲,韋川中把他手里的碗給打翻,

卷起四品青色官服袖子,就要和這張一蠻干仗。

他們雖都是兵部供職的京城大官。可也都是戰場上下來的火爆脾氣。

文官吵架。都是極盡諷刺白眼之能事,

武將吵架,吵不兩句。就要拳頭上定輸贏。

過天武門時,身上的兵器就全部解下來了,此時赤手空拳就要動手。

“娘的,你賠老子的粥!”

張一蠻暴喝一聲。一拳虎虎生風的揮向韋川中。

韋川中躲開,一個螳螂腿掃向他。

“兩位大人住手。否則別怪卑職按規矩辦事”。

進來兩名羽林衛小旗,冷著臉看向正在拳拳到肉的兩位武將。

坐在遠處的胡元蘇,自始至終的垂著眼皮喝粥。

此時難得評價一句:“軍莾”。

滿是不屑。

在這金殿外朝的地盤動手,他們也不知道吃不吃得起禁衛軍的鞭子。

哦。是了,

這些軍漢最是皮糙。

張一蠻和韋川中同時收了拳頭。

沒想到這禁衛軍來的這么快。

兩人視線相撞,約定皇城外見真章。

“一群就會咬人的狗。他們的主子都避開公爺的威勢,

他們還敢囂張。

等下了朝,看老子不收拾他們”。

張一蠻走到護國公跟前,朝地上狠狠吐出一口血唾沫。

“阿蠻,你這脾氣還是這么暴躁,

理會他們做甚!

實惠的拿下兵權才是正事,公爺這一招高明,皇上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一直沒開口的武將恭維道。

“這還是跟咱們的好皇上學的,

不知道他被自己昔日的毒計害了,此時心里感想如何”。

護國公放下粥碗,嘆笑著道。

當年張洞芝被明耀采納柳溪笙的毒計,換下了張洞芝江南總督的位子。

為齊王派損失了一名大員。

張洞芝的妻子是護國公府的庶女,張洞芝斬之前,護國公派人,才從他那知道為何會縱容山賊入城的內幕。

東南今日軍事和當年的江南總督之位的替換,是何其相似。

只是護國公心里還在嘆息,當年都傳聞睿親王毒辣,也不過如此爾爾。

要是他再狠點,把杭州府的百姓由著山賊再砍殺五分之一。

恐怕當年的張洞芝案子,就會波及到護國公府,

早早的或許就讓齊王在先皇那落得不好的名聲。

就像他今日,用一個漁村的千百百姓的賤命,就可以換來皇上放進東南里的有名頭的大將。

這筆買賣值啊。

幾名武將連連請教當年是怎么回事。

護國公低聲的跟他們說了。

“年紀輕輕,恁地惡毒,竟然殘害無辜百姓”。

剛才夸贊護國公高招的那名武將小聲罵道。

“無毒不丈夫,我倒覺得沒什么”。

張一蠻小聲的評價道。

“成王敗寇,今日坐在那金龍寶座上的人是他。

要只怪咱們當時都小瞧了他,以為在西北就是去耍他那紈绔公子的威風去了,

哪里曉得竟然在西北練下了一支雄軍。

在南直隸桐鄉,那一夜我還與那支叫破軍的軍隊戰過,那種軍紀嚴明真不是虛傳的。

縱使被夜襲,也絲毫不見慌張。

我那阻擊的一戰,算是跟著公爺打的最窩囊的一次。”

原來當初護國公根本不是沒有試圖阻攔過,

就曾派張一蠻的部伍攔截過明耀從西北調來的軍隊進京。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

護國公一句話讓他們不要再議論。

這些直腸肝子的武將,

也不看看場地,就提起那秘密策劃過的事情。

“公爺,您如今貴為國丈,怎地還要跟您女婿過不去?”

手下武將不明白。

雖說新帝想收回東南水師。這事于他們這些東南出身的將令來說,

自是不服。

但是從作為皇帝的角度來看,

想收回不受控制的兵權,那是每個皇帝都要做的事。

只是有的能做成,有的做不成。

做不成的那些還會在朝堂和民間引起連鎖反應。

新帝娶了公爺的千金,

此時公爺應該給皇帝幾分好臉色看才是,

怎么這么一下出了個狠招。

逼新帝收回伸向東南的手?

“老夫這是教他要學會服軟。”

有了一次服軟。才有第二次,

他們護國公府才不會因為獻出了女兒做皇后,

讓新帝以為就可以慢慢的剝奪他們的兵權了。

這皇后和兵權就是護國公府的基業。

一項都不能放。

護國公掀了掀茶蓋道。

“公爺是說,這一次,皇上肯定會把那些以叛軍罪關押起來的人都給斬了?”

張一蠻有點不敢相信。

他是帶兵的人,知道自己帶出來的兵。都是像血肉兄弟一樣的存在,

皇上在少年時。能在西北訓練出一支虎狼之師,

想來不單是對兵士嚴格,應該也是個愛兵之人。

那派去東南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武將,

他會舍得殺嗎?

其實那群武將的罪也說不上這么大。

只是東南是他們水師的地盤,他們要把那慘像弄的有多慘,就能有多慘。

民情有多激憤,就有多激憤。

那個叫朱礪滄的小旗兵。他作為佐領都聽過,這個進去沒多久的小兵。

只因為這人勇猛異常。

這樣的人在那件事面前一開始還能保持理智。

還是他聽了公爺的點撥,找了幾個鄉人,一路哭爬,頭上膝蓋上都磕出了血,

找到了軍營里,

把寧化村的慘像說成了人間地獄,

那倭賊就是地獄惡鬼,

哀鳴哭求軍爺們給老百姓做主。

這才讓那個叫朱礪滄的小兵雙目欲裂通紅,

后來做下的事,斬部座頭顱,號召起來一群熱血嗷嗷叫的兵蛋子。

倒是讓張一蠻刮目相看。

這說明,這個叫朱礪滄的小兵,是個很快讓兵士信服,追隨的人。

這樣的人在軍中一般都是正直,血猛,敢拼殺的人。

“不然,你還以為皇上是神仙不成,他還能撒豆成兵?

不顧其他兵士的想法,叛軍罪,沒有這一條,拿什么治理軍隊的嚴明?

這個罪名一壓下來,就相當于文人的文字禍事蓋上謀反的章。

就是皇上為了那些人,不顧武將的想法,

就是那些文人士大夫這次都得發聲,

替那些叛將叫罪。

雖然他們是為了百姓之死而沖動炸營,于情理上可恕,

可文人最煩什么。

就是要打仗。

忍一時是一時,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肯定還會為倭奴國說好話的,還會說,他們每年都有供奉進獻。

對我皇的臣服之意,感天動地的鬼話。

這次事情中的倭賊定是倭奴國的小眾,不可為了這等小事,挑起我大明與倭奴國的戰事。

況那倭奴國在東海哪個犄角旮旯里,這些年,跟隨他們的使者去想一窺的咱大明的人,

哪個不是在海上迷了路,

前后搭進去多少人了,

先帝在位的時候,都不打算揪著他們了,只想著把倭賊趕回老家去就好,

先帝那是什么人,

那可是咱們武將心里的英雄人物,

愣是幾十年來拉著國庫跟金人和韃子耗,

這下,我想那般文臣說不定還會以這次事為警,

讓新帝撤回西南和西北的用兵。

所以,咱們甚至都不用說話,就有文人替咱們治那群武將的罪。”

最不好開口,在幾人武將里最瘦的那個,開口這一番分析,

倒是讓深諳文人尿性的幾名武將撫掌大笑了起來。

“以往總是被他們指著頭罵,這一次倒碰上讓他們替咱們說話的爽快事”。

武將打仗要錢要兵糧,為此,在武帝朝的時候,哪天不是在打嘴仗。

偏偏武將打了這么多年,東南不說了,都不知道人家老窩在哪里,

能守住不被騷擾就不錯了,

偏偏那些倭賊里有精通一種倭人叫做忍術的古怪,

能在人眼前忽然就消失,像是妖魔化成一樣,

為此,東南有許多剛入伍的小兵,都被嚇的做逃兵。

所以,那群倭賊勾結著海匪,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樣難纏。

而西南和西北,金人和韃子天生就塊頭比中原人強壯。

過了山裕關和峽谷峪,要是追擊的話,不是在金國的沙漠里迷了路,

就是在蒙國的草原里找不到路,

因此這幾百年下來,邊關不寧,竟是一點進展沒有,

武帝朝出動全國之力,在邊境修建城樓崇防,

也只能擋一擋金人和韃子的騎兵。

金銀糧草嘩嘩的流出去,

什么都撈不到,也不怪那些文臣要罵娘。

他們武將只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