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七十五章相恨相憎
云羅冷冷看向她,眸中掠過厭惡。舒歟珧畱這女人已罵了她一天,此時難道還要再為難她不成?
那婦人一見她如此罵得更加兇惡,她一把推開云羅,罵道:“滾開!想要吃飯除非你給老娘我磕二十個響頭,口中還得說姑奶奶饒了我!”
云羅被她推得撞到了墻上,肩胛處疼痛非常。她心中火起,扶著肩頭忽地冷笑:“磕頭?你還不配!”
那婦見她倔強,獰笑一聲大步而來,黑漆漆又尖的指甲沖著云羅白嫩的臉掃去,口中道:“今日就讓我抓花你這張狐媚子的臉!看你當如何!”
云羅一聲不吭,還未等她的爪子近前,猛地抬腳狠狠踹向她的小腹。那身材健碩的婦人不知她竟然如此狠辣,頓時“嗷”的一聲捂著肚子痛得彎下了腰。云羅瞅著機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長發狠狠將她的頭摜上了墻上嬙。
那婦人受了重擊竟一聲不吭就昏了過去。牢房中罪婦們驚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紛紛驚叫起來。別的牢房見有熱鬧可以看也跟著鼓噪起來。天牢中罪婦們無事可做,每日總會有逞兇欺善的事發生。每個牢房中都有獄中一霸,成日不是打架便是欺凌弱小。
云羅不知她這牢房中的一霸,也就是一直刁難辱罵她的婦人脾氣更是出了名的暴躁,而且聽說因為她當初進監牢是因為妒忌丈夫寵愛小妾,有次撞見小妾毒打自己的親兒子,所以一怒之下殺了小妾才被關了進天牢中。
這婦人平日最恨長得美的女子,但凡有點清秀文弱模樣的犯婦進來必定要被她折磨得容顏盡毀,身上殘疾鏑。
云羅看著地上昏闕的婦人,冷笑:“憑你也想抓花我的臉?!我華云羅可不是這么好欺負!”
十年青樓骯臟歲月里。姑娘們表面上爭寵斗艷,私下里挾恨報復,打架斗狠層出不窮。她華云羅向來不肯吃虧,學東西學得快又是死人堆里活過來的,自然打架方面更比其他姑娘更狠一點。
如今她落難天牢中,知道為了自己能過得安穩一點必定得給這婦人一個下馬威。
云羅說完明眸冷冷掃過牢房中一干罪婦,看得她們都紛紛低了頭。這才拿了女獄卒送來的飯食坐在一旁安靜吃了起來。她吃完,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牢獄中的飯食很難吃,但是再難吃的東西她都吃過。如今她要保全的是自己,已沒有半分心思可以悲春思秋,哀慟那虛無縹緲的情愛糾纏上。
可是她想來想去都沒有別的辦法。唯一的辦法便是只能等。等李天逍回心轉意,等著他從狂怒中慢慢平靜,原諒了自己。
云羅長嘆一聲,終于在獄中沉沉睡了過去。
太子府中水榭歌臺上伶人依依呀呀地唱著曲子,四處燈火通明,園中飄著酒香,可卻沒有平日的喧嘩熱鬧。花間亭間一道道席中謀臣良將們卻一反常態默默無聲地飲著酒,無人敢喧嘩。
因為亭上的那一道重紫身影正一杯杯冷冷飲酒,犀利的目光盯著虛空的黑暗,平日朗笑如燦爛陽光的俊臉此時一點笑意也無。坐在下首的鳳朝歌盯著自己眼前的一杯酒,亦是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李天逍站起身,一揮手:“今日無趣,散了!”
底下眾人一聽,都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一個晚上籠罩在花園中的沉沉氣氛令人幾乎崩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亭臺上那傲然一切的男子。只是他們心中皆隱約有了憂慮,什么時候這向來傲然天地間,無往不利的男子也會如此失常失態?為了一個女人置心腹重臣們不屑一顧?
眾人告辭離開,唯有鳳朝歌一人獨自坐在席上一動不動。
李天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鳳公子是想為她求情嗎?”
鳳朝歌抬頭一笑,月色下他容光灼灼,笑意卻清冷如月霜。
他淡淡道:“殿下是君,鳳某是臣。君有令,臣不敢不從。云羅犯了錯,殿下施加懲罰臣不敢為她辯解一句。”
李天逍冷笑不斷:“不敢?那便是你心中也有怨言。”
鳳朝歌輕聲一嘆:“殿下,若你不相信鳳某,今夜過后我鳳朝歌明日就親自求去,青山綠水隱世終生罷了。”
李天逍見他面色堅決,低了眼悶悶道:“本殿自然相信你。”他頓了頓,忽地自嘲一笑:“華云羅……果然這世間什么都可以得到,唯有人心不可得。她若肯信我,開口求饒解釋,本殿當時未免不會信她。”
可是倔強如她卻是不肯。她只望著他蒼白地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是她摘的。
她還說,殿下記掛著那賞花之人,是誰摘的有這么重要嗎?
她還是這么清冷自持,洞若觀火,一眼看出他心中往日痛楚,不留半分情面揭開。
心仿佛有什么刺過,酸酸澀澀地疼。舊日傷疤還未痊愈卻又添上新傷。
他自詡這天下將來定是他李天逍的天下,待他將來登基必要開創萬世基業,一掃亂世紛紛,萬民歸心。只是為何始終收不復一顆七巧玲瓏心?
鳳朝歌亦是沉默,半天才慢慢道:“她本來就是這般倔強的女子。”他頓了頓,看著亭臺席上孤零零的李天逍,忽地道:“殿下目前不該想著這一些,該想想別的了。”
“什么別的?”李天逍冷冷反問,說著將杯中殘酒一口飲盡。他亦是準備散了,至于名為華云羅的麻煩,還是待將來再去想該如何處置。
鳳朝歌看著杯中的酒,似笑非笑道:“殿下忘了晉太子了嗎?”
李天逍一怔,立刻罵道“糟糕!”他說完飛身出亭臺,人影如黑夜中的驚鴻向外撲去,惱道:“快!快為本殿備馬去天牢!”
守在花園中的侍衛們一聽立刻隨著驚起,紛紛跟著跑了出去。
花園中杯酒羹殘,鳳朝歌捏著眼前的酒水,慢慢飲入喉,冷冷一嘆:“華云羅,你的命真好。還有一個蘇晉可以為你不顧生死。”
他眼中眸光閃爍,復雜變換,卻終是起身隨著李天逍離去。云羅昏昏沉沉睡了幾個時辰,一睜眼醒來卻依然眼前黑漆漆一片。在天牢中不見日月光,唯有頭頂一道巴掌大小的口子,名為天窗。可這一道窗也看不到一點星光。
天牢,是連月光都不愿照來的污穢之地。
她睡了幾個時辰此時反而睡不著了,她打量牢房中的其余人,那昏闕過去的婦人已醒了過來,正離她遠遠的,捂著額頭低低。其余的罪婦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她木然看著,起身活動因蜷縮太久而麻木的腿腳。那婦人畏縮地看著她,卻是再也不敢輕易上前挑釁。
云羅想了想,冷冷問她:“這里是關重囚的所在嗎?”
那婦人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云羅心中一涼,一顆心越發無底。關重囚的所在就意味著這里重兵把守,無法輕易逃出去。她打量了牢房四周更是沒有半點可以攀附的東西。
“別看了!這里逃不出去的!”那婦人冷笑一聲,打斷云羅的妄想:“這里可是天牢!能來去自如能叫天牢嗎?”
云羅眸光一閃,冷冷道:“事在人為,不試過怎么知道?”
她說著圍著牢房慢慢開始走動。那婦人看著她不舍棄的模樣,忽然問道:“你打人可真狠!既然你這么厲害為何還會被送到這里來?”
云羅冷冷失笑,打架斗狠可不是能用在如太子府這種地方的。如太子妃和明敏郡主之流,稍稍三言兩語就能讓她落到這種境地,死無全尸。
她淡淡道:“有些事不是打架兇狠就能贏的。”
那婦人皺眉想了想卻是想不明白。云羅不愿與她多說,走了一圈終于無功而返坐在了墻邊。
那婦人見她長發披散,形容狼狽,可是借著微光還是能看出那無法遮掩的傾城之色。她忽地又道:“你長得這么美!男人不是就喜歡美人嗎?!你省省力氣,過些時候也許就被提出去放了。”
云羅摸了摸自己的臉,冷冷一笑,不再吭聲。
那婦人見她冷漠疏離,撇了撇嘴不再與她攀談。云羅看了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丟給她:“這是傷藥,你涂抹一下,過兩日就好了。”
那婦人額頭正腫脹疼得厲害無法入睡,一聽歡喜接過。在獄中蚊蟲滋生,一點點傷都有可能成為無法痊愈的爛口子,最后被疽蟲啃噬入肉,最后凄涼潰爛而死。
她打開聞了聞,卻猶豫了下。
“不是毒藥,你放心。”云羅冷冷道:“你不來犯我,我也不會害你。我說不定還要在這里多待兩三日。這藥給你就算是你我握手言和了。”
那婦人一聽連連道:“好!”
她涂抹了一下,果然額頭腫脹感消除不少。她小心把藥瓶放在懷中,看著清清冷冷的華云羅,忽地道:“你這人真怪。”
云羅菱唇一勾,笑了笑,算是默認了那婦人的話。
那婦人擦了藥對她產生了些許的好感,挪著上前一點,對她輕聲道:“其實,你若想要出去也不是不能……”
云羅一怔,明眸熠熠看著她,問道:“你可出去?”
那婦人猶豫不著不知要不要告訴她。云羅看出她的為難,淡淡道:“你不說也行。反正我華云羅不會在這里等死的。”
她說著悄悄掂了掂裙裾中藏著的一包東西,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金娘雖然貪財兇惡,但是有些話她日日耳提面命,她想忘都忘不了。金娘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女子無論到了何種境地一定要有銀子傍身。
而她在那一夜李天逍走后就收拾了所有的細軟藏在身上。她知道大禍將至,手頭多點東西總是沒錯。而如今看來她當真要慶幸自己這么做。要知道想出這個天牢,辦法不僅僅只有硬生生逃出而已。
人心可用銀子收買,更何況這個陰暗的天牢中處處是貪婪的獄卒。她一定會有機會出去的!
那婦人聽得她這么說,忽地慚愧:“不是我不說,只是那條道還沒挖通。”
云羅看著眼前臟兮兮壯碩的罪婦,忽地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姓屠,她們都叫我屠三娘。”那婦人笑了笑,臉上有種樸實農婦的羞澀。
云羅輕嘆一聲,看著眼前的黑暗,低低道:“屠三娘,只要活著就有機會出了這里,千萬不要放棄希望。”
屠娘眸光一動,重重點了點頭。
牢房中又安靜下來。云羅放任思緒漫無邊際地游離,屠三娘抹了藥膏也昏昏沉沉睡去過去,打起了呼嚕。
正在這萬籟寂靜的時刻,忽地一聲很奇怪的聲音悶悶傳來。這聲音悠悠的可是卻能穿透重重的地底似的,直擊人心。云羅心中一窒,一種幾乎是不可能的念頭猛地襲上心頭。
她急忙沖到了牢房門口竭力向外望去。可是只有這一聲,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音。一切靜得仿佛是她的錯覺。
正當她灰心喪氣的時候,一道更清晰的“鏗”的一聲擊來,云羅再無疑慮,又驚又喜,失聲驚呼:“阿晉!”
天牢門口,重兵重重,刀劍似秋水寒。一道清冷的身影孤零零站在月下。他藍色長衫隨風翩翩,一身清華如天上降臨的謫仙,說不出的出塵飄逸。可偏偏看他一眼,都覺得寒意入骨。他手中抱著一把古琴,修長的手扣著琴弦,冷冷與眼前這一干士兵對峙。
夜風起,炎夏的燥熱卻仿佛因眼前容色陰柔俊美的男子變得溫潤似水。
他不看看眼前驚疑不定的士卒,淡淡垂下眼簾,道:“我今夜要帶走云羅。你們把她送出來,我蘇晉便饒了你們一命。”
風聲呼呼,士卒們面面相覷,從來沒有人這般堂堂正正劫獄過。這天牢重地守衛森嚴,別說劫獄,平日進出都難。
這男子又是誰?竟如此指名道姓要人?
蘇晉見他們不回答,眸光漸冷,他輕撫手中的古琴,一曲沉郁的古曲便從指間傾瀉而出。眾人一怔禁不住側耳傾聽。
他冷冷一笑:“一曲亂世殺足夠殺你們千百回了。只是怕她會不喜歡。”他最后一個字落下,手的猛地按上琴弦,方才的曲子猛地戛然而止。天牢前所有的人心口一窒,忍不住捂住胸口臉色煞白,就在這空隙,眼前的男子如鬼魅一般向槍林劍陣中撲去。
士卒們只覺得眼前陰影覆來,眨眼之間蘇晉已經到了跟前。他快得像黑夜中出沒的魅羅,修長的手指輕彈,手中的琴弦疾射而來,中者一聲不吭捂著喉間倒下。他身上長衫飄飄,俊魅的面容殺氣森冷,令人不敢直視。
片刻間他已沖入士兵中間大開殺戒,士兵們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呼喊著向他撲來。夜風起,天牢門前百人中那抹藍影如魅,所到之處血光四起,如無間煉獄。
天上的明月悄悄躲入了云中,仿佛不敢再看一眼這殘忍的殺戮。不過一刻蘇晉已到了天牢那兩扇沉重的大門前。大門猙獰的獸首緊緊咬著鐵環,一副悍然不可摧的堅固。蘇晉眸中紅光掠過,運起十成功力一掌狠狠拍上鐵門。巨大沉重的鐵門發出沉重“嗡”的一聲,可是依然巍然不動。
此時身后勁風紛來,蘇晉一腳踢上鐵門,人便借力拔地而起。身后的刀劍都撲了個空,紛紛砍上堅固的鐵門上。刀劍擦過火花四濺。千鈞一發的殺機,他堪堪避開。
蘇晉冷喝一聲,手中在琴弦上一劃,一道銀光掠過那些士兵們紛紛捂著脖子倒下。撲上來的士兵們見他武功高絕,殺人如此輕松都驚得臉色煞白。
蘇晉站在一地尸體前,眸色殷紅,冷笑連連:“我說過,今夜我要帶云羅走!給我打開門!”
士兵們已膽寒,一地哀嚎和血流成河都是眼前這男子一人所殺。而他孤身前來只為了一個罪婦?
“打開門!”蘇晉眼中已轉紅,俊美陰柔的臉上神色已十分駭人。身上長衫無風鼓起,秀美如蓮的手指緊緊扣著琴弦,殺人琴音眼看就要紛出。
正在這時遠遠耀起一陣火光。馬蹄聲聲如雷霆滾滾而來。當先一人重紫長衫,腰佩寶劍,大喝一聲:“蘇晉!你瘋了!”
他身下的馬跑得很快,如烏云一般飛速掠來。他還未等馬停下,猛地在馬背上一拍,人高高躍起同時手中的劍出鞘,一道銀光絢爛劈開虛空,人已穩穩站在地上。
他看著一地士兵殘肢斷臂,尸體橫陳,俊臉一沉,怒道:“蘇晉!你竟為了云羅硬闖天牢!”
尾隨李天逍而來的侍衛們紛紛緊張地跟在他身旁,拔劍護衛。所有人的目光只盯著天牢門前那陰冷卻俊美的男子。
趕來的鳳朝歌大喝一聲:“晉太子,你身為殿下的內衛統領,你竟然不聽殿下之命嗎?”
蘇晉忽地笑了,手中染血的琴弦還在滴滴答答的滑落不屬于他的鮮血。
他冷冷看著眼前兩人,淡淡道:“你們若不要她,將她還給我。我帶她離開,天涯海角必不會再出現在你們兩人面前。”
簡簡單單的話卻令李天逍與鳳朝歌臉色頓時一滯。
相隔天涯海角,她與他們不再相見。從此這爭權奪利的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用涼薄如斯的眼眸看著他們,看他們虛情假意,看著他們恩情兩絕……
若是她不在了,這個世間會不會少一點什么……
李天逍緩緩放下劍,沉默良久才道:“晉公子,你帶不走她的。”
蘇晉笑意冰冷,一門之隔,她還在無間地獄受苦受難。而他記得自己曾握著她的手承諾過,要保護著她不再離開她半步。
“太子殿下,當初你如何應承我蘇晉的?如今你如此待她,我沒有殺了你已是看在你照顧華家一門遺孤的份上。”蘇晉冷笑,他看向一旁沉默的鳳朝歌,笑得更加陰冷:“云羅與你締結鴛盟,她對你真心一片,你卻將她拱手送人。你所作所為又與鳳朝陽有何不同?!今日我不殺你,我便不是蘇晉!”
他說罷,清叱一聲人高高躍起,長袖飄飄,手中的古琴一拍,直直撞向鳳朝歌的心口。
鳳朝歌見蘇晉來勢兇猛,臉色一沉,不敢輕易去抵擋他的鋒芒,退后三步才拍上古琴。古琴上一道強大的內力直擊他的心口。鳳朝歌連忙運起勁力與之相抗。
蘇晉人在半空,長袖一振,人若驚鴻撲來,伸掌抵在了古琴另一邊。他的去勢加上強大的內力令鳳朝歌面上一青,胸口血氣翻涌,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鳳朝歌臉色已沉沉如晦夜。蘇晉今夜分明是要奪他的性命。
他想殺他鳳朝歌已很久了。
李天逍看著場中兩人生死相抗,想要阻止可是高手過招,自己上前恐怕會憑空添亂。
他終是抿緊薄唇,走到天牢跟前沉聲對士兵道:“打開門吧。”
士兵們面面相覷,于是打開了那道沉重的鐵門。
昏黃的燈火中,他看見了一身雪白的云羅。她站在黑漆漆的牢房中央,眸光幽冷。無論到了何種境地,她總是有辦法如此令人一眼難忘。
“阿晉是不是在外面?!”她見到他第一面便立刻開口問。
李天逍沉默看了她良久,她如墨長發披散在肩頭,素白傾城的面上神情緊張,可這緊張卻不是因為見到了他。
李天逍命獄卒打開牢門,兩相對望中,他看見了她眼中的一抹疏離。
他自嘲一笑,問道:“云羅,你心里在乎的人是誰呢?”
云羅一怔,反問道:“那殿下心中在乎的人又是誰呢?”
李天逍只是沉默,良久才道:“我不知。”
云羅低低一笑:“殿下不是不知,只是殿下不想承認最難忘的還是那位女子。”她靜靜看著李天逍,“殿下放我出去,只有我可以勸阿晉回去。”
李天逍深吸一口氣,忽然問道:“那你……會跟他走嗎?”
云羅一愣,不明白他說什么。李天逍上前一步,盯著她大而漆黑的眼瞳,慢慢問道:“你會跟他走嗎?”
云羅呆呆看著他,腦中紛亂。他靠得這么近,仿佛沒看見牢房中的其他畏畏縮縮的罪婦。她亦是忘了如何去躲避。他的眸光這么亮,看得她心中越發亂如麻。
跟蘇晉走?她從未想過,可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低低嘆息。驕傲自尊的蘇晉;沉默寡言的蘇晉;亂軍中為她和元青劈開一條血路的蘇晉;洞房花燭夜中,為她而來的蘇晉。
而如今為了她,殺來天牢的蘇晉……
她明明欠他何其多,可是……又該如何去還?
“我不會跟阿晉走的。”她忽地說道:“阿晉是我的朋友。”
“好。”李天逍看定她,冷冷道:“那你出去與蘇晉說放過鳳朝歌,從此以后安安穩穩當我的內衛統領,不可以有二心!”
云羅臉色突然煞白如紙。
李天逍冷然轉身:“斬斷他不該有的念頭,對你對我還有他都有好處。蘇晉此人武功高絕,才干卓越,我需要他。”
云羅一動不動。李天逍回頭擰眉看著她,眼中的厲色漸深。
云羅恍惚一笑,慢慢走出了牢房。李天逍頭也不回地道:“云羅,記住你始終是我李天逍的人,心里不可再有別的男人。”他說完大步走出了天牢。
云羅心中一痛,忍不住扶住了墻邊。
“云羅娘娘!娘娘!他是太子殿下呢!!照著他的話去做你就可以出了這該死的天牢了!”牢房中屠三娘緊緊攀著牢門,眼中殷切,“跟著他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云羅娘娘!別傻了。”
是啊!別傻了,忤逆了他一次還能再第二次嗎?云羅冷冷一笑,慢慢走出了天牢。
天牢外蘇晉與鳳朝歌已斗得不分你我,勁風四起,四周圍著的士兵們已越來越退后。蘇晉不用魔功,一手變幻萬千的章掌法令鳳朝歌難以招架。
鳳朝歌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卻不是潛心鉆研殺人琴音蘇晉的對手,他手中寶劍的光芒被蘇晉彈壓得越縮越小,眼看著已無法全力施展。蘇晉仿佛要故意磨折他的傲氣,一點點逼著他入絕境。
鳳朝歌臉上汗水涔涔,臉色已蒼白,可是他卻咬牙一聲不吭。
云羅靜靜看著,淡淡垂下眼簾。一旁站著的李天逍忽然道:“十招之內,鳳朝歌必敗。云羅,你想要他再敗一次嗎?”
云羅眸光復雜,良久才道:“殿下相信了云羅的清白了嗎?”
李天逍看著她,道:“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打擾她的死后平靜,但是是你摘了青玉蘭花,這卻是事實。”
云羅菱唇一勾,緩緩道:“是,殿下的懲罰云羅心服口服。”
她說著撥開士兵,對著場中纏斗的翩翩藍影柔道:“阿晉,別打了。”
蘇晉猛地見了她,手中不停可是面上卻是一松。鳳朝歌趁他分心之時,虛晃一招,躲開了蘇晉的掌影。
蘇晉不看他,躍到了云羅跟前,握著她的手道:“云羅,我們走!我們離開這里!”
云羅卻一動不動,她定定看著蘇晉,一字一頓地道:“阿晉,我不走。”
蘇晉一怔,深眸看定她波瀾不驚的面容,似乎不明白她到底說什么。云羅慢慢掙脫他的手,一雙明眸看著不遠處的李天逍,淡淡道:“我已是殿下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殿下。”
她看著蘇晉煞白的臉色,低聲道:“阿晉,你說你要保護我。你做到了。但是……我不能跟你走。”她說完慢慢走到了李天逍的身邊。
蘇晉定定看著她,月色寥落,照著他孤零零的身影。夜風呼呼吹來,吹起他長長的衣袖,臨風而立,他始終只有一個人。
云羅對李天逍微微一笑,聲音卻是說不出的倦然:“殿下,我們回府去吧。”
李天逍眸光一閃,將她抱起放在馬上,上馬摟著她絕塵而去。
鳳朝歌走上前,輕聲失笑:“這個世間,你不強便會失去一切。江山美人……蘇晉,你與我一樣兩樣都無!而李天逍卻得到了。”
蘇晉冷笑一聲,頭也不回猛地一掌拍上他的肩頭,冷冷拂袖而去,夜空中傳來他陰冷的聲音:“永遠不要將你與我蘇晉相提并論!你不配!”
鳳朝歌只覺得一道巨大的力道襲上心頭,他猛地遠遠跌倒在地,重重嘔出一口血。他看著眼前空蕩蕩的一切,不由哈哈一笑。
漆黑的夜,他的笑聲尤其凄厲森冷……
云羅又回到了別苑中,只是精致幽靜的望月閣換成了冰冷的佛堂。她蜷縮在硬梆梆的床榻上,腦中仿佛有一輛輛馬車碾過,生疼生疼。蘇晉的眼神又在眼前不停晃動,令她無法安心入眠。
她睜著木然的眼看著漸漸燃亮的天際。禪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有腳步聲傳來。她卻并不不回頭。溫熱的身軀靠近,她一動不動任由他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
“你在心里怨恨我?”他問。
云羅沉默良久才沙啞地道:“殿下明明知道我不會跟蘇晉走。為何還要讓我親自說出口?這樣對阿晉……太殘忍。”
“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李天逍的聲音沉沉,帶著一種她未曾重視過的威嚴。
她忽地徑直失笑:“原來那一夜,殿下看見的是我與蘇晉在一起。”她笑得譏諷:“殿下既然早就對云羅生疑,何必不早點挑破?”
沒入天牢,不僅僅是因為她褻瀆了那個女子最后安息之地,更是因他對她隱瞞的憤怒。他不容許她的心里還有別的依靠。
真是個霸道的男子!
李天逍只是沉默。
云羅輕聲一笑,曼聲嘲弄道:“只要我在殿下身邊一日,阿晉就不會走。殿下便可以得償所愿了。謀臣良將皆在殿下身邊!千秋霸業可成了!”
熟悉的男子氣息靠近,她抬眸對上他深邃的俊眸。兩人對視良久,他猛地吻住她冰涼的唇,云羅一顫,想要推開他,可是他卻緊緊鉗制住她的雙手。
他的唇碾過了她的唇瓣,撬開她的唇舌探入汲取她口中的芬芳。她忽地憤怒,在他的懷中拼命掙扎。
他臉上神色沉沉,陰云密布,眼底的冰冷怒意令人膽寒。男子強勁的力道令她的掙扎就如蚍蜉撼樹,硬梆梆的床榻咯得她渾身都疼,她雪白的面上皆是痛楚。可是她卻固執地掙扎,仿佛要證明什么似的。
他沉重精壯的身軀覆來,壓得她無法動彈。她明眸中燃燒著兩團熊熊怒火,像是要把眼前所有一切燃燒。她恨自己為何如此弱小,任由命運宰割,任人欺辱。
她發了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頭。
悶哼聲傳來,李天逍冷笑怒道:“云羅,你就是個永遠不會學乖的女人!”
“撕拉”一聲,他一把撕碎她身上的外衣。驟然的冰冷令她清醒過來。她瞪大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看著眼前被惹怒的李天逍。
他眼中眸色沉暗,燃燒著同樣的不甘與憤怒。他在惱恨她的倔強與抗拒。
情愛中,柔情蜜意時便是風月無邊,翻臉時,兩人相恨相憎,恨不得將對方生生剝皮拆骨,吞吃入腹。兩人如今便是如此,撇去那一套做戲,終于露出原本各棱角分明的面目。
云羅縮在了床邊,李天逍向她伸出手,沉聲道:“過來!”
云羅看著他的手,猶如被驚嚇過后的小獸,睜著明亮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我說!過來!”李天逍冷冷道。他臉色已陰沉如山雨欲來,眼底的怒意風起云涌,房中的氣氛也無端緊繃了幾分。
云羅冷笑不語。
她的笑意徹底激怒了他。李天逍長臂一伸,將她拖了回來。云羅一聲不吭,一伸足狠狠踹向他。
只聽得李天逍嗤笑一聲,輕易就把她鉗制在身下,順手一扯,扯落她身上的衣衫。一陣叮叮當當釵環脆響。他看去,只見一地灑落的金銀首飾。
云羅心中咯噔一聲。果然李天逍臉色更沉,薄唇一勾,似笑非笑看著身下緊張的她。
“原來你早就想要一走了之,離開這里,不是嗎?”他附在她的耳邊,絲絲吐氣。
云羅的臉猛地漲紅,咬牙不語。
“做我李天逍的女人你就這么不甘愿是不是?”他慢慢地問道,眼中已有了危險的神色。
請大家每天一次,我們的發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