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娟臉上笑開了花,一人幾塊把盤里剩的幾塊全給孩子們分了。
“這就是餅干,跟點心差不多,就是個零嘴。冷飲就是加了冰塊,熱天喝著又涼快又有味道的甜水。我們家在喇叭街租了個鋪子,過段時間開張,賣的就是零嘴和冷飲,以后大家多多賞光啊,我給大家優惠。”
“哎喲,又是新院子又是新鋪子,你們家老有錢了吧,以前干什么的呀?”
“我剛才瞧著你們家牛車居然是四個輪子的,我從來沒見過四個輪子的車,你們是京城來的吧?”
看孫小娟穿的粗布衣服和大咧咧的言談舉止就知道是個農婦,大家有意與新鄰居打好關系才說些好聽的恭維話,孫小娟心里很是熨帖,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細縫。
孫小娟紅光滿面地笑道,“我們就是南山村的,閨女想出了餅干的生意這才搬到了縣城里來。那四輪車也是我兒子做的,他跟著我爹學了幾年木工,自個搗鼓出來的。”
孫小娟語氣謙虛,眼角眉梢卻都透露著滿滿的驕傲。
大家聞言,七嘴八舌的發出了艷羨聲,有這么能干聰明的兒女,真是好福氣。
孫小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一個嘴角長了個大痦子的大娘突然八卦地問道,“我剛才瞧見牛車里抱了個姑娘出來,那是你女兒?”
當時大門沒關,巷子里的不少人都瞧見了,全都一臉好奇地看著孫小娟。
孫小娟哪兒聽不出她們在好奇什么,笑容沉了沉,“我大女兒身體不好,走不了路。”
像是找到了有趣的新奇事,周圍一下子議論開了。
“原來是癱子。不過還好腦子聰明,能給家里想賺錢的生意,不然就要養個一輩子白吃飯的。”那長了痦子的大娘是個口無遮攔的,孫小娟本就是個爆炸性子,何況說的是她心肝上的大女兒,當即就要炸毛啐回去,井和突然喊著‘娘親’,蹦蹦跳跳地從巷口跑回來。
井和看見孫小娟,立馬掙脫開井文松的手跑上前,一把挽住孫小娟的胳膊,撒嬌地念叨著,“娘親,娘親,小和好累啊,肚子都咕咕叫了,你聽。”
他邊說邊挺了挺自己的肚子,讓孫小娟聽他肚子的叫聲。
“小和想吃烤雞腿,上次甘甘妹妹做的烤雞腿好香好香,甘甘妹妹說以后還烤給我吃。”
那些嘀嘀咕咕的大娘大姐們聽井和說話這樣,哪兒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話的語氣,分明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傻子。
孫小娟瞧著大家看熱鬧的表情,心中頓時火冒三丈,卻隱忍著沒在兒子面前爆發,吩咐二兒子井文松,“把你大哥帶屋里去。”
井和還想著烤雞腿,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撒嬌,“娘親,小和要吃烤雞腿,烤雞腿……”
孫小娟摸摸他的臉安撫他,“妹妹屋里有梔子花,去屋里找妹妹,晚上給你吃烤雞腿。”
“我也要花花,我去找妹妹要。”
井和一下子轉陰為喜,發出歡快的咯咯笑聲,小跑進家里去了,井文松也跟著進了院子。
孫小娟瞧眼那些看笑話的鄰居,再沒了之前的熱情,將盤子里的碎屑倒掉,拍了拍空蕩蕩的盤子,哼了一聲,轉身也進了家門,將門砸地砰一聲巨響。
人走了,大娘大姐們也徹底肆無忌憚,不再壓制嗓音。
“女兒是癱子兒子是傻子,還真是可憐。”
“一個家里就有兩個殘疾,嘖嘖嘖……”
“別可憐人家了,人家有院子有鋪子,家底厚著呢,指不定我們泉水巷十幾戶人家都沒人家有錢。”
“我之前遇到了劉舉人,這院子是租出去的,又不是他們買的。”
“租得怎么了,租金一年少說也得十來兩,你們誰家拿得出來。”
奶孩子的女人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無話可說。
十兩銀子對普通人家可不是個小數目,都夠他們吃一年得了。
“又是癱子又是傻子,要拿不出銀子,以后可不好說親。”
長了痦子的大娘小聲嘀咕著,心里已經開始盤算些什么,她要能把這兩人親事說成,謝媒錢肯定少不了。
再抬頭看井家大門時已經鍍上了一層金,嘴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用了午食井和便把自己做木工的工具鋪展開,把一大堆木頭搬到院子里,敲敲打打地忙碌起來。
從井甘那拿的梔子花就放在身邊,不時要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他自幼跟著外祖學木工,木工手藝非常出色,即便意外變傻,依然對木工保持極大的熱情,甚至更加專注、較真起來,技藝比以前還有了更大的進步。
孫小娟偶爾自我安慰,便說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井文松和井長青則被拘在書房里寫字,井嬌嬌也乖乖地坐在一張小桌上看書。
姐姐讓她學書上的字,她的注意力卻全在那些五彩斑斕的圖畫上,用姐姐做的彩筆在紙上照著描畫。
井家多雙生,這是遺傳。
井甘的父親和小叔是雙生子,井甘與大哥井和也是龍鳳胎,連二弟井文松三弟井長青也是一對雙生子。
不過井文松與井長青性格卻是天差地別,井文松穩重認真,每天的課業都能按時超量的完成,還經常從井甘那拿些課外書看。
井長青卻像猴子一樣坐不住,一個沒看住就跑不見人影,和井文松一同開始讀書,卻連千字文都還沒讀完。
孫小娟為了謹防他溜出去玩,運用頭懸梁的典故,把他頭發牢牢拴在房梁上,想跑只能忍痛斷發,自此他才老實下來。
“姐說今天你要不把千字文背完,正確地默下來,以后就再也別想出門了,免得出去丟人。不逼一逼你,薄薄的一本書你這輩子都背不下來。我們入學已經比別人晚了三年,你要再不努力,將來真的就要做個目不識丁的文盲了。”
“文盲?這是啥新鮮詞。姐是要憋死我。”
把他關在家里比打他一頓還要狠,非得把他憋瘋不可。
井長青喪氣地耷拉下肩膀,頭發立馬被扯得生疼,連忙挺直了腰背,不敢松懈分毫。
娘這辦法是真狠啊,不僅跑不掉,還得時刻保持端坐的姿勢,腰都要酸死了。
“你還是趕緊默書吧,姐可是說話算話的人,不會留情的。”
井長青哀怨地撒潑叫喚,突然西邊房間傳來井甘的聲音,“長青又偷懶了?”
井長青當即身體一怔,閉上嘴,低頭默起書來。
井文松輕笑,果然還是姐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