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當然沒忘記買山的關鍵是錢,是白花花的銀子,所以她一邊和桂花討論桂花糕的改良,一邊找手藝人改良食盒。說到底桂花糕不過是這個時代很普通的一種糕點,她要用此賺錢,必須要有好的包裝,必須想到一個讓有錢貴婦心甘情愿掏錢的噱頭。
他們只有幾天的時間籌錢,所以她當然不會想著在柳縣盤下一個糕點鋪子,更何況他們都要回綠石寨的,也沒辦法打理。她知道最省事,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找人代理。要靠桂花糕賺幾萬兩銀子,人家還要愿意預付現金給她,那就一定要讓對方對她的理念十分感興趣,而且還要人脈廣,資金雄厚的商家。
這幾天她都讓碧玉在外面打聽。以打聽回來的消息判斷,她覺得丁家是最適合的,只是她也聽說,丁家是大企業,看不上她這種個體戶。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看著在自己面前玩得不亦樂乎的雙胞胎,她知道,無論多難都要試試。實在不行,就只能讓胡三去鎮上的商家強行“融資”了。
“碧玉,你明天給錢夫人送一籠桂花糕,試試她的反應。”宋舞霞想著,如果柳縣第一夫人喜歡了,那其他的有錢人家即使不喜歡也會附和的。“然后你再去打聽打聽那個丁七掌柜有什么喜好。”無論在什么時代,送禮總是必須的。
“這個問爹爹就知道了。”一旁的雁翎突然開口。
“為什么問爹爹就能知道?”宋舞霞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雁翎奇怪地看了她們一眼,想了想問:“姑媽是在說西大街的丁家鋪子嗎?爹爹今晚會帶著很多叔叔去那里呢,所以爹爹一定知道。”
顧不得問雁翎為什么會知道,宋舞霞百分百確定,胡三這是去打劫。可打劫之后呢?她們都住在客棧,晚上的城門還是關著的,他這樣貿然行動,會不會買山不成,最后大家都因此鋃鐺入獄?
“小姐,據奴婢所知,西大街并沒有丁家的鋪子,不過丁家在冀州的總賬房倒是在那里。”碧玉小聲地補充。
他們不會以為賬房就一定很多銀子吧?宋舞霞一陣頭痛,“啪”一聲推開了房門,見陳二狗也不在,她相信他們這是有預謀的!
“翠羽,你帶著雁翎,雀翎去桂花嬸家里,把雙胞胎交托給她照顧,然后拿一籠桂花糕去西大街找我們。”宋舞霞一邊說,一邊給一臉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們穿外套,然后急急往外走。
“小姐!”碧玉追了上去,給宋舞霞戴上了能夠遮住整個臉的紗帽。
西大街的丁家總賬房內,胡三正郁悶呢!胡二狗敲開了大門,他帶著兄弟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控制了前院,后院的所有人,但是擺在他面前的銀子不足三十兩。
“你們不把銀子交出來,老子就把你們統統都殺光!”他氣勢洶洶地把手中的大刀劈向桌子。
“哇!”有人哭了出來,跪倒在地上,“爺,我們這里真沒銀子!”
“放你娘的狗屁!全柳縣的人都說,銀子最多的就是這里!”胡三一邊罵,一邊重重踹了那人一腳,眼睛瞄向四處翻找的陳二狗,見他愁眉不展,一無所獲,胡三一把抓起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娘的,是不是非要老子揍你,你才肯說!”
被胡三抓著的丁七也快哭了,他終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去年,他喝得醉醺醺地在酒樓與人斗算賬,贏了之后大言不慚地說,全柳縣銀子最多的就數丁家的鋪子,他每日算那么多帳,理所當然練就了又快又準的算賬本事。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把他的話傳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就演變成,只要有人問哪里的銀子最多,大家眾口一詞指向這個只有賬本的賬房。
“別以為你老了,老子就不敢打你!”胡三一巴掌扇過去,丁七的嘴里馬上有了咸味。
“大爺,這里是賬房,真的沒銀子!”丁七已顧不得冀州總賬房的臉面,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大爺,你想要銀子,應該去徐家的銀號,那里的銀子多!”
“你娘的!”胡三一把抓住他背后的衣領,罵罵咧咧,“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是一個不講道義的!”他最恨不講義氣的,本想再揍他幾拳的,但是看著他滲血的嘴角,單薄的身子骨,只得把他扔在一旁的椅子上,拔出桌上的大刀卡住丁七的脖子,陰沉著臉說:“你到底拿不拿?”
這次的打劫胡三很胸悶,因為他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以前就算是遇上再不濟的肥羊,也總能讓他舒展一下筋骨,可這次,除了剛才的一巴掌,一腳,他根本沒有打架的機會。
不過比胡三更胸悶的是丁七。如果他有銀子,他一定第一時間給了。雖然所有人都用黑布蒙著臉,但他認出了胡三,他的聲音,黑布下冒出來的胡子是騙不了人的。這些日子,柳縣的街上幾乎人人都知道,有一個大胡子男人喜歡抱著自己的雙胞胎女兒顯擺,他們就住在崇文客棧。說起那對雙胞胎,丁七也是十分喜歡的。在逗弄雙胞胎的時候,他和胡三說過幾次話。即使現在他們不住崇文客棧了,只要在開城門時守著,銀子就丟不了。
可問題是,他這里壓根就沒有銀子!比沒銀子更悲催的是,一兩年才來視察一次的丁大少爺今晚正好在查賬,此時正混跡在人群中。他死了是小,如果這位掌管著丁家所有生意的大少爺在這里傷了一根頭發,那全冀州的丁家商鋪也許就要跟著倒霉了。
“大爺,我屋子還有五十兩銀子,要不,我去取?”丁七誠懇地請求。
“你當打發叫花子啊!”胡三更怒了,他想揍丁七,可又怕出人命。雖然他是山賊,但也是有原則的山賊,傷人性命的事他是不干的。既然這老頭不能揍,就找個能揍的。胡三的眼睛瞄向人群。
丁七那叫一個緊張。如果讓賊匪頭子把他的主人揪出來暴打一頓,那他可就玩完了,急忙指著一旁的花瓶說:“爺,那花瓶是古董,值錢……”
“你,出來!”
“閣下難道不知道此地不存現銀?”
陳二狗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華服青年,見丁七不時用眼睛去瞟,更覺得那人才是能做主的。他剛想叫那人出來,沒想到他倒先說話了。
丁七此時自殺的心都有了,怎么都沒料到主子會主動站出來,不是說有錢人都很膽小的嗎?“那個,各位爺,他只是個過路的,不是這里的人。”他在做最后掙扎,可惜沒人理他。
胡三見丁文長自顧自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立馬把大刀架上了他的脖子,上下打量了起來,心中想著:這小子雖然不算孔武有力,但總比那老頭結實,讓我打一頓應該出不了事。
陳二狗跟著胡三多年,當然知道胡三熱衷打劫只是力氣沒處使而已。平日子他倒是不反對胡三與肥羊練練身手,總好過他折騰寨里的兄弟。但今日不同,左鄰右舍離得那么近,萬一弄出什么動靜,說不定衙役就來了。于是急忙跑了過去,對胡三擺擺手,表示由他來問。
丁文長安穩地坐著,看也沒看胡三,冷冷地說:“難道你們不知道柳縣的城門要到明日五更才開啟?”
“老子要的是銀子,關城門屁事!”很顯然胡三沒聽懂,但陳二狗聽明白了,臉色有些難看。他本來以為晚上店鋪應該是沒人的,他們能拿著銀子就走,明日到衙門一交,趕快回綠石寨去。可哪里知道,大半夜的,這里卻是一屋子的人。現在就算他們能狠心把這十幾個人全殺了,這種滅門慘案一出,只要事情一鬧開,估計他們也出不了城了。
“既然來打劫,你們是否應該提前弄明白這里有多少銀子?”丁文長問的是陳二狗,又一次華麗麗地無視了胡三。若是在平時他也不是這么不要命的,不過觀察了這么久,他知道這群賊匪不過是嘴上厲害而已。除了丁七挨了一巴掌,某個一個看眼色的挨了一腳,其他人都安然無恙。最讓他不可置信的,有些人手中的大刀還是未開鋒的。他突然很好奇,這群到底是什么人?
此時陳二狗也是懊惱得要命。“我腦子被狗吃了,眼睛被屎糊了,才會聽信寨主的話!”在他翻遍所有的地方都沒找到銀子之后,他把這句話在心里反反復復重復了無數遍。
山一定要買,他們也一定要安然離開!應該怎么辦?陳二狗的腦子飛快轉著。
“寨主,我看這里好似真的沒有銀子。要不我們帶著他。”陳二狗指了指丁文長,“我們帶著他去其他家試試,只要湊夠了銀子,明日把事情辦妥了我們就回去。至于這些人,如果他們敢報官,我們就把這小子殺了,大家來個魚死網破!”
胡三可不相信這里沒銀子,可不待他反駁,丁文長很好心地說:“你們這一大群人蒙著臉在街上走,就不怕遇上巡夜的衙役,打更的更夫?”他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真心覺得這群強盜實在太不敬業了。
“嘭嘭嘭!”就在丁文長在說“衙役”兩個字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