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

姜曉棉才剛起床呢,各種禮物就堆了她的房間一大堆。

九個遲家人加上幾個女仆的禮物總共二十來件,堆在桌子上像一座小山壘一樣,這令姜曉棉有點意外,畢竟這是住在人家家里。

再說,半年前來到遲家的時候覺得他們都聽冷淡的,尤其是那溫蒂夫人最是冷淡,可能是剛好逢上遲陽和蘇醒了吧。

“鐺鐺鐺,我親愛的曉棉,生日快樂!”莎莉從桌腿處冒出來,嚇了姜曉棉一跳。

“莎莉,你好調皮喔。”

莎莉嘻嘻地拉著她說:“怎么樣,在我家過生日,是不是賺得鍋滿盆滿的啊!”

“是,滿得很!”

姜曉棉的生日其實除了遲陽和以外她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提起過。遲家人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莎莉傳出來的,而莎莉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無意中看到過姜曉棉簽證。

只看了一眼身份證號就記得了,姜曉棉心想這家人是不是都有著關注人家生日的嗜好啊?!

按照這禮物數量來說,這可能是姜曉棉過得最隆重的一個生日了吧。

因為遲陽和這幾天得留在醫院護養,所以她要來回兩頭跑,不可能在家里安心地吃蛋糕的。

不過姜曉棉也沒想過要安逸玩樂。

她來到醫院的時候,杰弗森醫生正在為遲陽和做檢查,她沒有打擾,而是在病房外面靠貼著墻上等候,墻面很冰,思緒里有些紊亂的念頭。

距離不是很遠,醫生的囑咐能傳到她耳里,“…你身體的各項機能還在恢復當中,不著急,這現象是正常的…”

姜曉棉知道遲陽和迫于恢復成正常人,尤其是走路,因為睡得久了,功能退化了。她如果要站在遲陽和的角度擔憂,也許他是怕她離開而沒有能力去追回吧。

姜曉棉想聽遲陽和怎么回答,可是微微斷續的聲音,細耳聽也沒能聽清楚他回答了什么。

直到杰弗森醫生離開病房,姜曉棉才進去站在他面前,微笑問候:“你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遲陽和答非所問,揚著笑容說:“生日快樂,雖然我沒有準備生日禮物。”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這些。”

姜曉棉說完后心想,其實,我已經心滿意足地收到你的禮物了,只要你親口一句“生日快樂”而已。

她只是默默地想,說不出口。

任何聲音都不存在了,畫面就像被定住了一樣。

天快黑的時候,姜曉棉獨自坐在醫院的公園下,看著倫敦的星空一點點地開始繁華明亮,她也不知道這樣無聊的意義在哪里,似乎在期待下一秒天空中會有流星出現。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母親打來的。開頭無非就是問些好,照顧好自己的字句關懷,姜曉棉都一一答應。

“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陽和醒了。現在正在慢慢地恢復,一切都挺好的。”

對面的白勝雪很開心,她又問:“我聽說冬漾去了倫敦,他去找你了嗎?”

姜曉棉點點頭,“是的。”

“那你怎么想?剛好陽和也醒了,那你打算跟冬漾回來嗎”

“我…”

“不會回去了”姜曉棉心里只想著這一句話,斬釘截鐵地想,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她知道不能表現得沉默,只能這樣吞吐出了一個字,等著母親多說些什么,或者是探聽母親的想法。

對面的聲音傳來:

“孩子,你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別蹉跎得跟浠焰一樣,你跟冬漾真的能夠在一起的話,這么多年了依舊還是沒個著落。如果你決定了遲陽和,那么我跟冼叔會等待你們的好消息;如果你還是選擇冬漾的話,那么你就跟他回長南吧。不論是哪個如果,我們都會笑著接受…”

姜曉棉突然想起冼新辰說過的一番話,看得出母親的確更喜歡遲陽和。母親雖然是保持中立,可從開頭那一句話似乎是對向冬漾有偏見。

姜曉棉相信母親的眼光不會錯,畢竟當初冼叔的公司東山再起的時候,整個長南的女人都在評論白勝雪的眼光毒辣。

“好,我知道了。”姜曉棉冷冷地回答了母親,掛了電話后嘆了一口氣。一抬頭,天上的星辰無數的閃爍,亮花了她干凈的臉龐。

這還是第一次欣賞倫敦的星空呢,以前天天對著沒有蘇醒的遲陽和,她是不會有這種閑情逸致的。欣賞星空的閑情逸致都截止在了與向冬漾美好相戀的某一天。

她正想的時候,身后就有個聲音心有靈犀地傳來:“嘿,你那么有閑情逸致啊。”

姜曉棉放下視線看到那張灑滿星光的臉龐,視線像給了記憶一個沖擊,她還會記得曾經美好的感覺。

向冬漾在她旁邊坐下,也抬頭望了望那片繁盛的星空,感嘆說:“從來沒有見過倫敦的星空比長南還要繁亮。”

“你見過陽和了嗎?”她問。

“我剛剛跟他聊過天,準備要回酒店的時候就看見你在這里了。”

“你們都聊了什么呢?”

“聊了你。”

三人字很淡然地吐出來,姜曉棉笑著望向他,他也露出了他的酒窩。

酒窩相對的笑容,彼此對笑的畫面像從前他教會她笑般的耀眼。

明明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姜曉棉忽然間有種才相識的錯覺。

姜曉棉沒有說話向冬漾就問了一句:“怎么,很奇怪嗎?”

“怪不得我剛剛打了個噴嚏呢,原來是有人在背后議論我,我想不出你們會聊些什么。”她微笑地說,其實心里頭難過極了。

向冬漾也是同樣的心情,他差點要無話可講了。不過這樣坐著,她就在身邊,那種感覺還是蠻不錯的。可惜閃亮亮的星辰仿佛是疲憊了,像即將被人剪滅的燭光

但是心里的問題一直得不到答案,他不知道她要該怎么選擇。

“冬漾,你什么時候回長南呢?”

姜曉棉問出那句話,向冬漾剎那間豎起耳朵認真聽,等待她未完的話會銜接出一句“到那時我跟你一起回。”

可姜曉棉就是簡短的一句問話,問完便停下來安靜地等待回答。

向冬漾頓了頓語言,考慮了一下說:“等這個月過完吧,來了倫敦后很想念故鄉。”

“啊,這么快啊!”

她話尾加了一個“啊”字的語氣助詞,向冬漾分不出她的話是遺憾還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驚訝?還是不舍得?沒有等到他遐想的那句“我跟你一起回”他失望了。

“所以呢,你要挽留我嗎?”向冬漾開玩笑地說,不知道話里的“挽留”是什么意思的“挽留”。

可能是像主人留客的客套。

姜曉棉用一樣的玩笑口吻說:“要走的人是怎么也挽留不住的。”

兩個人都打起了啞謎。他們兩個平排做的空隙一直沒有改變過。星光月色徹底靜下來,像冬天里結冰的湖面。

姜曉棉剛回到遲家,莎莉捧著一塊奶油蛋糕從門角探出頭,那蛋糕雖然小巧,看起來精致可口,好像一咬下去就終生貪戀上的那種美味。

“曉棉,快來嘗嘗,這是我親手做的蛋糕。”莎莉剛說完那兩個孩子就滿嘴奶油在歡跑在她們面前。

姜曉棉接過蛋糕后咬了一口,對著缺口的蛋糕咂嘴稱贊,沒有想到莎莉還會做這么好吃的蛋糕呢。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蛋糕,莎莉,謝謝你。”

莎莉歡快笑問:“哎,在醫院的時候我剛剛看見你跟那位長南的朋友聊天,他是什么地位的朋友啊?”

“前男友。”姜曉棉直接說出來了,很平順的語氣。說完對莎莉擺了擺手。

莎莉驚訝了,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他是我哥的朋友呢,那這么說的話,這么說的話…”

“什么話怎么說你倒痛快說呀”姜曉棉敲了一下莎莉的腦殼。

莎莉哇叫起來:“他算是我哥的情敵咯?”然后伶俐地還了姜曉棉的那一敲。

“不算!”姜曉棉反駁后走上了房間。

“為什么不算呢?”莎莉不懂姜曉棉的意思,便一個勁追著問,看得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一樣的關心。

“哎呀,好曉棉,親愛的曉棉,你就給我講講吧!”

姜曉棉轉過來舒緩了一口氣,笑著說:“彼此構成威脅的對立才算是敵人,他們兩個又構不成威脅。”

“那是誰對誰構不成威脅呢?”

靠!白癡問題啊,姜曉棉差點當場暈倒,“莎莉,怪不得我剛剛敲你腦袋的時候聽到了水聲。”

莎莉快把嘴唇扭成了立體的三角。

“他們兩個人都不是敵人,是彼此的好朋友!”姜曉棉說完調皮地把莎莉關在了門外面。

“喂,姜曉棉,敢關我,你完蛋了…”

這一晚,姜曉棉很是睡不著,窗外的月光常偷溜進來,把大半個屋子照亮,各種繁雜的念頭衍生在腦袋里,將她的視線遮掩得模糊了。

十天的時間,像錯過的公交車從眼前行駛過去,我們一路跟著時間賽跑,卻永遠只追著平行線的距離。

這天清晨姜曉棉來到醫院,遲陽和不在病房里。護士指了指對面的樓層大廈說,“森夏恩先生說如果你找他就去那邊的露天咖啡廳。”

姜曉棉順著護士口中的方向來到了這座大廈的的頂樓,一家大面積高檔的咖啡廳,她本來還想四處尋望一下遲陽和的身影,才剛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你的腿能活動利索了嗎,跑來這么高的大廈。”姜曉棉過去笑問。

“腿又沒有廢,躺了那么久,出來活動活動才好得快,不是嗎?”遲陽和的表情不是開心也不是很難過,平平淡淡的臉色沒有任何波瀾。像一棵水草漂晃在河流的石頭縫里,急湍再怎么驅使,它依然沒有離開漂出水面。

姜曉棉知道他傷心起來就是這樣的臉色。

還沒等姜曉棉坐下,遲陽和就起來站在風景前,她才發現從這座大廈樓頂眺望,視線立即開闊起來,足以鳥瞰半個倫敦了。

姜曉棉的目光停留在遠方河畔的一座摩天輪,大團小團的浮云如入了甕似的游飄進摩天輪的圈環里。摩天輪像是一個巨大的放大鏡,把藍天白云清澈地捕捉出來。

“那就是有‘千禧摩天輪’之稱的倫敦眼嗎?”姜曉棉指過去問他。

遲陽點點頭,“你問得很弱智,你來倫敦那么久,沒有去過那里嗎?”

“沒有,只聽過莎莉講起泰晤士河畔,她描繪地很生動,聽得我身臨其境般,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因為我覺得游玩是件很多余的事情。”

遲陽和微笑說:“晚上去的時候才漂亮呢,倫敦眼上有一層很夢幻唯美的藍色,亮出的點點光芒像泰晤士河畔的眼淚。”

空氣里響起銀鈴般的歡樂笑聲,遲陽和很是奇怪,“你在笑什么呢?”

“唯美,夢幻,眼淚,從來不知道你會拘泥于這種‘美得縹緲,琢磨不到’的東西,從你的口中聽到不真切的比喻,我覺得你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一定做了個唯美的夢幻。哈哈!”姜曉棉邊笑邊挽起耳發,頭發還是被風吹著飄散開來,似乎是故意去遮掩她側臉的酒窩。

遲陽和聽了她的說辭沒有回答。甚至有點不好意思,他也覺得剛才的話不太符合自己的性格。

“陽和,冬漾明天回長南了,你要去送他嗎?”

遲陽和心里有另一個問題想問她,喉嚨里那句“你會跟他走嗎?”一直卡著問不出,像卡殼的磁帶咽不出半點聲音。只換了另一句問她:

“那你呢?你會去嗎?”

明明是姜曉棉先提出的問題,現在她反倒變成被問的了。她看了一眼遲陽和,他微微皺起的眉頭表現了他心底的不安。

“會。”姜曉棉重新把吹散的頭發聚攏在耳邊,他就看到了她抿嘴笑時的酒窩。

當她鐵定地回答一個“會”字的時候,遲陽和幾乎懷疑自己的問題是不是那句“你會跟他走嗎?”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沉默地只聽到微風吹過的聲音,在耳邊重復地呼呼作響,仿佛是重復在說那句“你可不可以不走?”

彼此都安靜望著倫敦眼,看見它慢慢轉動。

晚上的時候,遲陽和回了古堡,本來姜曉棉還挺擔心他的恢復狀況,但是聽到杰弗森醫生說按時回來檢查就沒有什么大礙了,她才安心下來。

吃過晚飯后,姜曉棉早早回到了臥室,好像不是很想跟任何人講話的樣子,在房間里滿翻著行李箱找自己的證件,身份,護照。

不翼而飛了。

她幾乎要把房間掀了,就是沒有找到。像是被誰藏在某處尋不到的旮旯角落。

難道是因為遲陽和怕我離開,所以藏起來了嗎?姜曉棉的腦子里閃過了這么一個念頭,可他還是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

不久后門外有敲門聲響起,姜曉棉打開門,正是遲陽和站在她面前。

他瞄一眼就看見她的行李箱開擺在床上,那些衣服也整齊地疊放在一邊,收拾地很齊全。

“你收拾行李了嗎?”遲陽和哽了一下喉嚨,特別不愿意問出這句話。

“嗐,我在找東西呢。”姜曉棉若無其事地說出來。

遲陽和也不想去細究她是找東西還是在收拾行李,背向身后的那只手伸了出來。

“給你。”

姜曉棉接過自己的證件,原來還真是他“藏”的,可是她隨便再看一眼,一張機票竄入了視線里。

上面的英文地名特別刺眼。

“你過生日的時候我沒有準備禮物,這個……就當做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吧。我知道,當初我叔父一張機票把你‘綁’了來,所以現在這張機票,也是我欠你的。”

薄薄的紙張攥在食指與大拇指之間,再松手的時候便有了輕微的皺紋。

姜曉棉突然后悔自己的想法了,遲陽和跟他的叔父不一樣,不會用感情道德去拴住別人。

“你會開心嘛?”姜曉棉想像不出遲陽和買這張票時是什么樣的心情。

“無所謂了,只要你開心就行。當初你來倫敦也許有那么一些不情愿,可我不想用這種方式強留你。”遲陽和說完后其實很想聽她反駁的,可是他再次望向那個行李,就一點都不敢再奢望了。

姜曉棉依舊攥著那張機票。機票在她手里越來越皺了。

他又添了一句說:“班次跟冬漾一樣的,祝你們一路平安。”

“其實我……”姜曉棉話慢了,一剛出口就是他轉身關門的回應。

遲陽和意識到自己沒機會讓她開口把話說完,孤零零地站在門邊,難道再次敲門問“你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她都已經收拾行李了,再說什么話都有點多余了吧。

“嘿!森夏恩,你在這里干嘛呢?”莎莉過來拍了拍遲陽和的肩膀。

他眉眼淡淡的情緒,笑笑說:“曉棉她要走了,你還不去纏著人家,以后可就纏不到了。”

“可不是呢,我就是來敲門的。”莎莉說完就大咧咧地喊著姜曉棉的名字。

姜曉棉一打開門的時候,看見遲陽和在門外,他們對望了一眼沒再說什么話。

莎莉拉著姜曉棉進了屋,遲陽和隔著門聽見嘮叨:“曉棉,你走了后要記得想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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