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人,還得不到他的反應。
他能沖你搖個頭,都算是給你長臉子了。
等到元宵上桌的時候,王毛兒始終是小孩兒,再懂事也是嘴饞的,挑著筷子夾了一只湯圓就往嘴里送。一邊叫燙一邊在嘴里轉來轉去的。迫不及待張嘴一咬,王毛兒眉毛眼睛全都皺了起來,一口將這湯圓吐到碗里,沖著玉娘撒嬌地喊道:“娘啊,您怎么能在湯圓里包醋呢。”
王大嘴也咬了一只湯圓,卻整只吞落肚腹之中,成人的世界,特別是像他這種窮苦人家,哪里能糟踐糧食呢。不過那味道,確實……
好咸。
蘇淺若正準備下筷,聽見連續兩人反響驚異,這下也不敢隨便下嘴。她想了想,便用筷尖戳破一只湯圓,放進口中嘗下味道,是正常的就自己吃。如果是酸的咸的或者甜酸麻辣的,便直接抬眼看著商墨允。
他總會在她開口之前,夾走那只湯圓,然后直接吞進肚中,直道:“好……好…”
玉娘戳了王大嘴一下,兩夫妻連湯圓也不吃了,就盯著蘇淺若和商墨允細細打量了幾回。這下連王毛兒也發現了二人之間的互動與貓膩.
商墨允卻似沒有看到任何動靜似的,繼續從蘇淺若碗里夾著怪味湯圓,津津有味地吞著。
蘇淺若的耳根卻悄然泛起了紅意。
王毛兒正要打趣,卻被商墨允狠狠地掐了一把.精怪男一口一個湯圓,眼睛冷冷地掃視著王毛兒.王毛兒被嚇得不敢再吭氣,老老實實地埋頭吃湯圓.
一頓象征團團圓圓的初一宵,就在這種古怪的氛圍之中完結。
而后知后覺發現商墨允穿著新衣服的王家人,恍然大悟。精怪提拎著能讓他穿出短袍風格的綢褲還給王大嘴,王大嘴看了自己這一條普通的綢褲,再看了一眼精怪穿的那條水紋繡邊滿腰的華貴風綢褲,眼珠子轉了幾轉。
精怪卻直接緊張地摸著褲頭,閃避出屋。
玉娘在收拾完廚灶打簾出來,直接抽走了王大嘴手中的褲子,“一臉嫌棄……就不用穿。我拿去壓箱底。”
王大嘴得不償夫,賠了褲子又落了臉。從此暗中恨起了精怪。曾憋著勁想了無數個讓精怪會頭疼的辦法,最終……未遂。
最后悔的莫過于王毛兒,他借給精怪看的那些書,沒有逼問出精怪的原形是什么,反而讓精怪學會了威逼利誘,奸詐腹黑,溜須拍馬,兩面三刀,區別對待。
好的全是用在蘇淺若身上,壞的招兒全在王毛兒身上試出了真經驗。
初二開始,李村之中的鄉親開始互相拜年。寒窯中也來了李大壯一家,和村長李盧一家,再加上王大嘴一家,熱熱鬧鬧的擺了一桌酒席。因為受到精怪男的鼓勵,這些菜色大部分都出自于蘇淺若之手。
當然,這個宴,吃得不是那么歡暢。剩下很多菜。
蘇淺若愁眉苦臉地道:“果然,我做的菜都沒人吃。玉嬸幫著做的幾個菜都吃光了。我這些,還原封未動。”
精怪假模假式的送完客又折回窯外,就聽到蘇淺若幽怨的話。他眼睛往下一看,盯著自己的胃看了片刻,咬咬牙把心一橫又掀開草簾子走進了窯里,拍著硬梆梆的肚皮道:“餓……沒飽。”
蘇淺若看著他把一盤一盤的菜往肚皮中硬塞的時候,眼眶立馬就紅了。他像是感覺不到難受似的,還抬著臉沖她直樂。
他……應該是真心喜歡她的罷。精怪……會對人類有真心么?
他明明不用吃食,卻總夾走難吃的湯圓。明明吃不下,卻見不得她難過,欲塞死自己似的硬吃。
蘇淺若讀過很多才子佳人的話本,曾經也夢想過,張梳行是她的那個才子,她是附著他的佳人。他們會共譜一段佳話,成為一對神仙眷屬,相濡以沫,相敬如賓。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一只精怪而感動。感動之后,卻是怦然心動……
“喂,精怪,你確定肯定你是沒有小妖妻的?”蘇淺若再次求證道。
商墨允聽這個稱呼眉毛就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嘴里還包著一塊半生不熟的炸春卷,他就開口道:“墨…允。沒…妻。”
繃緊的心弦驟然一松。這讓蘇淺若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心思,她對商墨允這只精怪,確實起了不良的心思。
“那,你得加緊學人話了。因為我……十六歲了。”蘇淺若說完便羞得跑了出去。
黑允含在嘴里的一大盤春卷卻狂亂地噴了出來,落得滿桌殘渣。也許,不能說叫殘渣,因為……精怪從來不用牙齒咬食物。他只用吞的……其實所有的食物在他嘗來,都味同咀蠟。
他的牙至今只咬過,蘇淺若的唇。
剛剛她暗示他,可以娶了么?
精怪樂得在寒窯之中來回打轉。這人間語言,要找個說話順溜的來加強訓練才成啊。
晚間回到王家時,蘇淺若一直紅著脖子不太搭理他。
精怪牽著王毛兒就往忘記走,就是想問問,這業城說話最溜最順的人是誰。
王毛兒的回答是茶樓里說書的苦爺。
精怪便成了那間茶樓的常客。每場必來,甚至到得后來,苦爺一張嘴,他就知道這人接下來會說啥段子。
因為蘇淺若已經有答應婚娶的意向,精怪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把臉抹成了黑炭般去聽書。一來二去的,跟苦爺倒成了忘年交。苦爺讓精怪叫他叔……精怪尷尬地回去問蘇淺若,他少說上千歲的精怪,叫人叔,是不是不妥。
蘇淺若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精怪是可以長生不老的,而她,只有短短數十年壽命。要是她跟精怪成親,那么她死后,精怪怎么辦?
那一刻,她萌生了退意。
而商墨允見她臉色發白,眼神躲閃著不再看著他笑,心中,也起了一些奇怪的感覺。
她,是不是還想著那張家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