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媒正娶

30.白云遙送客

30.白云遙送客

冬至,雨。

向來梁碧落就不喜歡冬雨,陰冷而凄涼,只要有一場雨,冬日的人世間就仿佛是地獄一般,沒有了人間的生生不絕之意。

而這個冬天,注定她不可能過得太好,看著電腦時再也寫不出一個字,編輯連著催了好多回稿子,終于還是沒催出來一個字。梁碧落知道自己懶了,而且壓根不想動,就算是動了也不知道應該寫什么。所謂“提筆千萬句,落筆難成行”,就是形容她現在的情況。

“碧落,下午出來喝茶,你難道想冬眠啊,這么久不見人影,你是玩失蹤還是玩神秘呢。”打電話來的是西子,該去的聚會梁碧落已經缺席很久了,但是每次聚會的時候西子這個聯絡員還是會惦記著跟梁碧落說上一句。

正在梁碧落想了想打算拒絕的時候,電話另一頭的西子又嘆了口氣,說起:“唉,你們一個兩個搞什么,你蟄居而顧深要回北京。我說你們倆不是那啥嘛,怎么最近不見聲響了,顧深要回北京你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好歹要一起吃個飯給他餞行吧。”

回北京?梁碧落一點也不知道怎么會這么突然,腦子里就有些亂,喃喃地問道:“顧深他來嗎?”

“來什么,不是說今天下午的飛機嗎,我還打算去送送他呢,朋友一場咱們得仗義,沒飯也得送機不是。你去不去,到時候咱們一塊去送他,蟲子和小酌他們也一塊呢。”西子半點沒聽出梁碧落的不對勁來,反而是一個勁地叨叨著。

梁碧落下意識地搖頭,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如果說再見就注定要再也不見,那么這句再見她永遠也不會說出口,雖然再也不見是最好的選擇:“我在鄉下呢,一下雨回來的路上全結了冰,車子都上不了路。交警在路上攔車,我哥也不敢這時候開車出去,現在等于是被困在這兒了。”

“呀,鄉下結冰了,我還以為就我們這邊路上有冰碴呢,沒想到鄉下路都凍上了。那你還是別回來了,好好窩著等暖和了再說,顧深那里你打電話還是我幫你帶句話。”西子總是這樣熱情周到,然后這時候的熱情周到卻讓梁碧落有些無所適從。

她沉默了許久,說了一句:“安穩錦衾今夜夢,月明好渡江湖。”

西子被梁碧落和小酌他們薰陶著,對詩詞也有頗有認知,但這句詞不大出名,西子不知道全詩,只當是祝福一帆風順平平安安之類的話:“那好,我就把這句詩帶給顧深,我說你們這寫玩文的就是這么酸,酸到我都受不了了。行了,我掛電話,吃完飯好去送顧深。”

當西子把梁碧落的話帶給顧深時,顧深很明顯顫了顫,他想起了這闕詞前前后后,就明白了梁碧落想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尋常相見了,猶道不如初。安穩錦衾今夜夢,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問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無。”原詞是一位不得意的詞人回想起曾經的榮光,他明白梁碧落想借這詞告訴他什么。既然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不必再有任何的余念,就如同春去后,別再過問落花一樣,這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顧深,你和碧落打算怎么辦,就這兩地相思?”小酌很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也怪顧深和梁天落都藏得太深,兩人的分分合合沒有波及到身邊共同的朋友。

兩地相思?顧深搖頭苦笑了一聲,說:“以后再說吧,飛機快起飛了,我先走了,有空來北京就打電話給我,我給你們做地陪。”

蟲子笑著說:“那是當然的,將來去北京食宿交通費是省了,組織要爭取好好發展,一個地方發展一個同志,咱們以后出去玩就不發愁了。”

“一路順風。”天揚笑著祝福。

“老顧,別想太多了,決定了就回去好好工作天天向上。”顧深要走,他的工作當然要有人來接手,朱老爺子恰好和這邊的頭頭腦腦有關系,一句話就把朱成玉給釘在了G市。朱老爺子的動機那是相當單純,被姚安憶嘮叨著要給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制作機會,朱老爺子是不敢不從啊!

顧深張口想跟朱成玉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點了點頭就轉身過安檢。過了安檢后,顧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還是沒有梁碧落的身影,即放心又有些揪心。不來也好,路上結冰不安全,而且她也可以更快地忘掉自己。

西子和朱成玉他們揮了揮手,顧深也揮了揮就轉身走了,十幾分鐘后,飛機載著顧深離開了G市,北京會發生什么顧深可以預料,而G市會發生什么是顧深想不到也不會去刻意猜想的。

“小朱啊,以后有空就一起玩。”西子很大姐地拍了拍朱成玉,預備把這孩子發展成新的“下線”。

聽著西子的稱呼,朱成玉臉色變了好幾回,最后頂著討好的笑臉說:“西子姐,能不能別叫小朱,叫老朱也更好聽啊。”

沒想到西子看了他一眼,領導式地揮手說:“服從指揮聽安排,小朱同志,你怎么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啊!要記住,組織說的話一是一二是二,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認真執行吧。”

“對嘛,小朱,入會報上QQ號、電話號、銀行卡號及密碼,三圍及果照什么的東西咱們就意會了。”小酌果然是水深得很,在天涯和QQ等地潛伏日久天長,這接引新人的話說得真叫一個全乎。

看著他們,朱成玉忽然明白顧深為什么喜歡和這群人在一起,純粹而直接,眼神都是那么的干凈,舉止言行也適度,讓人感覺很舒服。他們身上,大都有和梁碧落近似的氣息,讓朱成玉不由得笑了:“我決定為了顯示我對組織的忠誠,我要回去整理自己從出生的那天起到現在的所有經歷,詳細地寫下來報告組織,絕無虛假也絕不含糊。”

“這還叫忠誠呢,要體現忠誠的話,你得好好回憶一下自己還是染色體那會兒的情況,然后寫個詳實的報告。”蟲子把手揣進口袋里,話說得極其認真,也極其具有笑果。

一行人笑笑鬧鬧地出了機場,各自上了車回市區,路上西子打了電話給梁碧落,把顧深走了的事告訴了她。西子總認為,是她領著梁碧落認識了顧深,一定程度上她得對這兩個人負責,所以總是分外的上心。

而西子上的正是朱成玉的車,西子打著電話,朱成玉就不聲不響的在一旁開車。當梁碧落的聲音透過電話幽幽地傳來時,車里正在放一首老歌,張國榮和陳淑樺唱的《當真就好》。猛然間朱成玉覺得歌詞與得真好,對顧深和梁碧落來說是那么貼切。

“當真這樣就好\縱然忘不了\曾是風花雪月\現在都知道\愛了也好恨了也好\亂了也好散了也好\只想問我對你好不好\來了也好走了也好\瘋了也好癡了也好\其實你給的一點也不少\我們都太驕傲\太在乎誰重要\比較那付出\只有加添了煎熬\我往哪里找\像你這么好……”

當西子掛電話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西子家的樓下,西子下車時忽然看著朱成玉說:“小朱,表現不錯,回頭給你介紹個姑娘。”

聞言朱成玉直樂,早就聽說西子還牽紅線,沒想到他也碰上了:“那就先謝謝西子姐了,如果說得成,我爸媽一定會感激不盡的。”

“行了,別嘴里滑溜,今天還早要不上我家坐坐?”

朱成玉連忙搖頭說工作剛交接要去處理,西子也不留他,朱成玉就開著車駛回了市中心。冬天的街上街上人有些少,顯得很安靜,整個城市仿佛一夜之間就失蹤了很多人一樣。

他可能要在這個城市待很長一段時間,朱成玉沖著車窗外笑了笑,這個城市很安靜,安靜得讓人的心也寧靜下來。把車停停好后,朱成玉正準備上樓,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喂,媽,什么事兒?”

“兒子,媽去看你好不好?”姚安憶話是這么說的,可事實上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媽,你就別來湊熱鬧了,我這忙著,沒時間照顧你。”朱成玉拿他這娘沒辦法,年輕的時候嚴肅端莊跟廟里的菩薩一樣,老了老了開始嘮叨,更可怕的是連帶著他爹也傳染了這惡習。

“但是我已經來了,你難道要趕我回去,死兒子,翅膀硬了連老媽都拋棄一邊嗎?”姚安憶對于照顧兒子沒有半點興趣,小時候已經照顧足了,她現在對找兒媳婦這種事比較感興趣。

揉了揉額頭,朱成玉表情非常無奈,對于自個兒娘的目的,他哪能不知道,只是他沒想到一個爹一個娘的都對梁碧落這么感興趣,真讓他有點招架不住了。

好吧,他也必需承認,梁碧落確實挺得他眼,也確實是個不錯的姑娘,可是就算他有這份心思,顧深和梁碧落現在……

朱成玉自認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做這趁人之危的事,姑娘再美好,兄弟情義也不能往外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