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干部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發酵

茶室內,煙霧繚繞,衛正風細細品著茶,奉茶的是個漂亮小妹,衛正風眼神在她身上瞄了幾眼,就把眼神收回來。

李子全看著眼前的茶,“衛書記約我出來,該不會就為了喝這杯茶吧?”

衛正風笑著擺手,“先喝茶,要不點些別的?這里的點心挺Bùcuò的。”

衛正風點了點頭,“我最欣賞你的性格直率穩重,是將帥的料子,做個副職,可惜了。”這話意味深長了,又說道,“毛西溪同志看樣子暫時沒有離開公安局的Kěnéng性,你這個常務副局長,雖然掛著個常務,但還是個副的,什么時候才轉正呢?”

對付這種求進步的干部,衛正風就用“烏紗帽”來誘,可以說是屢試不爽。

李子全一怔,說道,“我不是很明白衛書記您的意思。這些,自然有組織部門安排。”

衛正風笑道,“你別忘了,我就是管組織部門的。”

李子全咀嚼著嘴里的茶葉,你確實是組織部門,但是你說話什么時候算數,在市委班子里,經常做那孤家寡人,這不是什么新聞。

衛正風舉起茶杯說道,“今個兒,咱們就以茶代酒吧,以前是我看漏眼了,沒看出你的將帥之才,我自罰三杯。”

李子全冷眼看著他表演,說道,“衛書記,我現在和毛局搭班子還是很舒服的。沒什么其他的心思。”

衛正風臉色一僵。他這可是熱臉貼上冷板凳。李子全并不領情,“老弟,我Zhīdào你是楊子軒同志挖掘出來的,不然你還會在公安局繼續埋沒,他對你有知遇之恩。”

李子全笑道,“這話我愛聽,他對我就是有知遇之恩,沒有他的提攜。我恐怕今日也沒機會,沒資格讓衛書記請我喝著一杯茶,衛書記,你說是不是?”

衛正風干笑了一聲,這個李子全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呢,我喊他一聲老弟,他還叫我衛書記?劃清界限嗎?

今日,他算是放低架子了,李子全怎么說還是市管干部,見到他都應該畢恭畢敬的。現在卻平輩相交。如果不是時局緊迫,他絕會拿捏架子了。現在只能便宜行事。

衛正風想了想,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讓對接他的市委副秘書柯文進來,他借口出去抽煙吹吹風,讓秘書長好好陪他聊聊。

市委的大領導,在市委辦公室都配備一個對接的秘書長,副秘書長。

在廣陵,周立昌,楊子軒,衛正風都有專職秘書長輔助。

這幾個人的秘書長,多半都是心腹

其他常委,像李煥等人就共用幾個副秘書長,那些就談不上什么心腹,純粹是工作上的“上傳下達”的需要,談不上心腹,肯定不如貼身秘書來得親近。

輔助衛正風工作的是市委副秘書長柯文,眾所周知是衛正風的心腹臣子。

秘書長進來,兩人也相識,柯文說道,“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衛書記挺看好你的,你要不要到衛書記這邊來?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你現在在公安局位置也挺尷尬的吧,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

李子全垂著頭,沒說話。

“我實話告訴你吧,衛書記跟我說了,老毛的位置,短期內不Kěnéng動的,因為市長同志需要他。這是廣陵大局所需。那你現在上不向市長同志匯報,市長同志下達命令,也是直接下達給毛西溪。你其實就隔了一層。向江陵,江陽各區縣公安局長又各自手抓大權,不會向市局看齊。另外現在市局系統上上下下,都統一聽從毛西溪的指揮,你的功能在市長這個圈子內,其實就很弱化了。”

柯文在市委辦公室,這是市委日常運行的中樞業務部門。和李子全打過幾次交道,兩人還算聊得來,柯文繼續說道,“你剛開始向市長靠近的時候,那時市長與老毛勢同水火,關系不好,你才有價值。但是楊市長把老毛收編之后,你看楊市長下達命令,都是直接下達到毛局那里去了,現在市局,只Zhīdào有毛局,誰Zhīdào你李局呢?”

李子全放下茶杯,說道,“秘書長,這話就過了。李某人,不是三歲小孩,不是受到一點挑撥,就暴跳如雷的小孩。”

柯文笑道,“你覺得我這是挑撥嗎?我說的可都是事實啊。”

李子全看了下手表,“我大概明白您和衛書記的意思了,我還Yǒu侍,先走了。”

柯文苦口婆心,“要不你回去考慮一下?”

李子全苦笑道,“真是辜負衛書記和秘書長您的一片苦心和好意了,只是子全暫時不想考慮這些。我回去還得忙包浩的事情呢,這個兔崽子。”

柯文見他態度堅決,“包浩的事情,衛書記是有辦法的。”

李子全笑道,“那是,衛書記在這個事情上最有辦法。”

柯文忙說,“你別誤會,外面亂傳的。衛書記真沒打算跟你過不去。但是衛書記在廣陵人脈還是很足的。相信你也能夠感受到。平時不鳴則已,關鍵時刻一鳴驚人。”

李子全站起來,跟柯文握了握手,“是啊,我已經感受到了這響徹天際的鳴叫聲了。”

柯文說道,“你看包浩出事了也停久了,楊市長也沒說出面幫忙撈人?”

李子全說道,“包浩是自作孽不可活,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面招搖撞騙,撈人做撒?

柯文手臂搭在他脖子上,低聲說道,“相信我的眼光。跟衛書記絕對沒錯。其實人在河邊走,總是得選擇走哪一邊的。這個和賭博一樣,賭對了,就一本萬利了。”

李子全哈哈大笑。“現在年底。我倒是經常去抓賭。”

柯文一直送他到門口。讓司機開車送他,李子全婉拒了,在路邊攔了一部出租車。

衛正風在二樓能看得清清楚楚,柯文走上來,臉上寫著不滿,“給臉不要臉啊。”

衛正風臉色難看這個楊子軒還真厲害,不Zhīdào給李子全灌了什么迷魂湯,這樣軟硬兼施。威逼利誘都無法讓他哪怕有個二心。

衛正風終究是衛正風,能夠所縮能伸,不會為這事苦惱半天,“反正這根刺,你是扎到他心里去了。毛西溪暫時離開公安局的Kěnéng性不高,他在市局,必然會阻礙李子全的進步,我就不相信他會一點想法都沒有。”

“那包浩的事?”

“本來想用包浩打擊一下那個刺頭,順便拉攏他手下這個大將,看來拉攏暫時成果寥寥。那就大力打壓吧。”

“包浩在瘋狂咬人呢,輿論那邊。市里都在傳說您在跟楊市長神仙打架。不Zhīdào是誰在傳。”

“好啊,輿論這么傳就對了。”衛正風眼神望向天際,不Zhīdào在想什么。

李子全從茶樓出去之后,立刻跟宋靜聰約了,要親自見楊市長。

楊市長在市招待所賓館的會議室接見了他。

李子全立刻就把衛正風和柯文約見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楊子軒說。

楊子軒抽著煙,說道,“老衛早有預謀。”

“想借這個事,挑撥離間咱們的圈子呢。”

楊子軒丟了一根煙給他,“老李,跟我說老實話,你不怪我嗎?”他其實也擔心李子全會起異心。有時候這些小事,就像是一根根針插到心上,慢慢才會起作用。

李子全接過煙,跟楊子軒借了個火,說道,“其實我感覺還是格局Wèntí吧。”

楊子軒饒有興味聽著,他從來不相信,一個人完全沒嫉妒心,怎么在嫉妒之下,還保持理智,就要考驗一個人格局視野了。

楊子軒也從來不相信,自己手下這些人,互相之間不存在暗地里較勁的Wèntí,肯定暗中較勁,只要在可控范圍內,他是能夠容忍的。

李子全和毛西溪,一副一正,都是他的心腹,李子全是他打入公安局的第一枚棋子,毛西溪是目前投靠他之后廣陵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楊子軒就想借著這個機會,跟李子全談談,看看他心里怎么想。

李子全笑了笑,“說實話,市長我還真沒怪過你什么。誠然,我相信在這個名利場里面,很多人出于各種原因,有人為了面子,有人為了使用權力時候的快感,有人為了搞錢,都想盡辦法向上爬,我也不例外,我不是圣人,我是俗人,我有向上的追求。說得好聽是追求,說得不好聽,就是野心勃勃了。

但是跟你之后,你的很多做法影響到我。我和毛局關系挺融洽,是真的融洽,不是假和諧,我們會經常討論你在市里用的一些手段和手法,但是得出的結論,你很少為過自己著想,而且格局極大,遠遠超出市里的幾個人,像周立昌,衛正風,目前都是為了點蠅頭小利,為了點面子,爭個你死我活。但是你不是,你是有自己理念的,你做出很多決定,都是想把廣陵整個盤子做大。

其實道理是很淺顯的。一個六寸的蛋糕,三個人分,怎么分,就算一個人搶完,也只能得到六寸。但是一個十八寸的呢?三十六寸的呢?道理很簡單,但卻牽涉到一個人格局Wèntí。所以,我沒太多嫉妒,包括毛局,我也能夠感受他的變化,以前市局里面內斗很厲害,大家都在爭,他也疑心很重,現在不一樣,他很多領導方式,都在模仿您,風格在變化。”

李子全喝了口水,“所以我跟毛局總結就是跟一個好領導,學到的東西比之前十幾年學的都多。”

楊子軒笑罵,“別的本事我不Zhīdào你學了幾成。但是馬屁功夫確實高了。我明知是馬屁,還是得受用。“

李子全笑了笑,“我態度可是十分誠懇的。”

楊子軒沒想到李子全還會有這么一番理解,喝了口水,“包浩這個事。你怎么看?他今天瘋狂咬人。還把你繞進去了。姜州紀委Kěnéng要找你確認和落實一下。”

李子全笑道,“我突然想明白了。我現在反而希望他咬得越狠越好。”

楊子軒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這個包浩是個聰明人。他的事情未必就那么不堪。”

李子全說道,“這個還是得核實,他真拿了錢,就得受處罰,誰都不能逃離黨紀法規的制裁。他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會急著跟他撇清關系的。”

楊子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說出這句話,就證明你政治上成熟的。先回去吧。其他事情我來處理吧。不能讓猴子一直蹦達。”

宋靜聰到招待所賓館門口,碰見從里面出來的李子全,兩人站在交談了一會兒,宋靜聰不明白了,“市長為什么說包浩是聰明人?”

李子全笑道,“人家是旁觀者清,老宋你是旁觀者迷啊。包浩咬我咬得越厲害,那這個案子,就不是姜州紀委可以兜下來的。我是實打實的市管干部。怎么也得市紀委接手,市紀委一接手。那武廷法書記那邊就不能像現在隔岸觀火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宋靜聰一拍腦門,“是這個理兒。我真是旁觀者迷了。這么說來,包浩也想到這個,怕姜州紀委被人操縱,才瘋狂咬人?”

李子全點了點頭,“說來也是我識人不明,但是包浩是個很聰明的人,確實就是了。”又說道,“我現在不急著和他撇清關系,真要撇清關系,反而顯得我更像身上有屎。”

宋靜聰進來的時候,楊子軒正和黎靜敏說話,黎靜敏叫了聲領導好,就離開了。

宋靜聰坐到楊子軒對面去,“市長,接待辦那個亂傳謠的王麗,我找過她了。”

“怎么說了?”

“開始還嘴硬,我拿出錄音機,她就全招了。她說沒人指使她,她只是憤憤不平。我說你和楊市長又沒什么交集,有什么好憤憤不平的?后來一查,才發現她是費統提上來的,接待辦這一塊以前是費統管的,費統走了之后,他剩下的那些下屬失去了主心骨,像是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攀爬,這王麗就是其中一個。”

楊子軒站起來,“就算沒人指使,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攛掇的。有人在故意推波助瀾。”

宋靜聰拿著那錄音機,“那這個王麗要怎么處理呢?”

楊子軒凝思了一會兒,說道,“殺雞儆猴吧。這是亂傳謠言,這個性質還是很嚴重的。不能助長這種風氣。”

宋靜聰還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說,去到市局,把錄音機交給毛西溪,毛西溪自然就Zhīdào怎么做。

等他回來,楊子軒看著夜空中的冷月,說道,“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處理呢?”

宋靜聰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她畢竟還是對我們講了真話。”

楊子軒嗯了一聲,說道,“不能助長這種風氣。我記得很多年前,革命首長就在延安文藝會議上說過,輿論這個陣地,我們不來占,敵人就要來占。這話是很深刻很有道理的,你想想一旦她的這番話傳出去,傳到民眾耳朵里,會變味成什么樣子?尤其還是出來體制中人之口,往深說,還Kěnéng影響我們這一屆政府的公信力。”

楊子軒感慨一聲,宋靜聰還是沒感受到輿論的重要性呢。

第二天,王麗就被市局帶走調查。

市局同時召開了會議,澄清王麗傳的謠言。

但是出乎楊子軒和毛西溪等人意料的是,廣陵在王麗被捉之后,像是炸開鍋一樣,熱鬧起來,全市各大機關和坊間都在熱論王麗被捉這件事,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說,楊市長這是在利用公權力鏟除說自己壞話的人,是公器私用。

本來是澄清,卻不Zhīdào怎么引導到越抹越黑的狀況去。

李煥,宋靜聰,毛西溪等人去市府辦公室,去常委雅苑,都市委招待所賓館,都沒找到楊子軒,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宋靜聰急得額頭直冒汗,說道,“市長說他要休息一下,晚上再在市府大院接見。”

李煥問毛西溪,“現在市局那邊叫放人的呼聲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人?”

毛西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市局門口有十來個,都是些普通民眾,還有王麗的家屬,說王麗的Wèntí,是市長過于敏感,呼吁放人。”

宋靜聰問道,“能頂得住壓力嗎?”

毛西溪點了點頭,“這方面的壓力肯定頂得住,但是市委那邊也開始施壓了,讓我們市局要慎重處理這個案子,因為這個案子目前已經造成了不小的社會影響。”

李煥冷笑道,“我看肯定是其他幾個造謠頭子慫恿的,他們擔心自己事后會像王麗一樣被市局處理,所以才慫恿更多的人到市局里面,只要事情鬧大了,不了了之,他們目的就達到了。”

毛西溪卻說道,“我這邊還會頂住壓力,不會放人,只要市長不點頭,我都不會同意放人。”

宋靜聰說道,“關鍵是市委插一腳進來,就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你那邊也不好處理。”

李煥說道,“看晚上市長怎么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