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怎么會來?
見青司領著燕行止回來,最吃驚的是百里玉影。
青司也不知該解釋這原因,她雖然將燕行止帶回來了,但在這安置上她也很頭痛。
“母親還記得您換給松老的沉水寒香嗎,正是出自這位祖上之手。”青司只能這樣解釋。
這下百里玉影更驚訝了。
眼前這個被人按在地上痛毆的,竟然是太傅燕政的后人。
而一同吃驚的還有燕行止,祖上傳下的沉水寒香,竟然曾在這兩人手里。
“實不相瞞,行止的母親一直都十分喜歡那方墨錠,能否請兩位告知那墨錠去向。
青司真就覺得自己是不是領錯人回來了,未來的大相,就這模樣?
都朝不保夕了,還去尋一塊墨,要來做什么,吃?
“難道我告訴你那硯臺去處,你就能將他們取回來?”
這一句,頓讓燕行止語結。
別說是取來,他現在一無所有,能留得一條命下來都是僥幸。
“這……確實不能。”
想到燕行止尋這沉水寒香是因為自己母親喜歡,青司語氣也柔和了些。
“這東西的去處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只是我告訴你了,你又拿什么回報我?”
“青司……”百里玉影實在忍不住開口制止了自家女兒。
“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給他說了也就說了。”
百里玉影說著看向燕行止。
“那硯臺先前確實是在我這里,只是被我用去與書局的松老換了兩張青檀桃花宣,你若是想要,我回去看看有什么能置換的,與松老換回來也就是了。”
說的簡單,看那松老對那沉水寒香愛不釋手的樣子,恐怕普通東西是換不回來的,她的母親鮮少對人這樣用心。
如今看來對這燕行止倒是上心的很。
忽然,青司腦中靈光一閃。
她看向與母親款款而談得燕行止。
大約是母親本身就偏愛帶著書卷氣的人,比如自己的父親,比如梅琳瑯,此時兩人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的模樣,竟然分外和諧。
“我聽燕駿說,你被除族了?”
兩人本來談得甚好,突被青司一句突兀之言打斷。
聽著青司所問,燕行止垂下眼去。
“是,母親死后,我被父親親自除族了。”
青司一點都不想去詢問那過程,她在乎的,卻是別的。
“你的母親也亡故了?”
燕行止頭垂的更低。
“是,父親說是因為病的太重,藥石罔顧所以……去了。”
實際上卻是還在病重,就被休了妻,趕出門去,結果終究沒有熬到自己回來……
“那若是給你機會,讓你回到你的家族你可愿意?”
青司雖然這樣問,但是她覺得,她或許已經知道燕行止會如何回答。
畢竟前世,他可是親手滅了燕家一族。
眼前這人比起記恩來,似乎更喜歡記仇,所以她一直都在問對方準備如何報答自己。
“不會,即使沒了我,燕家也還是燕家。”
甚至,他們巴不得他一輩子都回不來,更甚者死在外面最好。
“被驅逐出府,也沒有想過回燕家,沒有貴族之名,你的三省解元也就等同泡影,你現在身無分文,又受傷在身,別說讀書,仕途,前程,怕是能不能活著熬過你這傷痊愈都是兩說。”
青司一字字一句句,用最犀利,最直白的話,剖解著燕行止可能的未來。
事實上,即使是前世他也不會如此。
因為他遇上了高佐,他帶著他去了國子監。
因為這份恩情,他成了他手下的大相。
這樣的事,她青司絕對不會允許再發生第二次,所以,她打算給他尋另一條路做選擇。
“青司。”
百里玉影雖然不想打斷青司的言論,可是燕行止此時的模樣實在太讓人心酸了。
滿身襤褸,遍體鱗傷,飽讀詩書卻又無家可歸,現在還被青司將這心中最傷痛的軟處提出來。
這大概是天下文士最最悲哀的所在。
面對百里玉影所言,青司置若罔聞。
“如果,我說如果,我可以給你一個完美的身份,你可以繼續入讀國子監,甚至,還為你未來的仕途提供人脈,讓你在朝綱上實現自己的抱負。”
“你,可愿意?”
青司每說一句,燕行止的眼就亮上一分,他當然想,但是……怎么可能?
一旁的百里玉影眉頭微顰,青司這意思總讓她想起先前,她對自己的那番提議。
可是,這能成嗎?
百里玉影看向身側的燕行止,他真的適合?
燕行止沉吟著,他不知青司為什么要說這段話,但是他……很心動。
“你需要我做什么?”
青司看向百里玉影,用眼神詢問著她的意見。
百里玉影見此無奈的搖了搖頭。
“是我,我的夫君去了,可是我們這一支沒有留下什么血脈,所以我想過繼一人頂起我季家門楣。”
雖然她的確想過繼一人過來,但是……
“我希望這是建立在你心甘情愿之上的,畢竟我原想著,是挑選一名尚不記事的孩童,可是青司提了你,所以我想問聲,你愿意嗎?”
燕行止覺得有些懵,他們才見了這一面,郡主的母親就要收自己為義子?
這轉折太快,原諒他裝滿詩書典籍的腦袋,有點轉不過彎。
“這……”
“你想好再回答,”青司道,“如果你拒絕的話,我許給你的那些依舊會兌現,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燕行止沒有直接回答,可是他在青司眼中看到了殺意。
這殺意讓他想到,青司見到大皇子那眼中的隱忍憤恨。
她想讓自己對付大皇子?
可是為什么?明明他現在一無所有,他不認為現在的他比起街上的乞丐能好到哪去。
“為什么會選擇我?”
青司聽得,忽就笑起。
“那有什么原因,或許就是因為你叫燕行止也說不定。”
任誰都會對青司這話當做笑談。
可是這句戲言樣的話,卻是青司最為真實的想法。
因為他是燕行止,所以她才對他另眼相看。
前進的馬車就要停下,蓮姑掀起車簾攙扶百里玉影下來。
青司攙扶這白芷的手掌也想下去,卻突然轉過身來看向燕行止。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了。”
“你母親給你修建的宅子已經被我買下了,若是你愿意的話,這宅子說不定以后還會屬于你。”
車簾掀開,燕行止捂著右臂,小心的走下來,聳立在他面前的是他魂牽夢繞的宅院。
只是現在川流不息的馬車正往里面一趟趟的運送著巨大的箱子,而大門上的《燕府》的匾額,而被換成了兩個鐵化銀勾的大字——《季府》。
“阿止,我在京中給你備了府邸,還在后面給你建了馬場,聽聞國子監里君子六藝都要學,你記得多用功著。”
臨行前,母親聲聲叮囑。
“只有成績優異,你才能入朝為官,重振燕家昔日榮光,那是你祖父一輩子的心愿,你……要爭氣些。”
昔日的話言猶在耳,燕行止站在那里,卻只覺物是人非。
他如今是要進這宅子了,可是……他已經不是燕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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