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的怎么樣?”
姜笙沒想到他剛剛離開青司不過幾個時辰,再來時已經到了她現在的新宅里。
“季夫人不用擔心,大多只是皮肉傷,只腰腹那一片有些嚴重,老夫將他手臂安回,多將養些日子也就好了。”
“有勞姜醫者了。”
“夫人說的那里話,先前老夫將絕嗣售于他人,險些害了郡主,而郡主還不計前嫌的送了老夫那株火參,老夫感激涕零。”
提起青司,百里玉影也很是欣慰。
她這輩子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擁有了青司這么一個懂事的女兒。
百里玉影想著看向一旁的蓮姑。
“青司哪,怎么一進這府她就沒了蹤影,可是太累休息去了?”
“聽白芷說,她剛剛去了馬廄,說是要將馬喂飽了,明日一早去那馬場里跑跑哪。”
百里玉影聞言點點頭。
“你記得叮囑白芷一聲,讓她提點著些,別又讓她又讀書讀過了頭,在這么熬下去,怕是要傷眼睛的。”
“放心吧,夫人,老奴會好好叮囑白丫頭的。”
蓮姑道,“今晚可要讓小廚房給小姐備著粥水。”
“這個到不用了,都累了一天了,讓他們去休息吧,等會我煮碗面給她送去。”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蓮姑笑到,“小姐就喜歡夫人您親手做的東西哪,每次都用的一干二凈。”
百里玉影禁不住一笑,眼中卻染上些許落寞。
“是我以前虧欠她太多了,她啊,就是讓自己過的太苦了。”
燕行止坐在一旁聽著兩人的談話,若不是他知道蓮姑說的小姐只有一人。
他怕是根本無法將她們嘴里的這個“小姐”與他認識的“郡主”聯系起來。
“等會姜醫者會將湯藥送來,用過后你就休息吧,至于青司說的事你別太過放在心上。”
總歸沒有燕行止,這世間也還有許許多多合適的孩子,百里玉影說著,就想隨著蓮姑一同離去。
“季夫人還請留步。”
燕行止開口喚住了百里玉影的腳步。
“你還有事?”
“還請您留給行止一點時間,對于過繼一事,行止也有一些想問的。”
百里玉影看著面前的燕行止,她突就有些明白青司為什么會挑他了。
因為,她覺得燕行止與青司比起來,兩人在某些方面,卻是有些出奇的相似。
比如現在。
她揮揮手示意蓮姑退下,這才坐在燕行止床前的軟凳上。
“你說。”
燕行止斟酌了片刻,“行止將這事仔細想過,可是有一點還是不明。”
百里玉影示意對方繼續講下去。
“郡主已到適嫁之齡,您直接從她以后孩子當中選出一個,繼承季家豈不更好?又還又或許以郡主的身份,即使是上門招婿也未嘗不可。”
百里青司沉默了。
這種方法,她又豈能沒想過。
“若是不便,行至先在這里告罪了”。
“倒是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等到太后壽誕一過,怕是整個西周都會知道這個消息。”
百里玉影語氣淡然,眼中卻帶著遮掩不住的驕傲。
“因為她要入國子監。”
進國子監?
燕行止愕然。
女子入國子監!
燕行止的震驚百里玉影看在眼里,不止是他,到時怕是整個西周都要震驚。
燕行止愕然之后,便生疑惑。
百里青司貴為郡主,又到待嫁之齡,為何要去國子監,憑白惹人非議?
雖然燕行止心中疑惑,但是卻沒有相問出口,畢竟以他現在的身份來說,并不適合問這些私密事。
但是一介女子敢冒天下非議進入國子監,必然有她不得不這么做的原因。
燕行止沉吟了片刻。
其實對于燕家他已再無留戀,可是他心里卻還有其他計較。
“敢問季夫人,若是我入你季家,族譜里我母親那一欄里,您會怎么寫?”
燕行止對于其母的看中,百里玉影很是欣賞。
“你生母那里,寫的必然是你母親的名字,但是嫡母,父親那里,要寫上我和夫君的名字,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除此之外,無論是你母親的祭辰,還是你對她的守孝,我都沒有任何異議,但是……”
百里玉影說著突就鄭重起來。
“別的我可以都不計較,你以后的子孫必定姓季,你生是季家人,死后也要葬入季家祖陵,這一點即使是你位高權重,權傾朝野也都不會改變。”
“至于青司……不論她以后嫁或不嫁,都是季家的嫡女,不論是你,還是整個季家,誰也不能越過她去。”
對別人來說,這或許是有些苛刻了。
但燕行止覺得這才是正常的。
人心都是偏的,若是百里玉影對他一上來就掏心掏肺,那才是不正常。
而且就著青司百里郡主的身份來說,別說是季家,就怕是整個京城想越過她去,也是不易。
“您說的這些,行止都可以接受,但是行止想問季夫人一句,您能接受收行止為繼子嗎?”
百里玉影笑笑,她就知道,能被青司看中的人,必定與常人不一樣。
“說實話,我是不愿的。”
百里玉影道。
“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將他一步步養大,等著他娶妻生子,這以后的路也是變數頗多,甚至親子棄父,棄母之事也屢有發生,更何況是別人家的。”
百里玉影嘆了口氣,對于未來,她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
可是她的青司太難了,她需要一個人去幫襯她。
“我的母族當年因為戰亂只剩下我一人,夫君愛憐于我,這才許以長女母族姓氏,可惜他走的太早,我沒有再能為他留下一二半女。”
“青司父親去世,我心灰意冷之下去了水月庵落發出家,整整五年我都將她一個人留在季府里。”
“直到她到了待嫁之齡,與她上門求親的兒郎卻是與她的族妹有染,而就在今天,她的族妹來敬拜別茶時,還在里面加了斷絕子嗣之藥。”
“我們只能分家,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們季家這一支只余下我和青司兩人,而我們兩人卻偏偏都姓百里。”
百里玉影看向面前的燕行止。
“說來你可能不信,這過繼子嗣一事,是青司主動向我提及的。”
“我這么說,你可能明白?”
后宅陰私,他燕行止也是見過許多,但是像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聞。
而最讓他震撼的卻是百里母女之間,那種費盡心思為彼此著想的母女親情。
就像她的母親,即使病重,也想方設法為自己安排好京中所在一樣。
甚至,燕行止會忍不住猜測。
被她們買下母親為自己一早準備的宅院,會不會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