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盛在外經商,即便八面玲瓏,也難免會得罪人,更別說還有一些為財鋌而走險的人。他擔心這些人會傷及玉嬌,所以才會高價聘請了沈、秦兩個護衛。
所以玉盛也要求女兒外出之時,最少也要帶上一個護衛。
玉嬌這回出門,身邊就帶了桑桑,福全,以及裴疆。因著裴疆的身手,還有他的忠心可鑒,倒也不用特地讓其他護衛一塊陪同。
玉嬌今日出去的目的,除了出去逛逛之外,主要還是打算去挑選送給莫子言的禮。再過幾日就要與父親一塊到莫府上赴宴了,雖然父親會準備禮,但因玉嬌也想自己備一份。
玉嬌因與莫青婷關系甚好,所以常常出入莫府,因此對莫子言這個別人家的哥哥比自家的堂哥還要親。
雖今日才與沈宏敬解除了婚約,但一點兒也不影響玉嬌的心情,更別說還看了沈宏敬落水的那滑稽樣,心情別提有多好了。
玉嬌與桑桑入了買文房四寶的四寶軒,而裴疆與福全在鋪子外等候。
裴疆的視線緊緊追隨著在鋪子中認真挑選文房四寶的主子。
福全覺著兩人這樣白站著有些尷尬,便問:“裴護衛你說小姐向來不愛弄墨,為何忽然會到四寶軒來挑選文房四寶?”
裴疆沉默沒有應話,而福全似乎也習慣了。兩人待一塊的時候,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說。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在說,但也總好過靜得讓人心里發怵。
“會不會挑選送人的?”福全習慣性的喃喃自語。
裴疆眼眸微微一動,繼而默了半晌,問:“送給何人?”
福全全然沒有想到裴疆會回自己的話,愣了一下,隨即忙道:“小的猜測應當是買給莫家公子的,再過幾日就是莫家公子考了淮州頭榜的慶祝宴,送文房四寶也是為恰當的禮。”
裴疆微微蹙眉,嗓音漸沉:“莫家公子,前些天來府上的那位?”
福全點頭,因向來話少人狠的裴疆能和自己搭話了,故而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可不就是那位么,莫家公子可是淮州無人不曉的才子,就是那沈家的表少爺也比不上莫家少爺一半,莫家少爺十二歲的時候便中的鄉試成了秀才,但因前朝皇帝暴虐,莫家公子也就放棄繼續往上考。”
“而去年換了朝代,圣君繼位,重新開了科舉,莫家少爺才重新開始往上考,有人考了幾十年都未必考上舉人,而莫家少爺卻是一考就考上了省試頭榜,真真是人中龍鳳!”
福全說得來勁,絲毫沒有注意到裴疆越蹙越緊的眉頭。
“這么一說的話,我們家的小姐還真的與這莫家少爺有些相配,現在小姐也與那沈家的表少爺退了婚,老爺定然會給小姐再尋一個更好的,若要尋的話,這莫家少爺就是最好不過的人選,畢竟兩家都認識了那么多年,也知根知底了。”
裴疆聞言,漸漸的握緊了手掌。此時沈宏敬說的話浮上腦海。
——你這等低賤的身份怎能配得上。
——最終還是得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旁人。
裴疆從未有過什么階級尊卑之分,也從不自慚形穢。但近來他才發現,世人的眼中皆有階級尊卑之分,在他人的眼中他與主子的身份便是天壤之別,永遠不可能搭在一塊的。
玉嬌選好了筆出來,道:“時辰還早,我們去瓊香樓吃些東西再回去。”
正要走,但似乎有些覺得不對勁,便看向裴疆,問:“裴護衛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臉色怎這么差?”
桑桑和福全聞言,也都看向了裴疆。只見他的臉色黑沉沉的。
桑桑:……
福全:……
這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煞氣沖天嚇人的模樣!
福全暗暗的道,難不成是他方才說錯了什么話,從而惹得裴護衛不高興了?
想到此,福全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主子的身后尋求庇護。
裴疆斂下眼眸,聲悶的道:“奴無事。”
玉嬌有些懷疑:“真無事?”
“無事。”
玉嬌聳了聳肩,既然他都說無事了,那就且當無事吧。
滿心念著瓊香樓的美食,玉嬌也沒有繼續追問。
玉嬌是瓊香樓的貴客。一進了樓中,店小二便熱情忙迎了上去,領她上二樓的雅間。
才上二樓,就遇上了從雅間中出來的莫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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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的幾位友人。
莫子言看到玉嬌的時候微微一曬,笑容溫潤如風。
如玉嬌自己所說的,她就是愛長得好看的。而正巧莫子言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好看,所以看到莫子言笑的時候,她一雙眼睛在閃閃發亮。
笑得甚是甜美的朝著莫子言喊了一聲,“子言哥哥。”
因著玉嬌生得美艷,這一笑頓時更為讓人驚艷,莫子言身旁的幾人皆都看癡了。
莫子言與身旁的幾個友人道:“那位是與我家世交伯父之女,你們且等我一會,我去打個招呼便回來。”
不待友人回過神來,莫子言走了過去,淺笑的與玉嬌道:“今日與幾位同窗敘舊,不曾想這般巧的遇上了玉嬌妹妹。”
“是呀,我也沒想到在這遇上子言哥哥,對了,既然在這遇上了,那我便先把禮給子言哥哥,反正早送晚送都一樣。”
玉嬌說著,便朝著桑桑伸出了手。
桑桑會意,把刻著四寶軒的長盒給了她。
把長盒遞給莫子言,笑道:“這是送給子言哥哥考了頭榜的禮,我也不知送些什么,就去四寶軒挑了一只兼毫筆,希望子言哥哥在京考之時,繼而能再次考得頭籌。”
莫子言也沒有客氣,接過了了長盒后,淺笑如昔的道謝,“那我便謝過玉嬌妹妹的禮了,希望能借玉嬌妹妹的吉言,他日京考高中。”
看向莫子言身后的幾個人,玉嬌道:“子言哥哥與人有約,快些回去把,莫讓人久等了。”
莫子言拱手,道:“那我便先告辭。”
話落后,抬起眼眸。不經意的看了眼玉嬌身后半步的裴疆。卻見他臉色深沉至極,眼神更滿是戒備,心中微微一怔,但還是沒有過問。
返回了同窗的身旁,同窗忙問他:“子言兄,那姑娘是你哪家世伯之女。”
莫子言但笑不語。心中卻是在思索裴疆方才那戒備的眼神,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兇惡的狼,似乎有人想要盜走他巢穴中的食物一般,呲著牙的防備著。
“子言兄,你別只顧著笑不說話呀。”同窗催促。
收回思緒,淡淡的道:“你們呀就莫要多想了,我那世伯之女已有未婚夫婿了。”
玉嬌這邊看著莫子言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下意識的小聲感嘆了一句:“這世上怎會有子言哥哥這般溫和且又長得好看的男子……”
雖小聲,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入了裴疆的耳中。
裴疆唇線更抿。
玉嬌覺得裴疆真的很不對勁,從那日外出回來后,整個人更加陰沉了,以前不愛說話,現在更不愛說話了。
教他認字,他只是在學,但不會再問她學些什么。且也不再看她,一個人悶悶的在那習字。
他的這些奇怪的行為,玉嬌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有那么一點像是在鬧脾氣。
但就奇了怪了,他這是在鬧哪門子的脾氣?莫不是那日外出之時,送了一支筆給莫子言,但沒有送他,賀他把千字文給默寫出來而生氣了?
難不成還真像六七歲的娃兒一樣,見別的小伙伴得了糖,自己沒得而鬧脾氣?可想想裴疆都已經二十來歲的人了,怎可能還如此的幼稚,他或許是因為旁的什么事而不痛快,才會如此沉悶的吧?
“裴護衛,近來可有什么不滿意的事?”玉嬌耐下心來詢問他。
裴疆低著頭,執著筆臨摹著玉嬌讓人尋來的書法本子,沉著聲簡短的回:“奴沒有不滿。”
然玉嬌并不信,追問:“你且說說看吧,若是真有不滿的話,我讓管事看著處理。”
“沒有。”裴疆聲沉依舊。
玉嬌皺著秀眉看著他。心想他這與她在父親面前鬧脾氣的模樣相似,他分明就是在鬧脾氣!
向來只有別人哄她的份,她何時哄過別人了?
哼,不說便不說。定然是她最近待他太好,才把他給慣出了脾氣來,慣得得他現在都敢給她擺臉色了!
玉嬌氣得抱胸,有些惱道:“既然你沒有什么不滿的,隨你愛如何便如何。明晚我去莫家赴宴,會讓沈護衛陪同,你就不用跟著去了。”
說著又是輕哼了一聲,轉身與一旁的桑桑說:“走,與我去挑選明日赴宴衣裳,打扮得好看些再好好祝賀子言哥哥。”
待那主仆二人出了書房,執著筆的裴疆用了力,毛筆尖直接戳到了宣紙上,黑了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