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九十六章 衷情

也未抬頭,“答應了人家的,怎能誤了工期。手藝人講的就是信譽。”

“忙不贏就多請個繡娘,我看舒掌柜也不曾像你這樣將自己忙得腳不沾地。”感覺到洛玉瑯的走近,無奈抬頭,“我不餓。”

“眼睛都熬腫了,你要我動手嗎?”洛玉瑯明顯生氣了,被人點中心事,悶悶答道:“臨睡前喝多了水,與這個無事。”

“先吃飯,我餓了。”洛玉瑯又走近了一步,似乎還不起身,他就要動手來拖了。

有些忌諱與他接觸的趕緊起身,洛玉瑯見此,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才重新落坐。

一頓飯下來,不斷地夾菜給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端高了碗,“我夠了。”

洛玉瑯這才停了手,“多吃些,別院廚房做的,青荷說都是你喜歡的菜。”

“我中午吃得晚,原本打算回去當宵夜吃的。”突然不想再接受他如此的關愛。

洛玉瑯極其無語地看著她,終究沒有接話,開始最后低頭吃著自己的飯。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洛玉瑯才開口問她,“為何突然要去后院幫忙?”

雖然早已想好托辭,被他問起,心中還是有些忐忑,“進度有些慢,想著自己有些經驗,就去幫忙了,墨師傅于我有恩,我不能坐視不理。”

“那也不必自己動手,這種粗活,哪是小娘子干的?”洛玉瑯無奈搖頭,“你如今早已自食其力,何苦要強至此?”

卻冷然一笑,“你莫多想,我不是要強,自小做慣了,手頭上的事而已,并不太勞累。”

“看來,你是打算自己造臺七色的織機了?”洛玉瑯干脆地說出了心里的想法。

卻搖了搖頭,“舒掌柜未首肯前,我不會動手的。”

“沒想到,你是志向遠大之人,看來我要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配得上你了。”這話洛玉瑯不知說過多少,都未入耳,今日聽來,卻覺得極度不適,“既入了行,就該潛心鉆研,將來誰也說不準,有門手藝傍身,總是好事。”

洛玉瑯偏頭看她,“你最近怪怪的,是我哪里得罪了你而不自知?”

“當家的多想了,我確實受驚了,如今正在好好反省,自己哪里做錯了。”語氣清冷,洛玉瑯重重嘆了口氣,“我想了想,要是你覺得心不安,不如跟我一同出差辦事,反正你也換了男裝。”

連連搖頭,“城外人多眼雜,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也是奇怪,你突然乖起來,我反倒不習慣了。”洛玉瑯眼神在她身上流連,充滿著審視。

不著痕跡地偏了頭,“以前是我得意忘形了,現在想起來,當真可笑。要是我謹守本份,也不會有這次之禍。”

洛玉瑯皺了眉頭,剛要說什么,又似想起了另一件事,從懷里抽出一份封,“這是十五郎的回信。”

接過,拿在手里,并不急著拆開。洛玉瑯敏銳地察覺了區別,以往拿到信,她總是一刻不等,當場拆開來看的。

車停之后,因為每次都是洛玉瑯先下,等了一會,見他始終沒有動身,好奇地轉頭去看他,發現洛玉瑯微瞇著眼睛,正狐疑地打量著自己。

“當家的,車到了。”面色如常地提醒著。

洛玉瑯回過神來,猶自看了她一眼,才率先下了車。

到了兩人分別的地方,洛玉瑯依舊腳步不停,手里多了一盞燈籠,“天黑透了,我送你回去。”

默不作聲,卻始終落后了半步。如此刻意的舉動,終于激怒了夜色中的洛玉瑯。

“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已經沒事了。”說完提高燈籠照著的臉,“你這幾日陰陽怪氣,到底為何?”

避不開燈籠,只得側了身,“我不明白。”

“知道自己傻就不要胡思亂想。”洛玉瑯放低了燈籠,“天不早了,快走吧。”

急于離開他,腳步有些快,洛玉瑯一把將她扯住,“你當心摔著。”

此時自然不愿意再與他有任何親密的舉動,用力地掙脫著。“為何不愿我碰你?”

“于禮不合,十四娘出身再不堪,也是懂禮之人。當家的,你該尊重我的。”洛玉瑯哪里聽得進去,依舊牢牢將她扯住,“你我能那樣算嗎?”

“當家的是覺得十四娘不覺得尊重嗎?”終于抬眼望他,眼神中透出的凄涼,令洛玉瑯有些心驚。

“你早不是什么十四娘了,你忘了,我給你的戶牒上,你姓施。”差點就要說漏嘴,洛玉瑯沒由來地頓了一下。

“畫皮畫身難畫骨,我是誰,你我都十分清楚。有些事,是用來蒙別人的。”從沒有覺得自己的出身會讓自己如此憎惡自己。

“在我眼里,你就姓施。我不許你多想。”洛玉瑯只覺得心急如焚,如何才能安撫的心,他卻一愁莫展。

“你先松開,我們好好說話。”比他理智的無奈地和緩了語氣。

洛玉瑯卻一把將她摟在了懷里,因為身量的緣故,令有些窒息。可惜她的掙脫卻被他誤會了,手臂越發地用了力,“我在紅崖上說過的話,永遠都不會變,你可以不信,但我不許你多想。”

見掙扎無望,索性放棄了抵抗,任由他摟著。雖然紅崖上,他也曾摟過自己,但與今日這樣摟她入懷,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心跳,無關情欲,只有緊張和生澀的情緒。

時間似乎在此刻是靜止的,除了洛玉瑯手上的燈籠明滅不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有了這個想法,但它就是來了,由不得我不信。現如今我只知道,母親是同意的,我是喜歡你的。”洛玉瑯喃喃說著。

輕聲回了句,“你知道我們不可能的。”

洛玉瑯剎時緊了手臂,“事在人為,你我尚且年幼,還有時間,我會讓父親同意。”

依舊輕聲回道:“我不傻,穆府那樣的地方,傻子怎么可能長大。我知道自己身似浮萍,但我不愿像娘親那樣過活,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