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這么遠的距離,他眼力可真好。”青荷看著對岸的人,從她這邊看去,只能看到天青色的外衫,雖然朱二公子十分殷勤,可她仍有些不太確定對岸的就是他。
隨意看了一眼,“他應當也不能肯定,故而才來詢問吧。”
青荷卻笑了起來,“幸好青蓿知道今日是你來訪,否則這烏龍就可笑了。”
見她如此在意青蓿,眼珠一轉,“我要是你,就說今日我并沒有來,來訪的另有其人。”
“青蓿會誤解的。”青荷局促的表情逗得開懷大笑。
青荷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夫人真不會體恤人。”
依舊歡笑不已,陽光下,發髻上的鳶尾花簪熠熠生輝,明藍色的外衫也因為繡了銀絲的紋路,顯得格外耀眼。
“我還記得青蓿的性子,就算他在意,也不會說出來的,你怕什么?”
青荷看她雖然穿了男裝,可是早與蘇城時不同,不過自欺欺人罷了。“夫人下次出來,還是莫要穿成這樣,早瞞不過人了。”
于她對面落座,看著滿桌的吃食,“朱二公子還是如此周全,這些都是最時令的佳肴。”
“夫人和他很熟嗎?”
意識到說錯了話,確實不宜在青荷面前過多地提及朱二公子,免得又招惹了洛玉瑯的醋壇子。
“你忘記了,你們去后周時,我留下來當了回南唐大掌柜。”
青荷回答,“自然是知道的,青蓿每送一回信給家主,家主的臉色就難看幾分。害得我們當時都以為南唐的事態嚴重呢。”
憑著青荷看自己的神色,知道是因為自己。當時洛玉瑯覺得自己過得太逍遙,不管不顧強行將自己帶回了吳越,讓自己一展拳腳的宏圖大業就此夭折。
她身邊從不離護衛,才不會相信洛玉瑯當時的鬼話呢。
“夫人,若讓你再選,你是希望自己成為像木花坊舒掌柜那樣的,還是像現在這樣,被家主寵著慣著。”
仔細想了想,“其實我時不時也會想,到底哪種日子更愜意。但是,既然上天如此安排,而我又不覺得委屈,還覺得上天待我不薄,為何要左右搖擺,得隴望蜀呢?”
青荷又低下了頭,感同身受,當初她自認與洛玉瑯無望之時,不也愁腸百結,胡思亂想嗎?
“青將軍不像是半途而廢之人,公主何不耐心等待,且看他如何費盡心思,娶你入門?”
青荷突然搖了搖頭,一時也想不到好的辦法,勸慰了她一陣,看著天色不早,辭行出了別院。
“施大掌柜。”剛準備上馬車,朱二公子就從拐角處閃身出來。輕咳了一聲,改變了嗓音,“原來是朱二公子。”
朱二公子無視對他虎視眈眈地護衛,走近后拱手道:“實沒想到,施大掌柜竟與菡萏公主相識。”
愕然,想起剛才自己不肯承認之事,“朱二公子切莫見怪,我與公主在后周相識尚早,得知公主下榻在此,特意前來拜見。公主如今身份已有不同,為避些嫌疑,故而說了虛言。”
“不曾想,不但青將軍與菡萏公主相熟,施大掌柜竟也與菡萏公主是舊識,倒是我最晚了。”朱二公子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換了別人,可能很容易理解,但在這里,讓她頓時不喜。
“青將軍與菡萏公主相識與微末,情同手足。我亦是早年間得菡萏公主相護,銘感五內,如異姓家人一般。朱二公子為何如此熱絡,我倒是不太清楚。”
青荷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姐妹情義,斷斷不能容忍有人折損青荷的聲譽,就算言語間的輕謾都不可以。
朱二公子神色一變,正色拱手道:“施大掌柜誤會了,我對公主只有景仰之情,斷沒有其他的意思。”
景仰二字來得奇怪,狐疑地看著他,決定不追問。“朱二公子向來好客,今次既有幸款待菡萏公主,當細心為是,免得冒犯了公主的威儀。”
朱二公子微微皺眉,但頃刻就恢復如常,“施大掌柜恐怕不知,朱二有幸,如今已得了后周的官職,這才有幸接菡萏公主鳳駕。”
這倒是出乎的意料,朱二公子向上攀登的心,自來可比日月,借此時勢,抬高身階,倒是符合他的心志。
“那施某就在此恭賀朱二公子。”說完,便打算告辭離開。
朱二公子卻突然拱手問道:“施大掌柜既與公主如此相熟,想必也早脫了吳越的商籍吧?”
藏住心里的鄙夷,“我喜歡從商,從未曾想過改籍。”
朱二公子明顯神色坦然了些,抓住機會告辭離開。
朱二公子望著她離去的馬車,突然輕笑一聲,“還以為又多了個對手。”
被他這一打岔,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消失了。
洛玉瑯見她一回來,就悶悶不樂坐在那里,連衣衫都不去換。放下手里的書,仔細觀望了她許久,“公主惹你不高興了?”
立刻搖頭,直接嘆了口氣。
洛玉瑯一見,拔下她發髻上的鳶尾簪,解開發髻,“一整天綁著,不怕扯得疼嗎?”實情是他有些接受不了男裝的打扮。
“去換了舒服的衣衫吧。”洛玉瑯輕推著她,“待會就吃晚飯了。”
轉身,一臉的不忿,“原先還以為他只不過急功近利了些,沒承想,連做人都有問題。”
洛玉瑯一臉詫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樣的小人還想覬覦青荷,也不拿鏡子照照。”這話終于讓洛玉瑯明白,她這氣置的,和青荷無關。
“是哪個沒長眼的?”洛玉瑯神色不忿,倒是讓清醒了過來,嘟囔著,“朱二公子。”
洛玉瑯花了好一會功夫才讓自己能平靜地面對這事,因為此事足以讓他開懷,可是此事又讓他為青蓿憂心。
“此事,青蓿和我提過,他花錢花功夫,得了個五品的閑差。”洛玉瑯以手為梳,幫她輕輕按著頭皮,她不像他,自幼就習慣了,發根緊崩了一天,如何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