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此時的洛玉瑯,心中感嘆,他總是能輕易就將自己攪擾得心事全無。
那樁子事,現在連說的機會都沒了,強行翻出來說的話,倒顯得自己矯情。
況且現在所處的地方,也不合適談論此事。
下午時,看到一個圖樣,興奮地說道:“這個挺適合你的。”
見無人回應,掀開簾子張望,本以為他午歇未醒,沒想到又盤腿坐在那里,神游天外去了。
晚飯時分,見他依然如此,也沒打擾,只是鎖上房門,想著每日晚飯時,劉大娘都要尋她說會子話,只能他獨自餓上一會。
哪承想,晚間竟是吃鍋子。
舒掌柜早早坐在那里,樂呵呵地看著大家,“聽說今冬的雪早,我打算盡早出發,免得在路上誤了時間。故而今日,要劉大娘準備了鍋子,大伙好好聚上一聚,全當為我踐行。”
呆在那里,一為洛玉瑯的晚飯恐怕是沒了著落;二為今晚要說的事,是說還是暫時不說。
舒掌柜揮手招呼她過去,“就知道你是能干的,剛才靈秀還說,你一來,她就有了主心骨。”
看著滿桌的管事娘子,一個個皆笑顏看著自己,“掌柜的還是去去就回吧,我聽說南唐靠近后蜀的地方,仍會有戰事。”無論她們是否真心,她都從未曾想過,要奪了她們的念想。
舒掌柜不置可否,“坊內的事,我知道你定然無憂。在我走之前,你與我熟悉熟悉前院之事。那些個高門貴女,豪族婦人,沒一個省油的燈,可不好打交道的。”
順勢說道:“掌柜的,這對外交際之事,還是另尋合適的人吧。”洛玉瑯的脾氣,如何會肯讓自己拋頭露面,況且京城之中的高門顯貴都在宮宴中見過自己,無非是徒增煩惱。
舒掌柜有些愕然,眼神掃過四周,突然有些明白她當面回絕的意圖。
輕笑道:“也好,日后再說吧。”
之后,舒掌柜再沒提及這些,只是興致頗高地與眾人說笑著,最后微醺著被靈秀她們扶了回去。
心中掛念洛玉瑯,待人散去后,悄悄問劉大娘可留有吃食。
劉大娘笑著說道:“我猜你晚間就沒吃什么,自然是有的。”
等她端著一碗陽春面,開鎖回到廂房,點上油燈去看時,發現洛玉瑯依舊坐在那里,再走近些,能看到他額前的汗珠不停地滾落。
輕喚了他一聲,沒有動靜。
有些擔憂,從袖中抽出自己的絲巾,為他擦去額間的汗珠。
‘夢魘了嗎?’拿不準主意,輕輕推了推他,“漫樂?”
洛玉瑯依舊沒有回應,只是蹙緊了眉,又輕喚了聲,“漫樂?”
還是沒有回應。
她有些慌神,又推了推他,接連喚了幾聲漫樂。
才終于將他喚醒,但茫然的眼神卻將嚇住了,“你沒事吧?”
洛玉瑯揉揉眼眶讓自己回神,無力地搖了搖頭,一時大意,也是心生好奇,差點又陷在了那汪洋大海之中,尋不到歸路。
“我無事,睡著了而已。”洛玉瑯這樣說,可不敢這樣信,這副模樣,哪里像是睡覺的樣子。
“你身上都汗濕了,我這里又沒有衣衫換,如何是好?”
見她如此擔憂,洛玉瑯輕笑,“裁縫鋪里沒衣衫穿,也是天下奇事了。”
倒了熱水,絞了帕子過來,遞給他,“木花坊如今多是定制,哪里隨時有合適的穿。”
洛玉瑯擦過了臉,聞到了面香,“天都這么黑了,面不會坨了吧?”
“晚上掌柜的說吃鍋子,這面是我剛剛托劉大娘煮的。”打開柜子翻找著,希望自己收拾行裝的時候,會誤拿了他的衣衫,如今好派上用場。
洛玉瑯端著面,一邊吃著,一邊看她翻箱倒柜,“不用尋了,你這里若是尋出男人的衣衫來,就是我的苦頭了。”
佯裝要拿東西打他,“晚上多冷啊,著了涼你就知道厲害了。”
洛玉瑯樂呵呵的,“不妨事。”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尋出一件內衫來,“我就說有些印象,原本打算得空時,將剩下的針線做完,沒想到一刻不得閑。”會到桌前,就著油燈就開始穿針引線。
“大晚上的,多傷眼睛。實在不濟,我待會脫了,你替我烤干就是。”
手下不停,“你的性子我還不知,天下最講究之人就是你了。”但凡有一絲不妥,必然要沐浴凈身,連頭發都不會放過。
洛玉瑯輕笑,“漫游最知我也。”其實那是曾經,現在的自己,早沒了那番講究。
“快了。”話音剛落,窗外的風吹得油燈一陣閃動,洛玉瑯趕緊起身,準備關上窗戶,卻被她一把扯住,“不怕外面看見啊。”
洛玉瑯坐下,挑眉看她謹慎地朝窗外張望,“我竟不知漫游如此的老道。”
坐了回來,“這里可不方便沐浴,待會將就一下吧。”
洛玉瑯剛想張口,又被她攔了下來,“剛外面的風透著寒意,換了內衫,等我將外衫烤干了,再走。”
洛玉瑯挑了眉,“我不想走。”
沒搭理他,飛快地縫好最后一針,咬斷了接頭,遞給他,“快去換上吧,反正回去就會換的,等有時間了,我再細細鏠過。”
深秋的夜晚確實寒涼,洛玉瑯換上干爽的內衫,靠在床頭,靜靜等在小爐上烘干他的外衫。
“虧你忍得住,連外衫都濕透了。”輕聲報怨著,卻沒追問其他。
洛玉瑯自嘲道,“初入法門,差點不知歸路。”
不知要如何回話,洛玉瑯因此修了道家,她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聽你剛才說,舒掌柜會提前起程,可定下日子?”
搖頭,“掌柜的今日喝醉了。”
“明日晚間我來接你。”洛玉瑯明白,既然舒掌柜去意已絕,自然不好半途而廢,就讓他日日辛苦接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