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驚天大事,就這樣輕巧地過去了。
除了洛玉瑯和二人心中都明白,事過留痕,有些事印在了心上,再難抹去。
洛玉瑯每日睡得謹慎,夢中一遇識海自動就遠避了。
則將一切深深藏于心底,努力讓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世事弄人,在吳越勢大了數代的景家,眼前就要敗給太后一派。
惶惶不可終日的景家主,不顧體面,又找上門來。
可惜仁善的洛老爺因為抱恙,是洛玉瑯出面接待,景疇行再怎樣愁眉苦臉,洛玉瑯都不為所動。
“府中的小廟可還尚在?”景疇行突兀地問道。
洛玉瑯挑了眉,“自然。”
“看來這冤魂的孽尚未消除啊!”景疇行看向洛玉瑯,意有所指。
洛玉瑯心中嗤笑,若是沒有這番際遇,他或許還會憂心,想著法子解決。
如今的他早已沒了這樣的顧慮,“我母親生我育我所遭受的苦,皆在正院,其內自然孽根深重,不祭拜個數十載,哪里能消散得了?”
景疇行有些意外,洛玉瑯之前為了維護生母,從不肯提及此事。今日倒是反常,別人不提,他自己主動說了出來。
“雖然我當時年少,不甚明了。可老太君也曾說過,其中有許多誤會。妍冰如今也入了洛府的祠堂,有了你這個孝順的兒子,比起妍凝,或是玉霜,不知好過多少。”景疇行越說越悲戚,仿佛他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
洛玉瑯抿著唇,半晌之后,問他,“母親近日好了許多,景家主不如去探望探望?”
景疇行正愁話已說盡,又不想離開,爽快地答應了。
到了萱和堂,婆子正陪著景妍凝在院中曬太陽。她嘴里吃著干果,衣襟前落得到處都是。
洛玉瑯問景疇行,“景家主,母親近來不太認人,請見諒。”
景疇行套著近乎,“我與她是嫡親的兄妹,哪有不認得之禮。”走上前,輕輕喚了聲妹妹。
景妍凝聽到有人叫她,抬頭看了他半天,倒真認了出來,“你們說怕失了景家的顏面,非要讓妍冰替我,現在好了,穿幫了,又要來怪我。”
景疇行沒承想,昔日的隱秘就這樣被她公然說了出來,訕笑著,“妹妹怕真是不認得人了。”
景妍凝卻不依不饒,“我不管,是你們要我嫁的。現在家主要為妍冰出頭,我在這里是待不下去了,你告訴我,李郎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景疇行終于明白了洛玉瑯將自己帶來這里的原因,景妍凝因為失智,滿心都是昔日在意的事,說話自然口無遮攔。
“她嫂嫂回來和我說,我尚不信。現在看來,這個妹妹當真是瘋魔了。”
景疇行再也無心在此停留,洛玉瑯居然也未勉強。
這些日子,他抽空來了數次,將往日的舊事提了又提,現在看來效果頗佳,景妍凝經他一提醒,當真將昔日的事掛在了嘴邊。
兩個人并肩朝前院走著,景疇行留意洛玉瑯比他坦然許多,也沉穩許多。
心中感嘆昔日那個動輒發怒的少年郎,終于有了城府,自己也終于不是對手。
“如今的局勢,玉瑯你應當清楚。不論如何,景洛兩家都是姻親,你撇不掉的。”景疇行頭一次在洛玉瑯面前流露出了真情實感。
“太后一黨的作為,不比我好。如今蕪陽公主已經不在,你與她的關系似有若無。”
“我勸你一句,事無絕對。”這話剛出口,洛玉瑯就接了話,“說得好。”
景疇行眼前一亮,“你改變主意了?!”
洛玉瑯不置可否地望著他,景疇行仍不死心,“興王若是能即位,與你亦是有親,為洛府之將來,再好不過。”
“洛府素來不參與這樣的爭斗。”洛玉瑯依然回絕了他。
景疇行唉聲嘆氣一番,“若我仍有勢,尚能將一些事壓下來。此次若是不能翻盤,那些人能不能再守口如瓶,就不好說了。畢竟那樣多條人命,牽連了多少宅院。”
洛玉瑯皺了眉,這樣一樁事,竟被他翻來覆去的說道。正院起火之事,牽涉人數雖然廣,但洛誠他們絕不會說,至于景家,就算他們翻出來,也沒了證據。
觀察著他的神色,景疇行適時說道:“人言可畏,況且洛府樹大招風,無風都能起雨,更何況有些端倪。”
“景家主說得沒錯,洛府別的沒有,徒剩下些銀子。”洛玉瑯說完,景疇行已經輕笑,“在此謝過。”
望著他得意的背影,洛玉瑯腦海里念頭一閃而過。
想著自己答應的,再不能被它操控了神志。
“不過多費些功夫,多轉幾個彎罷了,只要不失信于漫游,累就累些吧。”說完起了興致,去小廟轉了一圈。
第二日,去了趟廣福寺,與方丈久違地對弈了半日,順便得知了,太后已定下日期,要親去廣福寺,以求心愿達成。
這當然只是托詞,到時候自然是天命所歸,菩薩明示,新帝登基。
景家樹大根深,所謂除惡務盡,才能避免春風吹又生。
要讓這樣的人家灰飛煙滅,唯有一途:謀逆。
洛玉瑯決定不驚動任何人,他親自出手,只要手上不再有人命,便不算在面前失信。
為了將事情做得圓滿,他得親去一趟有些距離的興王府。
對他的再次離開,雖然心里憂慮,但面上并未顯現,體貼地為他收拾好衣物,只問了歸期。
洛玉瑯知道她內心的顧慮,安慰道:“我保證,只需四日,定然歸返。”
當他還是為自身之事,要去尋個正解,“路上當心,如今天越來越冷了。”
洛玉瑯自然又是一番寬慰。
太后在廣福寺祈福的時候,叢叢人馬之中,有刺客從天而降,驚得所有人馬皆翻,最后無果而逃。
拼殺出逃之時,衣衫被刀劍劃破,露出了里面的刺青,還失落了荷包。
敢于謀殺太后,自然要細細勘察,刺青雖然隱秘,還是讓人匹配上了。
興王對于自己jing心挑選的護衛,都讓其在腰間刺青,以示忠心不二。
而荷包內,不但與興王有關,更有景家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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