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刺殺桓澈
第041章刺殺桓澈
作品:
作者:千語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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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鈺是沿著一條稀稀落落灑落的血跡追上去的,不多時,她便沿著那血跡追到了一座佛寺前面。
此佛寺名為隱香寺,規模雖不大,但也有進深五間,檐高三丈,廊下石柱光滑可鑒,寺前立有僧侶,檀香盈繞,顯得這佛寺更加莊嚴。
據說這佛寺乃是先帝曾一次秋游至此而命人修建,魏晉以來,佛、玄、道、儒并行,各有評擊,又各有交融,先帝雖也是信奉天師道之人,卻又在晚年之際在此修建佛寺來宣揚佛法,以示佛心。
每年的四月初八佛誕日,來此寺廟中浴佛供僧的香客自是不少,不過,今日寺廟門前來往之人卻并不多,畢竟春禊之日,大多數善男信女皆喜踏青春游以結良緣,何況今日的玉泉山上還舉辦著曲水流觴之清談盛宴。
那些健康來的士子們此刻必然已到了玉泉山頂,而王逸少舉辦的清談雅集此時也應該開始了吧?
心中這般思量著,顧鈺又有些猶豫,這次的清談雅集是她借此揚名的一個機會,她是絕不能錯過的!
然而……
正在心念電轉間,耳畔便聞得一聲極為清妙婉轉的女聲傳來:“郎君,你看這梨花開得真美,過了這片梨林,前面便是隱香寺了!”
顧鈺尋聲望去,就見一頭戴幃帽的白衣男子從一片梨花林中漸漸現出身來,梨花如雪,將那道身影映襯得更為皎然生輝,炫亮奪目。
而幾乎是這道身影躍入眼簾之時,顧鈺的心口便猛然一縮,手也慢慢的攥緊起來。
哪怕這個人頭戴幃帽,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她都絕不可能會認錯,這個男人在上一世幾乎毀掉了她的一生,那種加諸于她身心上的痛苦也幾令她深入骨髓。
如果是從前,她或許還會去問為什么,但現在,她只想用自己的雙手提前結束這一切。
現在的桓澈也不過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尚未揚名,但凡是見過他的人必會為他的容貌所心折,也可以說,即便他不展露才華,而只在人前露出他的臉,他也一定會被世人所記住,這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時代對行止容貌的看重,而更是因為他本身所獨俱有的氣質和魅力。
想來顧鈺也有些自嘲,前世的她少年心性,又哪里知道有如此絕美風華的男人會藏著一顆狠絕至極的心。
這般想著,顧鈺凝了凝眸,又轉身飛奔離去,此時此刻,她必須在他去往玉泉山頂的路上設下埋伏,以此來行截殺,否則待他名聲大嗓之后,她便更加沒有機會再下手!
這邊白衣少年來到寺廟前,兩名僧侶便立刻上前相迎。
“施主——”兩名僧侶雙手合十含笑施禮。
白衣少年也回了一禮。
“施主可是來還愿的?”其中一名僧侶問道。
白衣少年并沒有答,他身后一位美貌的侍婢便接道:“我家郎君想見見你們主持,聽說法寒大師極能善辨,能窺命運之理,我家郎君想與法寒大師辨一辨理!”
侍婢的話音才落,就聽得白衣男子一聲:“佛門凈地,不得無禮!”
初聞其聲,兩名僧侶不禁心中騰地一亮,實是想不到一位少年的聲音會如此悅耳動聽。
時下人好清談,以玄學論佛經也是常有之事,很多世族子弟也會通過一次又一次的與人辨難來增漲自己的聲望名氣,而隱香寺里的法寒大師又是世上少有的佛、儒、玄博通之人,來此與他切磋的世家子弟確實也不在少數。
雖說來佛寺與人辯難顯得有些失禮,可兩名僧侶見這少年雖戴幃帽卻極為謙遜禮敬,便也沒有動怒生氣,而是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讓這少年走了進去。
“郎君,清談宴會就要開始了,您為何一定要先來這佛寺看看呢?”婢女不禁問了一句。
白衣少年沒有答,而是微停了一下腳步,那婢女也趕緊閉上了嘴。
來到佛堂之前,白衣少年先是上了一柱香,然后就著一蒲團跪了下來,在他跪下之后,很快便有一名年長的僧侶走到了他的面前,也就著蒲團坐在了他的對面。
“便是施主,想與貧僧辨難?”那老僧問道。
白衣少年微微抬頭,那老僧頓覺眼前好似七彩天光乍現,雖然隔了一層幃紗,可那幃紗之下若隱若現的容貌卻是如此的攝人心魄,令人不難不鎮定失神。
“非也,俗塵中人,有一事困擾,想請大師解惑。”少年答道。
“敢問施主,何事困擾?”那老僧再問。
少年思索了一會兒,又答:“心有極苦,而不可解脫,敢問大師,何以解憂?”
“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何能做到心不動?”少年又問。
那僧侶便是一嘆:“施主可是心中存有執念而未放下?無欲無念便可心不動,有欲有念不如任之,放之……正如施主所說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少年再次沉思了片刻,又喃喃道:“心有執念,而未放下?”
那我心中的執念是什么?
少年閉了閉眼,腦海里似有一張明艷的臉閃過,少女梨花帶雨,一雙明澈又狡黠的眼中滿是哀求。
“桓郎,不要將我送出去好不好,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更努力的,我會做到更好,最好,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
可轉眼,那張臉又變得格外冷靜,穿上華紗的她笑容直是明艷致極,可目光中卻滿是譏誚與絕決。
“好,此一別,便是永不相見,君之恩,妾已報?那么至此以后,妾與郎君,兩不相欠!”
最后的畫面一閃,便是那鳳冠華服高坐于玉座上的女子,雖然姿勢端坐,面色如常,但他卻再也叫不醒她!
桓澈,江山予你,永不相見!
江山予你,永不相見!
她是誰?
少年的心口再次一痛,忍不住伸手撫額,她身邊的婢女覺察到了異樣,忙問道:“郎君,你怎么了?”
少年搖了搖頭,再睜眼時,眸中一片清明,他忽地起身,向面前的僧侶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大師解惑,告辭!”
那老僧也起身,含笑還禮,道了聲:“施主慢走!”
少年轉身,便欲離去,臨行之時,又叫身邊的婢女布施了一萬錢,留下滿堂的小僧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謂。
“師傅,您剛才好像也沒跟他說什么吧?那施主……”有小僧不免好奇的問道。
那老僧卻是一臉的傾羨之色,竟是感慨道:“這位施主本就是心如明鏡之人,根本無須師傅為其解惑,不過,沒想到老朽槁木形骸,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今日竟然能親見雛鳳!”
“師傅,您在說什么?這位施主他……很厲害嗎?”小僧又道。
老僧想到了剛才與那少年面對面論道時,那無意中的驚鴻一瞥,又暗自嘆了一句:“倒不是說有多厲害,但也許千百年也只能出這么一個……”
少年自佛寺中走出來后,便徑直朝山頂上走了去,山路崎嶇,一路上都是藤蔓纏繞,翠竹豐蓋,少年在山路上走了一會兒后,便忽地停下了腳步,問道:“剛才在佛寺的時候,你可有聞到一縷血腥味?”
他身邊的婢女便是一愣:“奴……沒有,難道郎君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少年便是一笑:“除了一股血腥味外,還有一縷極鋒利的殺氣,雖然這殺氣不過持續了一息的時間,而且來無影,去無蹤,但我依然能感覺得到。”
婢女的神情就是一駭:“難道那佛寺之中還藏了殺手?郎君,會是公主派來的殺手嗎?”
婢女所說的公主便是大司馬桓溫之妻南康公主,也是他桓澈的嫡母,桓溫雖好色專權,卻到底還是有些懼怕這位性情爽邁傲烈的嫡妻南康公主。
而桓澈的生母李氏雖有著絕世美貌,卻只是一個亡了國的公主,桓溫滅掉成漢,奪了成漢公主李氏為姬妾,他便是李氏所生。
雖貴為桓氏之子,卻一直背負著生母的恥辱,而且在桓氏一族中,他桓澈是桓溫唯一的庶子,也是桓溫最寵愛的兒子,當然,當這種寵愛有威脅到嫡子的地位時,自然便會有同族的兄弟對他拔刃相向。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少年微微笑了笑,又道,“是有人暴露了我們的行蹤,將敵人給引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陣勁風襲來,緊接著一道身著胡服的纖細身影自樹上騰躍而下,落到了他的面前,捂著一肩頭道:“郎君,對不起,事敗了!”
少年看著她,沉吟許久,忽問了一句:“你受了傷?”
女子便抬起了頭,臉色有些白,點了點頭:“是,本來奴布置的陷阱萬無一失,而且奴收買的那位內侍也支開了所有瑯琊王的護衛,可是沒有想到事發之時,竟然遇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救了瑯琊王,并打傷了奴!”
“我剛才說,你受了傷,不是問你原因,而是說,你將敵人給引來了!”少年又道。
少年話音一落,女子的神色便是大駭,而幾乎就是這話落的一瞬間,山上竟然有一些石子翻滾而下,與此同時,竹林之中還有箭失射來!
女子驚駭之下,便縱身躍到了少年面前,竟是用自己的身軀為少年擋住了所有的箭失。
藏在林中的顧鈺一見之下也十分的駭然,就見那胡姬躺在地上,雖奄奄一息,目光卻一直望著那頭戴幃帽的少年,竟是以肯求的語氣道:“皇,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聽到這樣的稱呼,顧鈺的心中又是一凝,她從不曾記得桓澈有這樣的一個別號?這一個“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說這胡姬與桓澈之間還有什么樣的密秘關系?
不過,想歸想,這胡姬到底已經死了,而且是拿自己的命換了桓澈一命。
這樣看來,顧鈺心中難免會有些戚戚然,這就是桓澈,前世的他便是這般用他的那張臉迷惑了多少女孩子為其喪命。
就連她也不例外的癡傻毀一輩子,想來真真是可笑啊!
想著,顧鈺便握緊了手中的一根削竹,再次向桓澈刺了過去,卻在這時,又有數名女子從密林之中現出身來,而其中一名女子再次用身體為他擋住了顧鈺射過來的竹失。
顧鈺心下大驚,手中所準備的利器幾乎也已用盡,沒想到便是這一次的清談宴會,他也會帶了這么多的隱衛,不過,至少也可以肯定了她心中所猜測的一件事情。
如此一想,顧鈺便干脆放棄這次刺殺,向林中逃離而去。
而與此同時,桓澈也抬起頭來,望著密林深處,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話:“抓住她,我要活的!”